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芫脸色紧绷,尽量呼吸放浅,让对方察觉不到她。
小坑旁骤然一重,一些淡淡的土灰落下,呛的她差点咳出声。
眼前骤然一亮,秦陌芫一怔,抬头,看着同样拿开树枝,低头看向她的人。
锃亮的光头在晨曦下透着反射的光线,白皙的眉眼泛着陌生的严谨。
竟然是明净!
她还未出声,明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出来,“先跟我走。”
两人快速消失在密林处,身后隐隐传来微动。
她低声问了句,“是不是苏扈楝?”
明净脸色紧绷,看了眼四周,打了个口哨,一匹白马从远处快速奔跑而来。
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上马。
明净抬头凝重的看着她,“往东跑,跑的越远越好。”
秦陌芫想要说什么,明净却大力拍向马背,马儿受惊,朝着东面快速而去。
身后传来明净的声音,“我会拖住苏扈楝,你不要回头。”
*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论秦陌芫用什么办法,这匹白马就是不停。
即便她用匕首刺它,而马更加疯狂的朝前冲。
直到晌午,白马在一家驿站前这才停下。
秦陌芫翻身下马,恼怒的一拍马头,“你倒真是有灵性的很!”
她方才都没来得及问明净,阡冶现在如何了。
肚子咕噜噜叫,索性走进驿站,点了些吃的。
靠窗而坐,看着外面的景色,她只觉心头有些压抑。
“小儿,上几壶好酒!”
外面走来几个男人,坐在她身后那桌,手里都握着长剑。
为首的人面向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
秦陌芫侧眸,双眸微眯,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对方陡然转头。
她猛然低头,吃着眼前的食物,脸色却是猛地一变。
竟然是他!
慕容燕霖的贴身护卫!
当初在祁安城,她一身红衣站在城外揭发慕容燕霖的诡计时,在他身后站着的正是这个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脸色微变,莫非,南戎胥城和北凉凤城的战乱,或许出了白钺琵与那人的嫌疑,还有南戎太子慕容燕霖的参与?
吃在嘴里的食物索然无味,她听着身后传来几人的谈话声。
一人说道,“平哥,我们真的要按照那个老三的话做事?”
另一人亦是附和道,“是啊平哥,这次的事有些危险,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依那个老三的性子,必然会拉我们坐垫背。”
主位上,林平脸色紧绷,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这是主子的吩咐,不可多想胡言。”
几人明显有些不岔。
秦陌芫端起茶水,轻轻浅酌,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
老三?
莫非是白钺琵?
那人在宰相府的确排行老三。
丢下银子,起身走出去。
*
夜色微凉,将几人的身影拉的颇长。
几个人骑着马快速在小道上而行。
“大哥,咱们南戎和北凉现在打的热火朝天,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按照那个老三的计划去大齐吗?”
林平皱眉,声音像是暗夜里蛰伏的孤狼,“这一切也是主子的吩咐,按照计划行事。”
夜幕中,拿到仿似孤狼的声音再度响起,“切记,一定要找到佛卷,主子说,得到佛卷可以不仅可以消灭北凉临城的整个檀寒寺,还能让北凉的子民臣服于我南戎。”
一道身影谨慎的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他们的话,眉心紧蹙。
又是佛卷。
而且他们还想灭了檀寒寺所有和尚。
佛卷会是阡冶的吗?
这一刻她很好奇什么佛卷竟然可以让整个北凉臣服南戎。
他们停在前面的一家客栈,既然快速进去。
秦陌芫停在远处,隐约听到他们说了一句,“那个老三和对方今晚在这里见面,议事如何将大齐也牵扯进来。”
老三定然是白钺琵,只是对方,会是他吗?
*
烛火摇曳,将房间的景物映的有些虚幻。
客栈外,秋风凉夜下,一个人站在远处,身上披着黑色的披风,风帽将此人的脸笼罩着。
冷风侵袭,荡起他的披风,微微吹开了风貌,露出紧抿薄削的唇,抿的紧紧的,隐隐透着一丝阴狠。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二楼的一件窗户上,直到那里露出一截红布在空中挥了两下。
拾起脚步走向客栈,所过之处,都荡着一丝极淡的阴寒。
远处另一侧,一抹玄色衣袍的男人同时朝着客栈而去。
在两人同时踏进客栈时,互相颔首,像是在达成某种相同的目的。
走向二楼,两个侍卫守在门外,见他们而来,快速打开房门,躬身清他们进去。
房间内,熏香缭绕,徐徐而升,有种缥缈的错觉。
两人一撩前袍坐在软椅上,同时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玄色衣袍的男人先开口道,“你不是说计划万无一失吗?为何南戎的胥城迟迟拿不下凤城?”
