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合起放在腹前,行走间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四散开来。
她站在他对面,珠帘后,一双妖冶微红的眼帘轻抬,冰冷的睨着对面摇摇欲坠的男人,“他在哪里?”
男人冷笑,抬手拭去唇角的鲜血,一双眸子绽放着森然的寒意,“你永远别想找到他,我要让你永生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让你这一生不得安宁,让你皇后之位永远处于摇摇欲坠的地步,让你——”
他手臂一抬,利剑直直指向对面的女人,肆意大笑,“我要让你永生永世,没有子嗣,孤苦无依!”
对面的女人脸色终于变了,一张画的精致绝美的容颜有些狰狞,声音沉怒,骤然上前一步,“你将本宫的孩子怎么了!”
男人大笑,骤然转身,在身后的大火里抓起一个襁褓,里面郝然是一个婴儿。
女人脸色彻底一变,“不——”
男人将襁褓往上一提,一张婴儿的小脸露出来。
火光中,婴儿单纯可爱的笑着,根本不知眼前的危险。
女子脸色苍白,急声道,“你想要什么本宫都答应你,将孩子还给本宫!”
男人冷笑,大手将襁褓抓在怀里,火光中,他的脸很是狰狞,“我要你永生永世都活在痛苦中!”
转身,纵身一跃跳进了身后泛着火光的万丈悬崖。
“不要,我的孩子!”
女子大喊,扑上前趴在地上,皓白手腕伸向万丈深渊,想要试图抓住。
可只有白雾茫茫,只有火光摇曳。
她的孩子,没了……
“娘娘,娘娘……”
灯火摇曳,琉璃灯盏,金碧辉煌的宫殿。
锦丝软榻上,女子青丝四散,人已中年,却依旧美艳如斯。
苍白的脸泛着痛苦,苍凉,还有心痛,仇恨。
两名宫女上前跪在地上,不停的呼唤着她。
女子水眸骤然睁开,坐起身,原本温柔的容颜在睁开双眸后,变的冷厉,阴森,有些狰狞。
又是梦。
不,是真实发生的事。
葱玉白皙的双手紧紧揪着身上的被褥,女子微低着头,紧蹙的黛眉夹杂着阴狠。
她的孩子,这一生,她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下去吧,本宫无事。”
女子掀开薄被,缓缓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容颜。
外面传来太监奸细的声音,“皇后娘娘,宰相府的白氏求见。”
皇后眸色微冷,眉心间满是烦闷和不耐。
“让她走。”
已经是个废物了,见了只会让她心生烦躁。
太监的声音在外面恭敬响起,“是,皇后娘娘。”
一名宫女走到她身侧,拿起桌上的梳子,轻轻的为她梳着三千青丝。
“后天便是去胥城的日子了?”
宫女恭敬回答,“回娘娘,是的。”
皇后敛眸,黛眉冷冷紧蹙,紧抿的红唇勾勒着一抹森然的冷笑。
那女人可真舍得,用自己命换回自己的儿子。
她岂会让那个女人如愿!
*
夜已深,整个祁安城陷入了沉寂之中。
此刻,将军府灯火通明,里面响彻着女人痛苦的叫声。
后院的青石砖上,一个女人被两个侍卫压着跪在地上,在她身后,是一个身着灰色盔甲的男人。
手握长鞭,俊容阴邪,鞭子毫不留情的打在女子的后背。
每一下,都是鲜血淋淋。
最后,女子的声音变的虚弱,苍白的小脸满是冷汗。
微红的眼眶透着倔强。
男人扔掉鞭子,走到女人面前,灰色盔甲在夜里愈发的冰冷。
大手捏住女人的下颚,迫使她抬头,黑眸冷笑的看着那双倔强的水眸,“还挺耐打的。”
三妹紧抿着唇,亦是冷冷瞪着他。
笙帡笑着点头,手掌在她脸上轻拍,“你这性子本将喜欢,比那个柔弱的大小姐看起来顺眼多了。”
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将她洗漱干净,送到本将寝室来。”
语落,男人转身离去,盔甲里的衣袍划过三妹的面颊,冰冷,恐惧。
她低着头,紧咬着下唇,忍着后背的伤痛。
房中水气缭绕,女子后背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三妹全程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四下看着,想要找机会逃出去。
奈何周围的人太多,她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被两个侍卫抬着进了意见寝室。
三妹的心紧紧绷着,在看到珠帘后的欣长身影时,脸色终于变了。
在男人一步步靠近她,黑眸的晦暗将她席卷,她终于慌了。
“你别过来!”
