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墨紧紧拥着她,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
他说,“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你布置的那间屋子吗?信函在那里放着。”
秦陌芫沉痛低头,眸底的泪水不断溢出。
她如何不记得?
那是白梓墨惊心为她布置的,和她现代的房间类似。
只因她曾在秦家寨的屋子里就是这样布置,他便记在了心里。
“梓墨,不要离开我……”
秦陌芫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好害怕这一松手他就没了。
男人低笑出声,笑意中充满了满足。
“有你这句话真好。”
男人的头枕在她的肩上,声音很低,很低,“秦陌芫,我爱你……”
能抱着你,能死在你身边,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紧搂着她腰身的长臂失去了力道,毫无力气的搭在她手上。
马儿继续前行,可身后的人却再也无法前行一步。
“白梓墨——”
秦陌芫撕心裂肺的喊出他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他的回应。
她颤抖的伸出手,触摸着男人微凉的面容。
以往深情凝望着她的凤眸此刻已然闭上,这一世都不会再睁开。
“啊——”
秦陌芫撕心大吼,紧紧抓着他毫无力气的手,痛哭出声。
为什么爱她的人都要一个一个的离开?
马儿失控,她抱着白梓墨滚在地上。
秦陌芫将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后背插着箭羽。
而那箭羽,正是心脏的地方!
“白梓墨,你说过要护我周全的,你说过要护我一生一世的,可是最后失信的人是你。”
她紧紧抱着早已没了气息的白梓墨,低低哭泣。
眉眼轻抬,冷冷看向远处。
韩九忱!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皇城上放箭的是他!
原来他们都是韩九忱手中的棋子。
韩九忱传信让她回来,告诉她这边的事。
又将她带到皇宫。
他说过,你身边有诸葛榕斓与白梓墨,还有莲泞楼的人,慕容燕璃不敢轻易动你。
等你回到皇宫,再告诉她,让她如何做。
原来,韩九忱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她引出暗中的白梓墨。
因为有白梓墨的存在,对他与慕容燕璃的威胁最大。
他成功了,成功的将白梓墨引出来。
更是成功的杀了白梓墨!
如今锦陌山庄有难,浮冶阁更是不会帮她。
为今只有莲泞楼的人,可她更不想将无辜的人牵扯到里面。
如今舅舅还在皇宫,更不知他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脸色一沉,她紧紧抱着白梓墨,任由雨水打在他们身上。
她必须去找舅舅,绝不能再让舅舅出事。
*
天色暗沉,即使快要入夏,夜晚的风依旧很凉。
书房内,烛光摇曳。
男人坐在软椅上,五指净长的指尖攥着书卷。
凤眸低垂,看着书卷上的内容。
半晌,男人放下书卷站起身,走到窗杵前,看着窗外冰冷的夜色。
漆黑的夜幕中,似乎渐渐浮现了那抹让他魂牵梦绕的笑颜。
女人对他摆手,笑颜如花。
陡然间,男人心头微痛,像是万千的银针刺穿。
单手捂着心口,俊容冷沉,薄唇紧紧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明净像是察觉到什么,推门而入,走到男人身边,担忧道,“爷,您怎么了?”
诸葛榕斓摆手,俊容凉薄,“无事,太后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明净躬身道,“国师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了,也找到了太后当年陷害楚家的证据,就等着太后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男人望着窗外,俊眉紧拢,“南戎那边如何了?”
明净摇头,“派去的人还未回话,不过属下听说南戎那边最近很不太平,具体如何属下在等清风回来。”
南戎那边很不稳定?
