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男人按住她的双肩,黑眸落在她伤痕的后背,眸底的暗沉顷刻间腾起。
“谁打的?”
他的力道顶多让她长个教训,不会落下任何伤痕。
秦陌芫冷嗤,“你的好主持!”
死老和尚,下手真他妈重!
阡冶眉眼微拧,薄唇紧抿着,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秦陌芫脸色微红,有些不习惯。
刚要捡起僧衣,男人低沉清冽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别动。”
随即,一股清凉的触感在伤口上散开,竟然缓解了痛意。
她微惊,诧异道,“这药效果这么好?”
“只要你听话,三日便可恢复。”
“真的?”
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惊喜,思索着怎么也整一瓶。
恍惚间,耳畔划过一抹温热的气息。
她诧异转头,唇畔骤然划过男人白皙如玉的侧颜,“想要这药吗?”
低着头,看着他掌心郝然放着精致好看的瓷瓶,下意识点头。
耳畔响彻男人低低的笑意,磁性撩人。
她以为他会给她,谁知他却是收了起来,将她打横抱起在怀里。
秦陌芫惊呼一声,男人凤眸深沉。
褪去袈裟披在她身上,净长五指握住她的双脚,褪去鞋袜,看着她脚背的伤,周身的气息变的寒冰。
“你总有本事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男人为她轻柔的处理着烫伤,伤口传来的痛意让她忍不住瑟缩着。
见他再次取出一枚瓷瓶,将药抹在她的脚背上,清凉的感觉渐渐掩盖了灼烧的刺痛。
她再一次惊奇,目光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瓷瓶。
耳畔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蛊惑,“只要别放开我,你会拥有一切。”
这个和尚,何时竟然会说这么撩人的情话了?
她移开视线,回了一句,“这世上除了你,别人一样能给我。”
下颚骤然一紧,男人凛冽的声线同透着薄怒,“你只能是我的人!”
气息灼热,男人眉目沉寒,低头便附上她的唇。
秦陌芫气急,推开他,“你无耻!”
阡冶冷笑,“再与我唱反调,贫僧会让你真正见识到无耻二字如何写。”
她眉间一挑,有些讶异,“你威胁我?”
男人薄唇噙着若有无的弧度,“你可以这么认为。”
呵!
之前的云淡风轻,清心寡欲全是假的。
她看向别处,冷眉道,“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男人轻笑,却是将她放在榻上,直接将她揽在怀里,“出不去,这是贫僧的禅房。”
靠——
“阡冶,你个不正经的假和尚,放手!”
*
白水寺现在有个规定,禁止秦陌芫进后厨。
所有人远离秦陌芫,这人一身匪气,不守寺规,喝酒吃肉,无一不做!
自从上次后厨大火,秦陌芫便放大了胆子,专门当着无绝和老方丈的面吃肉喝酒。
无绝大师气的怒指着她,“你这是破坏寺规!”
秦陌芫坐在回廊上,慵懒的靠在桩子上,痞气挑唇,“有本事将我赶出白水寺,我叫你一声主持。”
明知道就算她再怎么触犯寺规,不到皇上说的三个月,谁都不能撵她走。
最后,白水寺的和尚都发现,他们云淡风轻的阡冶方丈更加纵容土匪头子。
任由她进出他的禅院,任由她当着他的面,吃肉喝酒撒泼。
更是任由她将整个白水寺闹的天翻地覆。
所以,无绝大师和老方丈命令所有人,远离秦陌芫,远离这个死土匪!
*
余昏倾洒,染红了半边天。
小溪边,秦陌芫提着桶,刚走到溪边,骤然看到一抹淡水色的身影躺在水边。
那身影莫名有些熟悉。
渐渐走进,当看到被秀发遮掩的半边侧颜时,她脸色微变,蹲下转身轻轻拍着女人的脸,“二小姐,醒醒,二小姐。”
见女子毫无意识,抓起她的双臂将她背起来冲向白水寺。
当秦陌芫背着女子跑进寺庙时,老方丈正好遇见,气的怒斥,“你竟让将女人带进寺庙行苟且之事,反了反了!”