三妹看了眼四周,忍着后背的伤,抓起眼前的凳子,挑眉怒瞪着他,“你再敢上前一步,本姑娘打断你的退腿!”
笙帡嗤笑,褪去灰色盔甲的他穿着黑衣衣袍,在夜里愈发的邪肆。
身形一闪,当三妹回过神来,凳子早已砸向房门,而她已然被笙帡揽入怀里。
“你个登徒子,放开本姑娘,有本事你杀了我!”
她挣扎着,随手抓起桌上的灯盏砸在笙帡身上。
男人一笑,抓住她的手腕,兴味的声音划过耳畔,“小美人,进了这里,即便你性子再烈,本将也能将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灼热的气息让三妹心生厌恶,她刚想继续挣扎,身上一麻,随即便被男人直接扔出去!
身形重重的砸在榻上,痛的她闷哼一声,被点了穴道更是无法动弹。
笙帡褪去黑袍,朝她走来,每走一步,三妹的心便愈发的往下沉一分。
“别过来,你个臭男人,登徒子,别过来!”
男人冷笑,靠近床榻,居高临下的看着三妹苍白惊恐的脸。
“待会小美人会主动要的。”
“走水了——”
外面骤然响起管家的声音,随即,紧闭的窗杵外,摇曳着大火的光影。
又是一道声音划破夜空,“有刺客,快抓住他!”
笙帡脸色一冷,那种被人打扰的兴致让俊逸的容颜愈发阴沉。
披上外袍,身形一闪冲了出去。
三妹顿时松了口气,怔怔的望着上方。
房门再次轻响,她吓的身躯紧绷。
人影渐渐靠近,遮去了唯一的亮光,她恐惧大叫,“登徒子,本姑娘就算死也不会向你屈服!”
言罢,她张口,刚想来个咬舌自尽,微凉的手忽然捂住她的鼻息。
熟悉的声音响彻耳畔,“三妹,是我。”
三妹一惊,错愕的看着上方忽然出现的面容,顿时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尽数蹦了出来。
她低低啜泣,“阿华,我帮你护住了你的心上人。”
*
“一群废物!”
书房内,男人声音冰冷,怒火极为强烈。
侍卫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不停的磕头,“请将军恕罪。”
笙帡冷冷的看着他,薄唇冷嗤,“恕罪?”
他转身,抽出墙上悬挂的长剑。
侍卫脸色一白,下一瞬,只见男人身形一转,长剑毫无预兆的划破他的喉咙。
看着倒在地上的侍卫,笙帡脸色愈发的冰冷。
他堂堂南戎大将军居然被人耍了!
什么走水,什么刺客,不过都是对方的小把戏。
为的是调虎离山,救走那个倔强的臭丫头。
别让他抓到那个死女人,若被他抓到,不将她碎尸万段他就不是笙帡!
*
晨曦的光倾洒在金格子菱窗上,将昏暗的房间映的渐渐明亮。
床榻上,女人脸色苍白,黛眉紧蹙,时不时的惊恐喊着不要。
白色寝衣上再次染了许多血色,触目惊心。
女子再次伸出双手大喊着,一双手紧紧裹住那双在空中胡乱挥动的小手。
低沉担忧的声音划破晨曦的静谧,“三妹,我在。”
他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会这般恐惧,但看到她后背的鞭伤。
还有他进入房间,见她躺在别人榻上被点了穴道时,恨不得将整个人将军府烧了。
在她晕倒前她说的那句话始终让他有些怔愣。
她说,“我帮你守住了你的心上人。”
他何时来的心上人?
榻上的人渐渐睁开双眸,在看到近在咫尺的面容时,三妹脸色一喜,“阿华,我是不是在做梦?”