诸葛榕斓俊容愈发的冰寒,转身走出书房。
白袍轻荡间,男人已然来到庭院。
明净跟在他身后,急声道,“爷,如今正是扳倒太后的关键时刻,您可不能离开。”
男人负手而立,站在庭院中,望着远处。
明净走到前方,单膝跪地请求,“爷,您要三思,太后这些年只手遮天,害的楚老将军和老主子尸骨无存,害的爷自小不能认祖归宗,如今正是扳倒太后的重要时机,若是您此刻离开,被太后趁机躲过,想要再抓住她的把柄和证据可就难上加难了。”
诸葛榕斓俊眉紧拢,声音寒凉低沉,“本王知道。”
明净紧抿着唇,低着头,不再言语。
他此刻只希望南戎那边一切无事。
希望秦陌芫安分的在南戎待着,希望白梓墨能看好秦陌芫。
沉寂的院落里蓦然出现一道身影。
明净抬头看去,见清风苍白着脸走到诸葛榕斓身前,脚步踉跄的跪在地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
诸葛榕斓垂眸看着脸色苍白,面如死灰的明净,亦是心里一沉,“发生何事了?”
清风低着头,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落泪了。
明净心里的感觉愈发的不好。
诸葛榕斓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提起来,怒喝道,“说!”
清风看着眼前的男人,红了眼眶,“爷,慕容燕璃篡位,南戎皇帝死了,笙帡带兵杀入祁安城,整个南戎都被慕容燕璃控制了。”
男人脸色骤然一沉,声音沉寒,字字寒沉入骨,“白梓墨和秦陌芫怎么样了?”
清风低头,“听说白梓墨失踪,下落不明,慕容燕璃正在攻打锦陌山庄,秦公子……秦公子也下落不明了。”
清风看着眼前的男人浑身颤抖,攥着他衣襟的手骨骼作响。
明净神色紧绷,亦是垂眸,心头微颤。
原来,南戎竟然变成了这般。
他们这不是将秦公子推入了火坑吗?
“芫儿……”
诸葛榕斓甩开清风,沉喝道,“召集浮冶阁和楚家军,随本王去南戎!”
明净一震,急声道,“爷,这个关键时刻绝不能召集楚家军,会被太后诟病,反咬爷一口的。”
男人脸色沉厉,将锦盒直接甩给明净,沉怒嘶吼,“拿着锦盒去楚家军,见锦盒里的令牌如见本王,立刻!”
明净抿唇,眉心紧紧凝着。
最终,他捡起地上的锦盒,朝着夜幕中离去。
只是,刚踏出王府,一抹身影忽然挡住他。
在看到眼前之人时,他快速藏起了锦盒。
无痕点了他的穴位,冷喝道,“你要去召集浮冶阁的人?”
明净点头,无痕脸色冷厉,“这个时机做这些事,为了一个女人,他疯了吗?”
“若是没有秦公子,爷才会彻底疯了!”
“混话!”
无痕怒喝,扬手一巴掌扇在明净脸上,“就因为由你这样的属下才让榕斓变的如此优柔寡断,为了一个女人,将所有大业都颓废了!”
明净紧抿着唇,不吭气了。
如今与这老和尚多说无益。
只是他被点了穴位,无法动弹。
*
夜色沉寂,诸葛榕斓骑马刚走出城外,一道身影蓦然落在他对面,拦住他的去路。
看着前方的无痕,男人脸色暗沉,裹着凛冽的杀意,“让开!”
无痕眉心紧拧,目光紧锁着他。
男人牵着缰绳,朝他而来,五指攥着长剑,剑刃毫不留情的指向无痕,“拦本王者,杀之!”