“本公子在信上跟你们说的很明白,是因为秦家寨的插足,不然凤城怎么到现在还未拿下!”
男人脸色阴沉,现然气愤到了极点。
玄色衣袍的男人怒拍桌子,“白钺琵,本王来这里不是听你抱怨的,现在还有什么最快的办法收腹凤城,让大齐变成战乱?”
白钺琵脸色冰冷,阴冷的嗤了一声,“本少爷原本想着在北凉杀了苏扈楝和白梓墨,顺便的挑起三朝的战乱,结果全都失败了,幸好实行了另一个备用计划,让北凉和南戎发生一些小乱斗,只是大齐,目前比较棘手。”
他看向玄色衣袍的男人,眉眼危险的眯起,“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比较快些的法子,就看七王爷敢不敢做了。”
诸葛千华冷声道,“说!”
白钺琵冷笑,“加派人手,在苏扈楝还未回到皇宫时,抓住他,让他死在北凉。”
诸葛千华站起身,语气里多了几分阴寒,“为何不让他死在南戎?”
一旁一直沉默的男人放下杯盏,阴沉如雾的声音响彻房间,“让苏扈楝死在北凉,北凉和大齐互斗时,南戎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北凉的人都在棘手时,我们再出面解决此次战乱,将功名落在七王爷头上,到时七王爷在北凉皇帝面前,岂不是深受宠爱,说不定诸葛辰佑的位子也会属于你。”
他转头,整张脸隐匿在风帽下,“若是让苏扈楝死在南戎,到时北凉坐收渔翁之利,诸葛辰佑禁足,而出风头的将会是诸葛辰风,岂还有你的份?”
诸葛千华紧攥着双手,低垂着头思索着其中的利害。
“所以,这次要抓住苏扈楝,本王一人之力只怕不行。”
他看向白钺琵,对方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笑道,“我会助七王爷一臂之力。”
诸葛千华看向身侧始终隐匿在黑色披风下的男人,有些不悦,“合作了这么久,这位公子还如此隐秘,难道不该露个脸让本王看看?”
白钺琵敛眸,看了眼对面始终低着头的男人。
房中异常寂静,静的出奇。
半晌,黑色风貌下,一道轻轻的笑声溢出,“既是合作,何必知根知底?有时知道的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言罢,他站起身走向房门的地方,耳边微动,骤然伸手握住诸葛千华打过来的剑柄。
男人阴寒的声音夹杂着浓郁的杀意和讥讽而来,“七王爷有功夫向我讨教,不如花时间赶紧去找苏扈楝,我可是听说,苏扈楝离你们不远,正在找一个叫秦陌芫的土匪。趁此机会你们不尽快行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有何用?”
男人挥开诸葛千华的剑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月色下,男人一袭黑色披风隐匿在暗夜里,神秘幽冷。
透过窗外,白钺琵看了眼渐渐消失的身影,眉眼深处皆是透着一丝隐匿的探究。
诸葛千华负手而立,问了一句,“本王可以与你们合作这些,但是佛卷一旦找到必须交给本王!”
佛卷上的秘密事关重大,就连父皇都忌惮。
若是落在白钺琵等人手中,那北凉的大劫才刚刚开始。
白钺琵淡笑,“自是会的。”
诸葛千羽眉心紧紧拧在一起,最终离去。
房顶上,秦陌芫屏气凝神,将自己的存在降低到极致。
直到里面没了声音,直到里面的人全部离开,她这才松了口气,闪身离开。
方才他们三人的对话她真切的听到。
她如何也没想到诸葛千华竟是如此深藏不露之人,还是个暗藏如此祸心之人。
她绝不能让这三个人计划成功,诸葛千华不知道会不会相信白钺琵和那个神秘男人。
但她绝对不信!
到时大齐和北凉一旦发生战乱,南戎不仅会坐收渔翁之利,还会找到佛卷,趁机收腹北凉,再打压大齐,这样一来,南戎可谓是一统天下了!