秦陌芫气的脑门突突的跳,转头瞪了眼老方丈,“你才和女的干那事!”
“你,你!”
老方丈只觉得一世的清白因为土匪头子的一句话给毁了。
愣是气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陌芫紧抿着唇,眉心微凝,她是不是怼的太过分了?
将楚知儿带到禅房,拉来阡冶救治,发现只是涨水,吃些汤药便好。
正好她需要买些东西,交代了几句便去了凤城,与她一同前去的还有明净。
买了几样东西,刚一转身便撞上身后之人,她没倒,对方倒是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
青衫长袍,墨发凌乱,气息颓然,有些熟悉。
秦陌芫眉心微拧,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那人抬头,清朗俊逸的容颜变的消瘦,黑眸无神,俨然一副行尸走肉。
她一惊,上前蹲下,“年大人!”
年旻禾微抿着唇,没有言语,踉跄的起身,朝远处而去。
秦陌芫拦住他,“这些时日你发生什么了?你成了这样,二小姐溺水,你们……”
她话还未说完,手腕骤然一紧,刺痛顿然袭来。
年旻禾焦急出声,语气极速带着颤抖,“你看见知儿了?她溺水了?现在在哪里?”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秦陌芫有些发懵。
手腕的骨头几乎被对方捏碎。
下一瞬,年旻禾被掌风打的倒向一边,明净挡在她身前,“秦公子怎么样?”
秦陌芫刚要摇头,年旻禾再次冲了过来,却被明净阻拦。
两人竟然打在一起,明净低斥,“年大人,你清醒点!”
年旻禾揪住明净的衣襟,猩红着黑眸瞪着秦陌芫,“她在哪里!”
*
房间幽暗,女子明眸皓齿,只是脸色苍白到极致。
她睁着双眸,有些迷惘的看着四周,依稀记得自己走山路,却不慎跌落湖水。
只是,这是哪里?
她缓缓起身,双脚刚沾地,一抹晕眩袭来,慌忙扶住床榻。
彼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愈发的逼近。
房门被一股力道震开,一抹身影冲了进来。
楚知儿一震,水眸错愕睁大。
“旻禾……”
话未出口,男人一个箭步而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力道之大,几乎让她踹不过气来。
耳边是男人熟悉的气息,泪瞬间夺眶而出。
男人忽然松开她,双手紧紧攥住她的双肩,对着她沉声怒吼,“你一个女子乱跑什么,难道不知凤城战乱刚平息吗?!”
他眸底猩红,脸色沉厉。
楚知儿只觉得双肩快被他捏碎,痛的紧抿着红唇,没有痛呼出声。
“我……”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是他将她拒于千里,现在又来找她做什么?
这般一想,她猛地挣脱开年旻禾,秀美的小脸苍白冷漠,“我乱跑与年公子何干?”
她退后,看了眼房间,蓦然跑到秦陌芫身后,一双纤白小手揪住她的衣袍。
水眸冰冷无情的看着转过身来,蹙眉凝着她的男人,“我来是找秦公子的,我偷偷留下也是为了秦公子。”
感受着袖袍的挥动,秦陌芫微怔,错愕的看了眼身后的女人。
什么情况?
她这是被人当成了挡箭牌?
貌似,还是女人故意‘移情别恋’的挡箭牌?
果然,对面的男人脸色骤然冰寒,黑眸夹杂着浓浓烈火,朝她们走来。
每向前一步,整个禅房的冷气便寒一分。
这是自认识以来,秦陌芫第一次见到年旻禾这一面。
浑身阴冷,犹如地狱的杀神。
莫名的浑身一颤,她刚想将身后的二小姐推出来,奈何那双小手抓的还挺紧,让她拽不动。
完了,她要成为这对鸳鸯的倒霉菜了。
“放开她!”