无痕走上前,凝重的脸色泛起一丝无奈。
看着诸葛榕斓,无痕说道,“榕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帮你一起攻打南戎,杀了慕容燕璃,找到秦陌芫,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若是到了南戎,即便慕容燕璃再残暴,也不敢动我。”
男人脸色沉寒,“若是与锦长思有关,本王决不答应。”
无痕摇头,黑沉的眸底竟然蕴含着一抹笑意。
那笑意是对诸葛榕斓的宠爱,犹如父亲看着儿子。
男人脸色暗沉,薄唇紧抿成冰冷的直线。
无痕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与你一同去攻打南戎,胜算更大,到时你回来,务必将北凉的事解决掉,杀了太后,解决掉诸葛辰风,坐上北凉皇位,此时不能再耽搁,不然太后那个老狐狸会要了你的命。”
迎着男人寒沉的凤眸,他低头轻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这么多年我可曾害过你?我答应过你母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出事,即便没有你母妃的嘱咐,我亦不会让你出事。”
诸葛榕斓凤眸微眯,攥着缰绳的手收紧,“所以你至始至终,还是为了母妃的临终遗言。”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无痕低头,像是要避开他的视线,又像是要隐匿眸底无法掩饰的情感。
诸葛榕斓却是低低一笑,笑意竟有几分苍凉,“我早已知晓,你从一开始便心悦母妃,如此对我,也不过是因为母妃的原因。”
无痕抬头看着他,黑沉的眸底闪烁着几许狼狈。
男人翻身下马,走到他身前,“你收本王为徒,教本王医术与武功,为的也是母妃,本王已不是当年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了,你对母妃的情意,本王怎么看不出来,你收留梅姨,照顾她,将她视为家人,不过是因为她的眉眼与母妃有几分相似而已。”
无痕看着他,眉心紧拧,“是,但这一切,我也是为了你。”
诸葛榕斓看向远处,唇角噙着令人无法看透的弧度,“的确,你将本王留在身边,不过将本王当作是你与母妃的儿子,在本王身上找回一些成就感,本王说的可对?”
看着无痕的脸色几不可微的一变,他倾身逼近,“因为你是和尚,但你却对母妃动了情,爱而不得,只能看着她嫁给父皇,最后楚家遭遇此事,你便将本王收留,为的是什么,还需要本王再重复一遍吗?”
无痕脸色冷厉,眸底的狼狈无所遁形,“但我终是将你养大,教你武功,教你医术!”
诸葛榕斓忽然一撩前袍跪在地上,“是,所以你一而再的做出伤害芫儿的事,做出让本王愤恨的事吗,本王都在容忍,但你若阻拦本王救芫儿,本王会——”
他抬头,凤眸晕染着凛冽的杀意,一字一句道,“亲手杀了你!”
无痕眉心陡然间紧拧,垂在身侧的双手都紧了几分。
诸葛榕斓对着无痕磕了三下头,每一下都是如此的决然。
须臾,男人起身,云淡风轻的拂去身上的灰尘。
眉眼轻抬,凤眸冷漠的看着无痕,“至此,这三下,是本王还你的养育之恩,受教之恩,保命之恩,日后你若是不与芫儿为难,安心做你的无痕大师,本王亦会将你视作师父。”
无痕冷冷看着他,眸底竟然藏着些许的悲痛和懊恼。
他低头快速掩去眸底的神色。
“你走吧,我不拦你,只要你记住楚家的仇恨,这边我帮你稳住太后。”
他眉眼一笑,慈祥的看着他。
诸葛榕斓颔首,看着他的目光少了几分冷意。
男人转身,无痕忽然靠近,低声道,“榕斓,一路小心。”
“知道了。”
男人声音温润,少了寒意。
无痕一笑,“我给你样东西。”
说着,他取出一张地图递过去,“这是南戎皇宫的分布图。”
诸葛榕斓凤眸微凝,伸手接过。
可——
无痕在他低头看着地图的瞬间,蓦然伸手打晕了他。
将男人扶住,无痕敛眸,“为师不能看着眼前的计划拖延,更不能让你为了一个女人置自己与危险之中,你可知道一旦你共打了南戎,太后便会趁机在皇上面前整治你,更会太后更会借此机会和南戎慕容燕璃联谋对付你。”
*
屋内,灯火摇曳,有些昏暗。
床榻上,男人凤眸轻阖,显然已然昏迷。
无痕站在床榻前,目光深凝,透着凝重。
身后跪着的是明净与清风。
明净脸色凝重,更多的是担忧和焦急,“无痕大师,你不能抹去爷与秦公子之间的记忆,这对爷和秦公子都不公平。”
清风亦是,谨慎开口,“无痕大师,爷若是记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无痕闭眸,冷声道,“老衲若是不这么做,他就会为了一个秦陌芫将你们所有人置于危险之中,随时没命,更会将这二十年来筹谋的一切毁于一旦!”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初他答应过楚老将军,为楚家报仇,让诸葛榕斓坐上皇位。
如今一样,即便是死,他也要完成楚老将军的遗言。
更要了却那个女人心里的遗憾。
他必须要护着诸葛榕斓,为了那个女人临终时,托付给他的话。
无痕取出一粒药丸,放在诸葛榕斓的薄唇处。
明净脸色一变,冲上前却被无痕击打出去重伤。
清风上前扶住明净,两人双手紧攥,看着无痕为诸葛榕斓吃下了药丸。
那粒药只会抹去爷与秦公子之间的一切,却不会抹去任何记忆。
明净愤恨的一拳砸在墙壁上,冷冷瞪着无痕,那神情,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这样对秦公子不公平,对爷更不公平!
