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弛闻说,心里有些不快:“夫人此话怎讲?”
虞蒙道:“妇人有子无子不全在妇人一方,须得夫妻合会得宜方可孕育子嗣。
“如今令正身子康健,而尊驾看着却有些风虚目暗,恐是精气衰少所致。”
“绝无可能!”邬弛脸色一红,甚觉羞恼,不禁抬高了嗓门,“我身体好着呢!”
虞蒙微微惊了惊,想着自己是否直言太过,触怒了他,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尊驾不必觉得难堪,人吃五谷杂粮,会得各种各样的病都是有的,有病寻医问药,治好便是了。
“我虽未给男子看诊过,但病理也是懂的,看您的气色也能有七八成把握,只是还未曾切脉,不能明确看出到底哪里有不足。您若不信我,可以请其他医馆的郎中看看。”
邬弛只觉满心羞恼,仿佛受了莫大侮辱,哪里听得进去:“夫人既是专一女子病症的,男子之病怕是也不甚精通,就不劳费心了。”
又对蒋淑嫦道:“你自己坐马车回去,我还要去一趟县衙。下午出外办差,不回去了。”
说罢骑上马径自走了。
“诶,夫君!”蒋淑嫦喊了一声,见人已去得远了,只得重重叹气。
虞蒙见状,有些抱歉:“邬夫人,方才我若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您替我向尊夫转达歉意。不过,我说的也是实情,您二位若想能得子嗣,还得请尊夫去就医才行。”
蒋淑嫦道:“我也知您若没把握定然不会妄下断言。可是您方才也看到了,他根本不会去医馆的。
“而且,不怕您笑话,他近来似乎也不大待见我了,许是听多了家里人说我的闲话,许是他自己也觉得我不能生养,总之,我现在很少能跟他和和气气的说话,今日也是我求了他好久,他才来的。”
虞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言了。
蒋淑嫦勉强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以后怎样到时再说吧。麻烦夫人了,告辞。”
“慢走。”虞蒙望着她上了马车,长长呼了一口气,转身走进灵枢阁。
虞蒙虽略感无奈,却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天下之大,什么样的病人都有。
可不料,过了一日,邬弛却又特地来找她,像是有什么大喜事似的,脸上笑出了两道又长又深的褶:“荀夫人,您前日还说我定是有什么隐疾,让我去看郎中,哈哈哈……您可说错了,我什么病也没有。我昨晚刚刚得知自己有后了!”
虞蒙心下讶然,觉得十分可疑,面上却不好显露出来,只淡然笑了一笑:“那便恭喜尊驾了。”
邬弛仿佛扬眉吐气了一般,说了几句客套话,翻身上马而去。
白芍和素妙在大门后听见了,大感奇怪。
“夫人,他不是有隐疾吗?怎的又要当爹了?”白芍不太相信,“莫不是觉得前日您当面那么说让他很没面子,专门胡编出来好找回颜面的吧?”
虞蒙道:“看他那神态不像是假的。”
“啊?”白芍和素妙面面相觑。
“但事情怕是有蹊跷。”虞蒙边琢磨边道,“才过了一日,他便说有后了,那么那位怀上孩子的定然不是邬夫人。”
素妙道:“兴许是他的小妾或他房里的侍女吧。”
“我看都不一定。”白芍低声道,“他夫人婚后五年无所出,要纳妾想必早就纳了。可那日我和邬夫人的侍女闲聊,听说她主子没有妾室,房里虽有两个丫头,但肚里都没动静。”
素妙猜道:“那他这……莫不是养了外室?”
虞蒙笑道:“好了,别管人家了,反正与我们无关。说不定是真有了呢。”
“是了,不管他,干活去吧。”白芍笑着看了素妙一眼,去了柜台处。
素妙和虞蒙去了后堂。
次日,虞蒙和荀起如约去了陈谘家赴宴。
酒席上宾客约有一百来人,场面不算盛大,但大家开怀畅饮,行令投壶,颇为热闹。
饭后,荀起和陈谘等大都督府里几人在偏厅闲谈,虞蒙则被陈夫人请去了后院。
虞蒙也正想来多看看陈家那小脸圆圆可爱粉嫩的小公子,但到了后院敞轩中,却没见到小公子,只有一位中年妇人在那等候。
“夫人,”陈夫人微笑着为虞蒙介绍,“这位是我姨母,辛姨母,方才酒桌上没机会与您搭话,特意让我请您过来一趟。”
辛姨母略觉难为情地接话:“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老身是想问问,您是否愿意去城外出诊?”
虞蒙见她十分拘谨,口吻更温和了几分:“愿意,只不知是府上哪一位贵体抱恙?”
“是老身女儿。”
陈夫人诧异道:“嫄儿病了?怎么您来了这么就也一直没听您说起过?”
辛姨母面带愁容,叹了口气:“原本觉得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她脸上长了许多红点,像小疹子似的,我们都不当回事,也便没往外说。
“可近来半个多月,那红点越来越大,竟成了一个个浓疮了。找了郎中看了,也吃了药,敷了药膏却丝毫不见好。
“眼看着还有两三个月便要嫁人了,你说这样满脸是疮的,可怎么见人呢?眼下我亲家那边也不晓得,若晓得了,还不知乐不乐意呢。”
陈夫人闻言,微微低了头,没出声。对于表妹辛嫄的未婚夫家,她也听说过不少。
辛嫄未婚夫杨敖为人颇为倨傲,又因上一科中了举人,更是不把寻常人家看在眼里。
杨家父母也十分势利。辛嫄家无权无势,若不是看在辛嫄是陈夫人嫡亲表妹,而陈谘又是大都督府的亲信,或许将来能让自己儿子跟着沾得一点光,杨家父母是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辛姨母紧跟着又道:“而且,嫄儿有时还说心下作痛,我和她爹便疑心是不是病不在脸上,而是身上哪里不好了。”
虞蒙问道:“不知贵府在城外何处?若不远,我马上便可过府去。”
辛姨母感激道:“远倒不太远,出了城再有十里地便到了。但此刻未时已过,若此刻去,等您回来时恐怕要关城门了。”
虞蒙不甚在意:“无妨。听您刚才所言,令嫒脸上的疮已是越来越严重,越早医治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