年旻禾冷冷出声,黑眸紧紧锁着秦陌芫抓着楚知儿的手。
秦陌芫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把楚知儿拽开,所以握住了她的手。
她猛地松手,笑眯眯的扬眉,“年大人,你清醒下。”
“闭嘴!”
年旻禾怒喝,已走至跟前,黑眸却是穿透秦陌芫看向楚知儿,朝她伸出手,“过来!”
楚知儿进抿着红唇,躲在秦陌芫身后摇头。
她不过去,这一面的年旻禾好可怕。
相识五年,她从未见过他这一面,这一刻心里生出一丝恐惧。
她怕他的这一面。
看着她抬头,水眸里皆是对他的恐惧,站在别的男人身后,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这一刻所有怒火萦上心头,年旻禾脸色彻底黑沉。
袖袍一挥,凌厉的掌风朝着秦陌芫打过来!
靠——
她要不要这么冤?
年旻禾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
这内力,她觉得打在身上,不死也残。
想躲,无处可躲!
秦陌芫直接双眸,一咬牙,死就死吧!
可是——
“砰——”
“旻禾!”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下一刻,秦陌芫腰身一紧,被一只有力的长臂紧紧锁在怀里。
她,毫发无伤。
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俊容冰冷,薄唇紧抿,下颚紧绷。
第一念头,他在生气。
转头看去,只见年旻禾被阡冶的掌风打的撞在墙壁上,跌坐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楚知儿脸色大变,冲了过去。
刚跑到他身前,便被年旻禾一把捞进怀里。
男人沙哑破碎的声音响彻禅房,“知儿,别离开我了。”
楚知儿心神一颤,有些错愕,她没想到年旻禾竟然会主动对她说这句话。
怔愣的时间,男人扣住她的脖颈,低头附上她的红唇。
秦陌芫眨了眨双眸,心底的心悸渐渐平息。
方才好险,差点成了年旻禾的掌下亡魂。
搂着她腰身的长臂一紧,转眼间男人已将她带到外面,挥手间关上了禅房的门。
秦陌芫笑眯眯抬头,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伸出小手,拽了拽阡冶的袈裟,笑眯眯的,“和尚,刚才谢谢你了。”
男人松开她,凤眸冷淡的扫了眼她,拾步朝着院外而去。
于她的话,于她的歉意,毫不理会。
秦陌芫摸了摸鼻梁,轻咳一声,犹豫了片刻追着和尚的步伐而去。
她笑眯眯的走到他身侧,“和尚,你生气了?”
见他冷漠不言。
她再次笑眯眯的凑近,小手攥住他的衣袖,“和尚,你气什么?”
还是不理她?
她眨了眨双眸,忽然眉心一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跑到他身前,双手揽住他的脖颈,猛地一跳。
于是,她再一次像个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
男人黑眸原本冷暗,在她抱上他的那一刻时,骤然腾起一抹淡淡的光亮。
长臂一捞,接住她的身躯,清冷的训斥,“日后莫要再做傻事。”
若是他方才来晚一步,若是晚出手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想她受伤,不敢想她若是被年旻禾一掌打中,他会做出什么。
听他一说,秦陌芫敛眸,“没想到年旻禾这厮武功这么高,隐藏的竟然这么深。”
这话包含了太多。
更让搂着她的男人眉眼轻颤,薄唇轻抿着,没有接话。
“伤风败俗!”
一道怒斥的声音划破寂静的晌午,惊飞了落在枝头的鸟。
秦陌芫转头,看向站在远处,拄着佛杖的无绝老和尚,在他旁边站的是无痕大师和老方丈。
她冷笑,“伤风败俗?”
还不够!