无痕转身,看着他们,“你们若想诸葛榕斓全身心对付太后与诸葛辰风,为楚家彻底报仇,让楚老将军与楚贵妃泉下明目,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秦陌芫这个名字,如今北凉局势很乱,若是出个任何差错,你们这二十年的所有一切将会彻底毁灭,而太后则是最后的赢家。”
清风和明净低着头,牙槽紧要,却没有再反驳。
的确,现在的局势绝不能有任何马虎。
无痕离开了,明净冲过去跪在诸葛榕斓身侧,脸色沉痛。
清风亦是,他抬手拍了拍明净的肩膀,“事已至此,咱们不要在爷面前提起秦公子,先让爷将北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
明净敛眸,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
他忽然站起身,沉声道,“你在这边拖着无痕大师,我去暗中召集九罗刹前往南戎寻找秦公子,秦公子决不能出事,不然等爷恢复记忆,爷也不会独活。”
清风点头,“你去吧。”
天色渐亮,清风守在房外,神色疲惫,心绪凌乱。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锦长思而来。
清风伸手拦住她,脸色冰冷,“副阁主,爷说过,不再见你,请你回浮冶阁。”
锦长思脸色微变,神色冰冷,讥讽道,“那是之前,如今榕斓不会不见我。”
清风神色一凛,他知道无痕定然是将爷失忆一事告诉锦长思了。
看着她要强闯进去,清风伸手拦住,语气冷了许多,“还请副阁主离开!”
锦长思扬手一巴掌甩过去,半途中却被清风徒手抓住。
迎着锦长思气愤的神色,他声音冰冷,“属下是十罗刹之首,除了爷能训斥教训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清风忽然眉心一挑,又说了一句,“当然,如今还有资格教训我们十罗刹的,就是秦公子。”
锦长思愤恨摆脱他的禁锢,冷冷一笑,“是吗?但榕斓如今已经忘记了他与秦陌芫之间的事,难不成你们敢违抗他的命令去救秦陌芫?”
清风敛眸,没有言语。
因为明净已经去了,而这件事却不能被无痕知道。
锦长思冷笑,推开清风,正要推开房门。
可,紧闭的房门从里而来,男人一袭白袍,丰神俊朗,眉目星辰,矜贵如皇。
锦长思心忽地一跳,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她走过去,眉眼含笑,温柔的看着男人,“榕斓……”
诸葛榕斓俊眉紧拢,声音沉寒裹着冷厉,“让你不准再踏出浮冶阁,将本王的话视作儿戏?”
不止锦长思惊了,就连清风也惊了。
看这样子,爷这是没失忆?
锦长思脚步慌乱的后退了几步,脸色微微发白。
清风愣了一瞬,走到男人身前,试探的问了一句,“爷,您还记得秦公子吗?”