到时檀寒寺将会万劫不复,她绝不能让阡冶出事!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苏扈楝,提醒他让他防备。
*
客栈外,一抹身影快速而来,身上布满了灰尘,一张小脸亦是灰扑扑的。
她刚走进客栈,前面冲过来两个侍卫,抽出腰间的长剑横在她脖颈处。
两人眼神都是森冷的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剁碎了。
秦陌芫双手微微举起,挑眉轻笑,“两位这是何意?我不过出去散散心,你们竟然如此对我?”
呵!
散心?
散心对他们下药?
散心跑了一天一夜?
散心让他们被王爷狠狠罚了一顿!
这小子,当真是阴险至极。
暗处的人看到这一幕,身形一闪消失在客栈。
秦陌芫被两人关进了雅间,这一次,窗户和房门被封的死死的。
她索性躺在榻上,悠哉的望着上方,闭上双眸睡觉,将这几日缺失的觉尽数补偿回来。
当秦陌芫一觉舒舒服服的睡起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她拍了拍房门,“给小爷拿点吃的,快饿死了。”
外面没有一丝动静,她蹙眉,正要抬脚踹——
然而房门骤然打开,一张俊美的容颜,泛着阴寒冷笑的表情出现在她眼前。
踹出去的脚猛地收回,她笑眯眯弯头,打了个招呼,“苏使臣,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气色不错?
苏扈楝被气笑了,修长的身躯笔直的立在门外。
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仿似要将门内的少年凌迟。
他找了她一天一夜,她溜得倒是挺快。
好不容易寻到一丝她的蛛丝马迹,他的人却忽然跑来告诉他,秦陌芫回来了。
回到客栈,看着少年睡的跟死猪一样,那一刻,若非受托之人的嘱咐,他定然让她五马分尸!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被一个乡野小地方的土匪来回坑!
他拾步而入,每走一步都仿佛压抑着浓郁的怒意,走到秦陌芫身侧,正要抬手,将这个阴险的少那边提起来。
少年猛地侧身,跑到桌子后,扬眉瞪着他,“你想谋杀?别忘了你的受托之人,我若是出了事,那你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得到!”
苏扈楝脸色骤冷,一个闪身逼近秦陌芫跟前,“你都知道什么?”
看来她果然猜对了。
对方用苏扈楝很在意的东西做交换条件,让他保护她。
那人会是谁?
面具大侠?
迎着苏扈楝冰冷的黑眸,她挑眉一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知道了。”
这话听起来真像绕口令。
她一撩前袍,悠哉的坐在软椅上,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苏使臣帮我叫点吃的,我与你边吃边谈,而内容,绝对是苏使臣想知道的。”
苏扈楝一摆手,守在外面的侍卫尽数退了出去。
他坐在她对面,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吐出的话冰冷裹着忍耐已久的怒意,“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本王定让你付出代价,哪怕违反受托之人的条件,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秦陌芫笑眯眯的撑着额头,“放心,无关紧要的破事也不值得小爷亲自回来跟你谈条件。”
那张狂,冷傲,不可一世的态度让苏扈楝都想将这少年一掌给拍死。
丰富的菜肴一一端了上来,当秦陌芫吃饱喝足后,边上沉默许久的声音压抑着怒意,“现在是否该说了?”
秦陌芫打了个饱嗝,手肘撑在桌上,问了一句,“苏使臣应该知道有人暗中跟着你。”
苏扈楝眸色微敛,眸底的暗光很是明显,“你想说什么?”
的确,这几日他感觉暗中有拨人一直暗中跟着他,他并未打草惊蛇,想看看对方什么来路和目的。
没想到这个没有一丝内力的土匪竟然也看出来。
他扬眉,不耐道,“先说说,你为何跑了又回来了?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厮,还真是会抓问题所在。
她笑的冷然,“我本来已经跑了的,只是无意中得知有人要抓苏使臣,毕竟相处了这么些时间,为了你的安全,我也得回来看看,不然良心不……”
“说人话!”
男人眸色一沉,直接喝止她未说完的话。
得!
这人还不信她。
她直接坦白道,“有人要抓住你,利用你挑起北凉和南戎的战乱,而且,还要放火烧了大齐皇宫。”
最后一句是她——瞎编的。
为的只是给白钺琵拉仇恨。
苏扈楝眸色暗沉,“是谁?”
仔细听,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凉意杀意。
秦陌芫笑眯眯的凑上前,“暂且不能告诉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苏扈楝眸色微眯,对这个土匪可谓是不能全信。
见此,秦陌芫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帮你一起对付那波人,顺便整死他们,而你帮我寻找一个佛卷,这个要求如何?”