他们最在意自己的小和尚阡冶,却只能将气撒到她身上。
既然如此,那就狠狠的互相伤害。
不气死他们不是她的风格。
她笑眯眯挑眉,双臂愈发的搂紧阡冶,挑衅的扫了眼院落拱门的三个老和尚。
而后——
“吧唧!”
在阡冶白皙俊美的容颜上落下一个吻。
她软语的声音卷着撒娇的意味,“阡冶,我想吃烤鸭。”
男人凤眸幽深的凝着那双灵动的水眸,薄唇轻启,“好。”
“阡冶,你真好。”
秦陌芫再次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转头,挑衅的看向三个老和尚。
无绝和老方丈气的脸色青紫,冷哼一声挥着袖袍离开了。
无痕大师眉心紧拢,轻敛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
凉风萧瑟,吹拂的禅房内很冷。
秦陌芫披了件外袍,走到窗杵旁,准备关上窗户。
窗外骤然冒出一道身影,走的进了,她这才看清,竟是无痕大师。
他站在窗外,面容笼罩在黑夜里,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一双隐匿在黑暗里的眉眼,有些凉。
他低声道,“秦施主有时间听老衲说几句吗?”
秦陌芫大致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犹豫了几许,关上窗户。
穿好外袍,开门走了出去。
白水寺的后院墙,种满了青绿色的翠竹,凉风吹拂,卷起淡淡的青竹气息拂过鼻尖,好闻极了。
这股气息让她想到了青锦誉身上的气息,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无痕大师顿住步伐,背对着她,抬头望着稀薄的月光。
这一刻,她从他身上看到了沉重,怅然,负重,还有太多的情绪。
这些完全不应该是一个高僧所有的。
心神微凛,她低敛着眸,等着对方先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上乌黑的残云渐渐遮蔽了本就稀薄的月光。
整个竹林陷入黑沉,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刻,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慌乱,由心而发的慌。
“你喜欢阡冶吗?”
无痕大师苍老的声音划破黑寂的竹林。
秦陌芫不意他会问这个,愣了一瞬,而后思索。
她喜欢吗?
心底划过一丝讽笑。
不该是喜欢,而是爱。
之前她很爱,很爱那个男人。
可是如今呢?
她不知道。
见她不语,无痕大师再次道,“阡冶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也承受了太多。”
秦陌芫抬头,黑夜里,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依旧能感觉到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无痕大师声音很淡,可以说很无情,“离开他,从此以后在他人生中彻底消失。”
秦陌芫凉凉一笑,“我凭什么听你的?”
眼前骤然一凉,脖颈猛地攥住了一只大手,指腹粗糙,有厚重的茧子。
无痕大师冰冷无情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你若是不从,不怕我杀了你?”
秦陌芫冷笑,丝毫不惧,“你若是想杀早杀了,何苦等到现在。”
她扬眉,眸底有着早已看透一切的了然,“你到现在一直任由我放纵的跟在阡冶身边,不过也是在忌惮阡冶,你怕你杀了我,阡冶会恨你,会与你反目成仇!”
“够了!”
似乎她的话戳到无痕大师的痛楚,他沉厉打断她。
冷笑划破黑夜,他眉眼阴狠,掐着她脖颈的手用了力道。
呼吸骤然稀薄,秦陌芫紧紧拧眉,脸色渐渐苍白,不挣扎,也不叫喊。
一双眸在黑夜里,冷漠的凝着无痕大师冰冷的脸。
她料定,这个老和尚绝不会杀她。
果然——
手掌一甩,她被甩在地上,掌心传来刺痛,是竹刺擦破了手心。
无痕大师甩袖负在身后,“知道老衲为何不杀你吗?”
秦陌芫冷笑,“没兴趣。”
无痕大师笑了,笑的凛然,“老衲偏要告诉你,并非是阡冶在乎你,并非是你在阡冶心里的分量,而是你的身份!”
迎着秦陌芫震惊的瞳眸,他冷笑,走向她,蹲下身,“想知道自己是谁吗?想知道阡冶为何那般任你任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