锦长思脸色紧张的盯着诸葛榕斓,也等着他说话。
清风亦是,搭在身侧剑柄的手掌紧紧攥起。
男人眉心紧拢,凤眸闪过一丝疑惑,“秦公子是谁?”
锦长思紧绷的心瞬间松懈。
清风心头一紧,眸底略过一抹失望。
爷终究还是忘了。
锦长思脸色一喜,刚要走上前,却迎上男人寒沉的凤眸。
她脚步再次一顿,小心开口,“榕斓……”
诸葛榕斓俊容冷沉,声线寒凉如冰,“本王告知过你,不准再称呼本王名讳。”
男人越过她离开,沉声吩咐,“清风,将锦长思关到浮冶阁,不准再踏出一步!”
清风领命离开。
锦长思不甘心,但如今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也不敢随意问。
只能随着清风离开,在走出庭院时,回头看了眼。
看到男人站在树下,负手而立,俊眉紧拢,不知在想什么。
晨曦的光线映在地上,有些而刺目。
诸葛榕斓看着远处,眉心紧拢。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像是空缺了什么?
锦长思做的事他都知道,却不知道他是因何原因惩罚锦长思。
“明净!”
男人沉声,但过了半晌,丝毫不见明净的踪影。
诸葛榕斓眉心紧拧,声音比方才更加沉了,“明净!”
可,丝毫不见踪影。
男人站在树下,神情冷厉,不知在想什么。
等清风回来后便看到男人仍旧站在那里。
他走过去,恭敬道,“爷,属下办好了。”
诸葛榕斓转身,凤眸冰冷的落在他身上,“明净在哪?”
清风一顿,低着头,“回爷,明净去了南戎。”
男人凤眸深沉,“他去南戎做什么?”
清风敛眸,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听说南戎战乱,明净前去看看局势。”
“胡闹!”
他转身走向书房,白袍轻荡间,沉喝道,“将明净叫回来,严罚!”
清风一顿,愣在那里没有动。
似是察觉到,诸葛榕斓转身,凤眸沉沉睨着他,薄唇轻启,“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清风眉心紧拧,踌躇着刚要离开,庭院外蓦然走来一道身影。
他抬头,躬身道,“国师大人。”
国师看向诸葛榕斓,沉稳的面容泛着一抹笑意,“不必为难清风,是本座让明净去了南戎,如今南戎战乱,本座恐太后会插一手,与慕容燕璃达成什么交易,联合起来对付你,所以让明净过去暗中观察。”
诸葛榕斓俊容凉薄,低敛的凤眸里划过一丝轻蔑,“如今事情一到这一步,本王也不惧太后。”
国师走上前,看着他,眉眼微深,“你接下来如何做?”
男人冷眉,气息寒凉,“解决太后,将当年的事情真相浮出水面。”
二十年前仇该做个了结了。
楚家灭族之仇,母妃冤死之仇,他这二十年不能认祖归宗分之仇,都要报了!
心尖处蓦然一痛,像是有万千蚂蚁蚀骨啃咬。
伸手捂住心口,俊容紧绷冷沉,薄唇紧紧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国师伸手扶住他的长臂,担忧询问,“怎么了?”
诸葛榕斓摇头,低敛的凤眸有着无人能看懂的神色,“无事。”
他拂开国师的手臂,沉声吩咐清风,“将本王的计划安排好,再有三日便是外祖父与母妃的忌日,在这一日,本王要她为二十年前所做的事,亲自在母妃他们面前下跪忏悔!”
要用他们的鲜血为外祖父与母妃祭奠。
为楚家三百八十口人祭奠!
清风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他转身离开,走得极快。
须臾,男人抬眸,目光微有些不悦的看着国师,“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
国师轻咳一声,垂下眸,敛去眸底的心疼。
再抬眸,已是沉稳深邃,问了一句,“榕斓,你可有爱过的人?”
