荀起点点头:“除了郎中之外,令侄那些贴身衣物是如何出现在谢缨娘闺房里的,你们不妨也查一查。”
“您说得是。”黄缜深以为然,“我看定是他们故意栽赃到小侄头上的,只是不知他们到底有何企图。”
虞蒙道:“白芍,说说方才你在外面都听到了什么。”
“是,夫人。”白芍遂将谢湖与支氏在庭院里悄悄商议的话备述了一遍。
黄啸闻言,急火上涌:“我说他们为何一再污蔑我,原来早就另有所图!
“叔父,他们贪图银钱富贵背弃前约,意图悔婚,侄儿要去云洛府衙状告他们!”
黄缜亦是心有不平,但仍能保持几分冷静:“你莫冲动。
“我何尝没想过去告他们,可你也清楚,当年指腹为婚时,谢姑娘还未出生,不知是男是女,大嫂与你表姨母只订了口头约定,并没有互赠定亲信物。
“本欲待谢家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儿,满月之后再正式议亲,哪知你表姨母却得病去世。
“如今他们若矢口否认,我们也奈何不得。就是到了府衙,空口无凭,府尹也不会把谢姑娘判给你。”
“那,那该如何是好?”黄啸心里纷乱不已,神色戚然,“那个姓蒲的相中了缨娘,又是那种情况,定然不会轻易罢手。如此,我和缨娘岂不是从此陌路了?我、我不能失去缨娘……”
虞蒙忖了一忖:“黄公子别急,我觉得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夫人此话怎讲?”黄缜问道。
虞蒙道:“照白芍所说,那蒲相公要娶谢姑娘一事谢议郎事先并不知情,直到今日才听谢夫人提起。
“那么,今日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谢议郎兴许也一直蒙在鼓里。”
黄啸寻思了片刻:“您是说,此前之事都是谢夫人一人所为?”
“不无可能。”虞蒙神色微沉,“谢夫人似乎非常满意蒲家这门亲事,也很想日后有蒲家作为倚靠。但谢姑娘的亲事她一人做不了主,须得谢议郎同意。
“她大约知道以谢议郎的为人,轻易不会悔婚。
“因此,为了顺利和蒲家结亲,她势必要想法子让谢姑娘之前的婚约不作数,也让谢议郎不得不同意才行。”
荀起听罢,唇角微勾:自己怎么不知道她还有断案的天分?
黄缜连声赞同:“是,极有可能正是如此!”
黄啸喜道:“若当真如此,姨父知道了真相,或许不会答应让缨娘嫁去蒲家,那我便还有机会娶回缨娘。”
虞蒙微微笑了一笑:“虽有希望,不过还须尽早查明实情,争取机会才是。万一蒲家抢先一步下了聘礼,谢议郎一旦同意了,可就晚了。”
“对,对。”黄缜郑重地看着侄子,“事不宜迟,明日我便告假,专一同你去查问明白,尽快请媒婆备办聘礼聘书。”
黄啸欣喜不胜:“多谢叔父。”
虞蒙和荀起见事已毕,便辞了出来。
黄缜叔侄相送至大门外,望着荀家马车行远了方回。
此时已近三更时分,车内,虞蒙觉得困乏,抱着荀起的手臂靠在他肩上:“好想睡觉。”
“刚才不是挺精神的?”荀起眼里浮动着几许调侃的笑意,“我看你若想改行,除了当媒婆,还可以去云洛府试试应聘女师爷。”
情知他在揶揄自己,虞蒙翻了个白眼:“我那是觉得谢夫人实在表现得太明显了,分明是另有目的,十分可疑。
“而且,谢姑娘得了病,都疼成那样了,她还非说是滑胎,甚至怪我不该给她施针,我是真看不过去。”
荀起抬手摸了摸她发顶:“刚才她那般说你,你为何让我忍了?”
“不想和她吵。”虞蒙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肩头,“你若动了怒,可不就坐实了我们仗势欺人了?”
荀起不以为意:“怕她不成?”
虞蒙淡淡一笑:“我就是不想让你为这点小事劳神。”
随之重重叹了一声:“唉!”
“叹什么气?”荀起挑了挑眉,睨着她。
“有点替谢姑娘惋惜,从小有个谢夫人这样的继母。”虞蒙目光虚虚地望着车门帘,心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幽幽地问,“倘若我有一日突然先你而去了,你可要擦亮眼睛,再娶时得找一个心地良善宽容的,别苛待了我的孩子。”
荀起一听,面上骤然黑云密布,稍稍用力捏了捏她下巴:“累迷糊了?胡言乱语?”
虞蒙努了努嘴:“我可不是胡言乱语。世事难料,万一哪日我忽然得了重病,或者出了意外,离开你了呢?你得提早有个准备。”
荀起丝毫不愿和她谈论这些:“你是郎中,有病不能提早治了?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意外。
“行了,到此为止,说点别的。”
“我还没说完呢。”虞蒙不依,“你得答应我,不能让你以后的夫人薄待我的儿女。不说让你偏袒他们,至少也要与你以后的孩子公平……唔……”
后面的话语悉数淹没在了荀起双唇之间。
荀起吻得很用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似是要严惩她一番,看她还敢不敢再胡说八道。
少刻,松了口,他微喘着气息,低声质问:“我说过什么又忘了?”
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你离开了,我便每日想着你过。
等孩子长大成人,再去找你。
虞蒙见他面色不悦,怕是着恼了,忙甜甜一笑,伸手摸摸他的俊脸:“我是说万一嘛,万一。
“唉,不过我也许是杞人忧天了,我倒现在还没好消息,说不定我这辈子没法为你生儿育女了。”
荀起恨恨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胡言乱语过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是吧?
“祖母说了,我们以后至少有两个儿子,你不信?”
虞蒙垂下眸光,低喃道:“兴许是因为祖母疼我才那样说,好让我宽心呢?”
荀起揽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你就该放宽心。总是胡思乱想,越想越没有。”
虞蒙沉吟半晌,抬眸认真地看着他:“我想抽空去辋山一趟。”
“找岐黄公?”
“嗯。”
“大可不必。”荀起在她额间印了一吻,“自己放宽心,什么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