阿华摇头,轻笑,“没事了。”
大手猛地攥住掌心的小手,阿华长臂一捞将三妹圈禁怀里,低头蹙眉,“你之前说的话是何意?”
熟悉的怀抱,男人的主动,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三妹陷入自己的美梦中有些怔愣,像是怕梦醒似得,在男人腰上摸了几下。
阿华脸色微变,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别闹。”
三妹抬头,愣了半晌,忽然想起他之前的话。
低头,敛去眸底的自卑伤感,“我知道你喜欢二小姐,所以怕二小姐出事你伤心,就救了她。”
本来她想着逃的,可是那个将军看人看的太死,她根本逃不出去。
阿华心头一震,错愕的看着怀里的女人。
她是怎么看出他喜欢二小姐的?
那女人是年大人心尖上的女人,与他何干?
阿华轻叹,“日后不要再做傻事。”
三妹抬头,一双眸灼灼的看着他,“阿华,我看得出来,二小姐和年大人是两情相悦,你参合不进去的,要不你试着喜欢我,我三妹虽然没有二小姐长的漂亮,也没有她知书达理,但我是用心喜欢你的。”
女人小脸明艳,眸色明亮,透着满满的爱意。
阿华看着她,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渐渐化开。
他移开目光,将三妹放在榻上,背过身轻咳一声,“我去给你端些粥。”
看着男人离开的身影,三妹蹙眉,刚要动,后背却是撕心裂肺的疼。
那个登徒子,下手真重!
*
南戎和北凉的皇帝同时出发,往自朝的边城而去。
官道上,一道长长的队伍蜿蜒而下。
中间的马车,朴素,简陋,却也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马车内,一个男人身着月牙白袍,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铁锁,墨发轻垂,额前两遍的碎发垂落,遮掩了一张俊容。
随着马车的颠簸,男人手上的铁链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腕处被磨的很红,泛着血丝。
车帘被挑起,一个侍卫将水壶递进来,“给你水。”
男人没有抬头,伸出手接过水壶,铁链碰撞的声音愈发的响彻。
白皙的指尖泛红,紧握着水壶缓缓放在唇边,抬头,冰冷的水划过喉间沁入心头。
男人侧颜如刀削般精致俊美,一双剑眉冰冷淡漠,剑眉下,压抑着一双漆黑的眸,黑不见底。
马车外,两个侍卫看了眼周围,啧啧摇头,“这可是咱们第一次出宫。”
另一人道,“可不是,我听说这次不止北凉,南戎也在往边城赶,都互相带着对方的质子。”
“两国的质子也都在对方朝国待了十年了,忽然在变成见面,会不会是要交换质子?”
“可能是,这个南戎质子在咱们北凉关了十年,就算回到南戎,也是再次囚禁的下场。”
马车内,男人凉薄的唇噙着一抹弧度。
是吗?
还是被囚禁的下场吗?
车帘被风吹佛,男人伸手,铁链在车内再次发出碰撞的声音。
他看向外面,看着渐渐略过的青草树木,薄唇的弧度愈发的深邃。
十年了……
*
在寨子里待了五天,这五天,她始终被男人禁锢着。
不论做什么,他都守在她身边。
夜色将至,秦陌芫站在山头上,看着整片山,两边对立,都建着相同的寨子。
她摸不透阡冶心中所想,更看不透这个男人。
原谅吗?
她知道,自己的心还无法做到去原谅。
利用,欺骗,杀戮。
闭上双眸,脑海里是她第一次杀人,双手沾满鲜血,从开始的恐惧到现在的麻木。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阡冶。
她不知阡冶现在对她是存在着利用,还是真情。
她不想去猜,更不敢深想。
她怕,怕最后的结果还是利用。
后背一暖,腰身一紧,阡冶不知何时走来,自身后将她抱住,低沉清冽的声线裹着笑意,“在看什么?”
秦陌芫望着远处,淡淡问了一句,“阡冶,你究竟是谁?”
不意她会问这个,男人眉目轻敛,周围沉寂,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绞着风声。
“我永远都是阡冶。”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磁性好听。
秦陌芫想到她当初问明净,明净亦是这么回答她的。
真不愧是主仆,回答的话都毫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