诸葛榕斓心头一颤,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陡然而来。
脑海里,似乎有一道声音划过,“和尚,做我的压寨夫人可好?”
闪瞬即逝,他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没有了。
男人看着国师凉凉一笑,“难不成舅舅有了爱的女人?”
国师脸色几不可微的一变,倏尔一笑,“臭小子,打趣你舅舅!”
*
南戎的天变了,慕容燕璃坐稳了南戎皇帝之位。
同时,还有一件大事,笙老将军之女,皇上的皇后死了。
皇帝为她办了一场盛大的丧事,同时昭告天下,这一生不都不会在立后。
南戎皇后的位置永远是笙筝的!
笙帡重回祁安城,胜任大将军之位。
镇北侯爷依旧是韩九忱。
如今朝中三人鼎立,朝中大臣唯慕容燕璃这个皇上,恭敬从命。
在南戎的百姓眼里,不论皇上是谁,只要他们百姓能安稳度日便好。
但他们都在好奇,当朝最受宠的太子殿下慕容芫去了哪里?
*
一场大雨过后,就连漂浮的空气也是潮湿冰冷的。
淤泥水坑处,一抹身影跪坐在地上,手里抱着骨灰坛。
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感受着白梓墨还在她的身边。
她要亲自带他去临城,去那个他为她布置的竹屋里。
那里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地方。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坛子,眼眶的泪珠滴滴落在坛子上,划出一道泪痕。
“梓墨,等我……”
等她为报了仇,她就来陪他。
这一生她欠了白梓墨太多太多,多到几世都无法还清。
站起身,抱着骨灰坛一步步离开。
袖袍一挥,身后的被烧成灰的树枝骤然间散开,飘散在远处,被风吹散,没了踪影。
她现在拥有了白梓墨的武功与内力。
在第一次知道自己拥有内力时,才明白当时在马上白梓墨为何为她传输内力。
根本不是疗伤,而是将他所有内力全部输入给她。
即便是到死,他都在为她谋划,为她着想。
可她呢?
一而再的伤害他。
水眸闭上,泪水话落,唇角噙着冰冷苦涩的弧度。
秦陌芫,你该忘掉一切了。
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个字!
——复仇!
*
祁安城,还是如此的繁荣昌盛。
可是在祁安城的每个街头墙壁上都贴着一副画像,上面写了一行字。
皇宫白峰崖,必要亲自来。
上面正是白峰崖的画像。
秦陌芫腰间围着白布,里面绑着的便是白梓墨的骨灰。
一袭白袍,一个公子簪,没有俊美温润,只有冰冷嗜血的寒意。
她站在画像前,伸手抚摸着画像之人的眉眼。
“舅舅……”
这一世,白梓墨与白峰崖为她做了太多,付出了太多。
白梓墨为她而死,她绝不能再让舅舅出事。
她知道画像上写的意思。
不过是慕容燕璃为了利用白峰崖让她进宫。
撕掉画像,远处跑来了几个两个禁卫军,怒指着她,“干什么的!”
秦陌芫敛眸,步伐沉稳,一步一步走过去。
在那两个禁卫靠近时,手中匕首轻扬,两人便没了气息。
这边的动静很快被百姓们看到,顿时大呼,“杀人了!”
秦陌芫毫不畏惧,脸色冰冷,双眸冷冷看着前方,走向皇城前。
身后追来的禁卫手执长剑上前,皆是被她一招致命。
“我不想杀人但并不代表我怕你们,不想死的都滚开!”
她的声音冰冷如斯,掷地有声,周身泛着的凛冽寒意让所有人为之一颤。
禁卫军渐渐的闪向两边,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圣上有令,让慕容芫进来,任何人不得阻拦!”