佛卷?
男人敛眸,眸底似有暗光闪过。
薄唇含着冷笑,“本王怎么信你?”
知道他不可能就这么相信,若是信了,就不是奸诈狐狸苏使臣。
她倾身逼近,“你若不信可以抓一个暗中跟着你的人,此人是南戎宰相府三少爷的人,还有两外两个人也在暗中,想要抓了你,而我知晓他们的全部计划。”
苏扈楝眯眸,深凝着这个少年,“仅凭你的片面之词很难让本王信服。”
秦陌芫送了耸肩,站起身走向床榻方向,直接躺上去,撇嘴来了一句,“那小爷拭目以待,到了那日,别怪小爷没提醒你。”
房中沉寂,余昏的风有些凉,吹拂的苏扈楝身上的气息愈发的冰凉。
他陡然起身,走到秦陌芫跟前,“本王答应你。”
*
“是谁?!”一人惊慌喊叫,但刚溢出喉咙的话再次堵了回去。
两人将一人抬起来离开,闪身进了一间屋子,将那人扔在地上,朝着他泼了一盆冷水。
那人一个激灵醒来,当看到房间的几人时,吓的跳起来。
下一刻肩膀一痛,受不住的跪在地上。
苏扈楝慵懒的坐在软椅上,单手执扇轻轻扇着,低沉的声音被扇子扇的挥散,“你的主子是白钺琵?”
一句话,登时让跪在地上的人一惊,随即低头,讥讽道,“不是。”
苏扈楝倒也不急,扇柄轻轻敲击着掌心,一个眼神度过去。
一旁的侍卫抽出长剑剁掉他的手,无视他痛苦的惨叫,苏扈楝再次漫不经心的问道,“说不说?”
那人猛地咬住嘴,却被另一个侍卫一个动作卸掉了下颚又再次接上,而嘴里的毒药已经掉了出来。
见两个侍卫朝他的肋骨而来,他惊慌道,“我是白钺琵的人。”
苏扈楝挑眉,对他的答案毫不意外,“说实话!”
三个字落下,男人脸色骤沉,周身都萦绕着浓郁的寒气。
那人脸色微变,抿着唇不言语,最终继续说了一句,“我就是白钺琵的人。”
一声讽笑响彻头顶。
只见男人起身,走到他面前,扇子骤然点在他肩膀上,痛意骤然袭来。
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嘴里瞬间流出许多血。
苏扈楝身子前倾,声音沉冽,“你不应该是白钺琵的人,难道连自己的主子慕容燕霖也忘了?”
这话一出,那人脸色骤变。
苏扈楝挑唇,眉眼冷嘲,“就你们还想抓本王?一群废物!”
起身后退,一个眼神度过去,两个人侍卫长剑挥下,那人彻底没了气息。
他转身走向窗杵旁,视线望向繁星的夜幕。
看来秦陌芫的话不假,暗中跟着他的人真是白钺琵和慕容燕霖的人。
他问了几次少年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少年只重复一句,帮她得到佛卷,她帮他对付白钺琵他们,而且不再逃跑。
从这里到大齐皇宫至少要十天时间,即便他能安全到了皇宫,但若白钺琵他们再另行他法,挑起大齐和北凉的战乱,只会更加棘手。
如今之计只能先和秦陌芫合作着。
房门被敲响,苏扈楝转身,一撩前袍坐在软椅上,沉声道,“进来。”
房门打开,秦陌芫拾步而入,坐在他对面,笑眯眯的,“苏使臣,考虑的如何了?要和我合作吗?”
苏扈楝撑开扇子,“你不说他们的计划,那便说说你的法子。”
秦陌芫眉心微挑,笑的神秘,“我们去个地方,带你看场好戏。”
苏扈楝微疑,眸色深黑。
秦陌芫冷然一笑,“我要让他自食恶果,作茧自缚。”
*
“糖葫芦,糖葫芦……”
街边的小贩不停的叫卖着。
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拿走了两串糖葫芦,将铜板一句丢进了小贩衣兜里。
茶馆二楼,苏扈楝看着左右手各一串糖葫芦的少年,满脸嫌弃,拿着扇子不停的扇动那股酸甜的味道。
“你一个男的怎么喜爱女子食物。”
这话说的,满满的鄙夷。
秦陌芫再次咬了一颗糖葫芦,而后将半串糖葫芦伸到他面前,笑眯眯的,“你尝一个?”