禁卫军更是往后一靠,让她过去。
太监走到秦陌芫五步之外顿住,似乎也是忌惮她,说了一句,“慕容芫,请。”
秦陌芫眉眼轻敛,收起匕首,脊背笔直,朝着宫内走去。
众人自身后看去,只看着少年一袭白衣飘曳,身修笔直,透着冷傲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
走到龙殿前,石阶之上,笙帡一步一步走下来。
俊美的容颜阴沉嗜血,那漆黑的眸像是要将她沁入血液里寸寸割裂。
两人走得近了,她目视前方,双眸清冷寒凉,瞳仁里,丝毫没有笙帡的倒影。
笙帡咬牙切齿,阴寒的声音犹如碎冰砸了过来,“若不是慕容燕璃不杀你,本将必要亲手宰了你!”
秦陌芫冷冷一笑,苍白的唇畔噙着冷佞的弧度。
眉眼轻抬,冷锐的看向笙帡,“放心,用不了那日,我也会亲手宰了你。”
笙帡狂妄冷笑,“笑话!”
他拾步离开,笔直的背影透着沧桑悲痛。
那是只有对他妹妹才有的情绪。
太监站在她身侧,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容芫,进去吧。”
秦陌芫冷傲扬眉,苍白的唇紧抿着,抬脚走向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龙殿内。
龙殿内,晌午的光线映的大理石的地面有些刺目。
她走进去,看着上方龙椅,慕容燕璃一袭明黄色龙袍,双手慵懒的打在扶手上,居高临下,嘲讽轻蔑的看着她。
秦陌芫敛眸,目光所及,看到白峰崖被绑起来,身上衣袍早已被鲜血染了颜色。
在他身侧,是禁卫长剑横在他脖颈。
白峰崖目光担忧的看着她,低喝道,“混账,谁让你来的,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活着也没意思,你来做什么!”
看着他着急愤怒的神情,秦陌芫情绪有些崩溃。
她陡然低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将崩溃的情绪狠狠压下去。
慕容燕璃黑眸落在秦陌芫的腰间绑着的白布,里面显然是骨灰坛。
他戏虐勾唇,眸底的得意冷笑愈发浓重。
“慕容芫,看来你不孤单呀,有白梓墨陪着你一起来。”
秦陌芫双手攥得更紧,鲜血顺着指缝点点滴落在地上。
白峰崖一震,顺着慕容燕璃的视线看过去。
当目光触及到她腰间绑着的坛子时,脸色瞬间面如白纸。
一双年入老沉的目光落在坛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秦陌芫眼睫一颤,抬眸对上白峰崖瞬间死灰的双眸,低声说了一句,“舅舅,对不起……”
“墨儿……”
白峰崖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垂落的双眸瞬间通红。
墨儿死了……
他死了!
他还没来得及对他好,还没来得及宠他,疼他,他死了……
白峰崖像是疯了一样吼叫,眼眶被悔恨的泪水侵染。
秦陌芫紧紧攥着双手,将眸底的泪狠狠逼回去。
抬眸,目光冰冷的看着慕容燕璃,“我已经来了,放了他。”
慕容燕璃站起身走下去,双手慵懒叉腰,俊眉微挑。
“放了他可以,但你必须心甘情愿做一件事,朕才能放了他。”
秦陌芫凛眸,声音很沉,“说。”
慕容燕璃笑着,那笑意阴邪,透着恨意,“朕会将你送到北凉做质子,待上一辈子!”
秦陌芫低低一笑,眉眼皆是嘲笑,“不过是为了让我尝受你当年所受之痛而已。”
男人摇头,倾身上前,笑的阴邪,“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秦陌芫心头凛然,唇畔紧紧抿着。
看着她淡定的模样,慕容燕璃冷冷眯眸,一字一句,“北凉太后大势已去,诸葛榕斓如今是北凉的太子,别以为你去了北凉会有他护着你。”
男人忽然大笑,“慕容芫,你可知道诸葛榕斓失忆了?他记着所有事,却唯独忘了你,如今在他的记忆里,你是杀了无绝的凶手,你是和北凉太后联谋害他的凶手。”
秦陌芫浑身一颤,仅仅只是一瞬,却是冷笑置之。
如今诸葛榕斓如何与她毫无关系。
在北凉时,她与他早已恩断义绝。
她也早已知晓,慕容燕璃不会那么轻松让她去北凉做质子,势必会陷害她。
只是没想到会是陷害她与北凉太后联谋陷害诸葛榕斓。
这件事定然和楚家脱不了干系。
她也听说了此事,当年陷害楚家的真凶是北凉太后。
就在前些时日,太后的恶行昭然若揭,但太后却依旧不承认。
甚至联合南戎的人陷害反咬诸葛榕斓。
最终国师出面,暴露了他真正的身份。
以诸葛榕斓舅舅的身份出面,以楚家之人出面。
同时无痕也出面,所有证据摆在眼前,太后被定罪。
听说太后以及当年参与陷害楚家一事的人都在楚家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
最终皇帝下令,将这些人全部——五马分尸!
即便是太后,依旧是五马分尸。
而与太后敛眸反咬诸葛榕斓之人是南戎的人,北凉皇帝不好插手。
这人无人知道是谁,但慕容燕璃却将此事全部加罪到她头上。
如今不论是北凉还是南戎,都知道被废弃的太子慕容芫与北凉太后联谋,陷害反咬诸葛榕斓。
她抬头,冷冷看着慕容燕璃,“你的目的不过是让我去北凉做质子,如今北凉朝堂以及后宫,大多都是诸葛榕斓的人,也是当年跟随楚家的忠臣,在他们眼里,我不仅杀了无绝,还陷害诸葛榕斓,冤枉楚家,我去了北凉,也等同于死路。”
慕容燕璃拍了拍手,笑着点头,“看来你还不算蠢。”
秦陌芫亦是笑着,笑意凛然,毫无畏惧,“我可以答应你,但你,立刻放了他!”
白峰崖像是回过神来,朝着秦陌芫大吼,“我不用你救,如今你去了北凉等于送死,傻孩子,你走啊,墨儿用命救了你,你岂能辜负他?”
慕容燕璃双手摊开,俊美微挑,眉眼深处皆是轻蔑之色,“你随意,你走,他死。你留,他活。”
秦陌芫刚想言语,白峰崖蓦然起身,朝着一旁禁卫的长剑冲过去。
脸色一变,在她还未出手时,慕容燕璃先一步控制住白峰崖,阴邪一笑,“老东西,你若是死了,朕还怎么让慕容芫乖乖听话?”
白峰崖脸色沉厉,恨恨的瞪着慕容燕璃。
秦陌芫低着头,脸色冰冷,声音自唇畔而出,“我答应你。”
“来人,将慕容芫关起来,三日后押往北凉!”
禁卫军将秦陌芫待下去。
走到龙殿外时,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三日后,我要亲眼看着他离开南戎,不然我死在半路上,让你报复我尝受你那十年痛的机会都不给你!”
慕容燕璃冷笑,“放心,朕会让你亲眼看着他离开的。”
*
夜色沉寂,后宫的寝殿里,漆黑无比。
常柯走了过来,问了一句,“睡了吗?”
禁卫恭敬道,“睡了。”
常柯点头,冷冷扫了眼漆黑的寝殿,转身离开。
这么多人把守,晾秦陌芫也逃不了。
她不会轻功和内力,想要离开简直天方夜谭。
四周漆黑,有些寒凉。
暗夜里,一抹黑影闪烁在城墙外,黑巾下的双眸冰冷嗜血,令人胆寒。
浓郁的夜色中,那抹黑影出现在将军府内,闪瞬即逝。
她附在墙边,脸色沉厉,缓缓取下脸上的黑巾。
没错,她今晚要杀了笙帡!
明日便是去北凉的时间,临走前,先杀了笙帡。
待舅舅彻底安全后,她在想办法逃走,回来杀了慕容燕璃与韩九忱!
所有的仇,她自己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