苏扈楝避开,厌弃道,“拿开!”
见这厮眸底有些忌惮,秦陌芫眉心一挑。
她忽地起身,走向苏扈楝,将一颗糖葫芦摘下来,当着他的面渐渐放在嘴边。
男人脸色一黑,“能不能离本王远点吃!”
秦陌芫淡笑,眉眼一扬看向远处,“白钺琵——”
苏扈楝下意识转头看去,忽然薄唇一凉,接着瞳眸前一张俊秀的容颜放大!
他一惊,大喝道,“秦——”
随即,圆滚的糖葫芦进了嘴里,少年笑了出来,“苏使臣,糖葫芦可好吃?”
苏扈楝骤然起身,吐掉嘴里的糖葫芦,用茶水不停的漱口,黑眸泛着怒意凝着她。
迎着男人冰寒的黑眸,她心头一跳,知道这个男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那个,我困了,先去睡了。”
言罢,丢下糖葫芦,她的身影像风一样冲上二楼的房间。
再关上房门的那刻,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一撩前袍,刚坐在软椅上,房门骤然被一股力道撞开,她一惊,抬头便对上一双黑沉如雾的黑眸。
猛地站起来,想要从窗户上跳出去,刚一转身,不期然撞上一睹胸膛,连着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她刚要后退,男人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拉,大手掐住她的脖颈,五指收拢。
顿时,呼吸顿失,气息也渐渐稀薄。
苏扈楝微眯着黑眸,语气裹着寒冰,“秦陌芫,真以为本王不敢你拿你怎么办?”
手上动作用力一甩,秦陌芫蓦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于是原本被甩出去的她连同带着他一起撞向墙壁。
再落地的瞬间,男人提起她的衣领往下一扔!
而她狼狈的倒在地上,而他,一脚踩在她心口上。
只是——
苏扈楝脸色骤然一变,猛地抬脚退开,错愕的看着她。
又像是想起什么,他又上前揪住少年的衣领,抓着她的衣领拨开!
秦陌芫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前面一凉,登时脸色一变,一巴掌狠狠甩在男人脸上。
她连忙退身,双手揪住衣襟,脸色苍白。
完了,彻底完了。
这厮发现了她女扮男装!
若是,若是告知众人,她对北凉皇上便是欺君之罪。
这一刻她恨不得拍死自己,当时手贱为什么要招惹他?
苏扈楝的脸被打的朝一边偏去,就这么愣在那里,好久都未回神。
他的脚刚刚感觉到了什么?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原来,原来……
与他一直互坑的少年竟然是个女人。
在猎场卷动风云的也是个女人。
睿智果敢,杀了诸葛千余和贺齐林,甚至将自己彻底的置身事外的,也是个女人。
成了凤城知府,在凤城一带,土匪头子威名在望,却原来也是个女人。
这究竟是怎能样一个女子?
足智多谋,胆识过人,却又奸诈狡猾,鬼计多端,精灵古怪。
他僵硬的转头,黑眸直直看向站在角落里,脸色慌张,愤怒,最后都被镇定所代替。
“你是女人?”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想起那次在马车上,她扑在他怀里,对他说着调戏的话语。
一个女人,竟也能如此的厚颜无耻。
秦陌芫抿唇,垂眸静默了许久,许久。
半晌,她抬起头,目光毫无畏惧的对上男人的黑眸,“是,我是女人,你若是想去北凉皇上那里告发我,我随时恭候。”
她想起来,猎场胜利,她得到了空白圣旨。
就算苏扈楝告发她,她也有空白圣旨保命。
这般一想,她身躯站的愈发笔直,眉眼微扬,毫不怯懦的睨着他。
房间两人对峙,静默了许久。
就在秦陌芫双眸都快困乏时,苏扈楝却转身朝着房外而去。
在走出去关上房门之时,对方说了一句,“本王对山楂过敏,日后切莫再胡闹。”
而后,房门一关,独留她一人,傻愣愣的杵在原地。
什么意思?
听他的话,这是装瞎子?
这是帮她隐瞒?
心猛地一跳,一股喜悦忽地冲上心头。
她以为苏扈楝这厮一定会借此好好教训她,威胁她,没想到这么简单久放过她了。
*
南戎的风俗和北凉的风俗完全迥异。
北凉人喜辣,南戎喜淡。
这三天秦陌芫一直待在房间,没有出去半步。
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再一次的被苏扈楝禁足了。
每次开门,侍卫都会说,王爷让秦公子悔过。
三天了,让她悔过什么?
他们来祁安城是她的注意,就是来带苏扈楝看一场好戏。
只是三天过去了,再耽搁可就晚了。
正要踹房门,谁知房门蓦然打开,踹出去的脚猛地僵在半空中。
苏扈楝蹙眉,看着里面的人,上前攥住她的衣领将她揪的扔到软椅上。
大手一挥,一股内力打出,房门骤然关上。
这一幕看的秦陌芫可谓是羡慕嫉妒恨!
她何时才能有这么厉害的内力?
苏扈楝站在她对面,俊脸微沉,训斥道,“你就不能安分一会?”
秦陌芫站起来,双手撑在桌沿上,冷眉看着他,“苏使臣,再不行动可就晚了,你认为白钺琵那帮人能等得了多久?”
迎着她的眸,男人却好整以暇的坐在软椅上,扇着扇子,眯眸浅笑,“秦公子这是关心本王?”
关心?
对,她很‘关心’!
关心的是佛卷何时到手!
冷眉不悦,“苏使臣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语气泛着促狭,“本王真的好奇,你一个女子是怎么带领上千号小匪的?又是哪里来的胆量在北凉临城混的风生水起?”
一介女流,在朝廷中,堪比一些大臣。
秦陌芫微怔,心头闷笑。
她在临城混的风生水起?
的确挺‘风生水起’的!
很多人想要杀了她。
秦陌芫坐在软椅上,倒是悠闲自得的倒了一杯茶水,“苏使臣这么想知道,不如投奔我秦家寨?”
男人轻笑,摇着扇子,眉眼深邃的凝着她。
“后天本王进宫,你坐好准备。”
秦陌芫挑眉,为他也添置了茶水,“希望我们计谋一帆风顺,到时免去了三朝之间的战争,苏使臣可有什么奖励给我?”
苏扈楝收起扇子,端起杯盏浅酌,语调却是难得的认真,“本王真想撬开你的脑瓜子,看看你的脑子怎么长的,一个女人,计谋玩转的比一些常年混迹朝廷的大臣都厉害。”
秦陌芫抿唇,不以为意。
并不是她要玩计谋。
可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去认真思索考虑这些。
*
夜幕微深,秦陌芫走向窗杵旁,看向外面的景色。
脑海里想着明天的事情,一旦成功,白钺琵绝无翻身之力。
但是,她必须要想办法将白家摘除,毕竟造成战乱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不能让青锦誉受到连累。
视线中,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秦陌芫脸色一震,翻身跃窗而下,寻着那抹身影惊快速追了过去。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他是平安的!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凌厉的杀意,伴随着劲风让她一震。
猛然转身,看着那人熟悉的眉眼,脸色一冷,猛地抽出匕首阻挡。
却已经晚了一步,利剑擦过手臂,划出一道血痕。
林平讥讽一笑,“今日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秦陌芫眉心紧蹙,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看向身后,蓦然想起什么,“你们竟然假扮阡冶引我出来!”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怪不得那和尚见了她就跑,无论她怎么追对方就是不停。
原来是一场阴谋。
身后出现了几名侍卫,将她围在中间。
林平站在对面,质问她,“苏扈楝在哪里?你们来祁安城想做什么?”
秦陌芫冷嘲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林平脸色阴沉沉的,“你以为你是在帮苏扈楝?若是你联合苏扈楝害了白钺琵,你的好兄弟白梓墨也不会活命!”
她自然知道。
但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我既然敢这么做,就代表我已经想好了后顾之忧,到是你们,该担心自己的脑袋还能在身上待几日?”
林平气的脸色青紫,有些狰狞,他一挥手,“将她抓起来!”
秦陌芫敛眸,唇角轻挑,荡着一抹血色。
她忽然抬头,直直看着林平,“我若是说出苏扈楝在哪里你们就能放过我?”
不意她的边比划如此之快,林平冷了片刻,轻蔑的看着他,微摆手,身后的人退下。
他说,“只要你告诉我苏扈楝在哪,你们在密谋什么,我便放了你。”
秦陌芫喜笑颜开,“好。”
她抬手,对着林平招了招,“你来我告诉你。”
林平忌惮的看着他,却被秦陌芫嘲讽,“怎么?你一个内力高强的害怕我一个毫无内力的人?”
林平看了眼身后的手下,鄙夷冷笑,“就你?”
他冷嗤一声,朝着秦陌芫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