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她的手覆在狐裘上,却再次被男人五指紧攥。
“秦陌芫,别挑战我的底线!”男人的声音多了凉薄。
秦陌芫抿唇,心口绞痛,无力的靠在他怀里,望着窗外的月色。
她还是不要作死了为好。
后背温温一暖,又是丝丝缕缕的暖流延伸四肢百骸。
是男人再次为她用内力疗伤。
她闭了闭双眸,声音有些沙哑,“面具大侠为何总是救我?”
自她来到这里,每每遇到危险,几乎都是他挺身而救。
许久没等到男人的回答,她微微侧眸,看着隐匿在风帽下的薄唇。
“别乱动。”低斥的声线响彻耳畔。
秦陌芫淡笑,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静谧的屋内,一道沙哑透着怅然的声音响起,“面具大侠,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男人凤眸轻敛,透过黑暗的光线扫了眼她的背影,薄唇轻嗤,“我只相信当世。”
秦陌芫轻笑,笑意有些苦涩。
若非是这场玄幻的重生,她也不会相信前世今生。
更不敢相信死后可以重生的事情。
天边的月色有些凄凉,她苦涩勾唇,眉眼处泛着淡淡的忧愁。
这一面是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这一刻的她,经历了沧海桑田。
屋内再次响起她的声音,“面具大侠,如果让你一个人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而这里的人都很不友善,都想着怎么杀了你,你会怎么办?”
男人气息沉寒,覆在她背后的手箍住她的腰肢,“让自己变的强大。”
秦陌芫淡笑,是啊,让自己变的强大,让所有人都没有能力杀了她。
可是,她的理想很简单,若是回不去了,就在秦家寨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可一切终究太难。
“我想回家。”
静谧的屋内,她的声音多了一丝哽咽,还有道不尽的苦楚。
箍着她腰肢的长臂骤然一紧,“你说的家可是秦家寨?”
秦陌芫紧抿着唇,闭上双眸,靠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是。”
男人凤眸晦暗,薄唇紧抿,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睁开双眸,头微抬,看向暗夜中,风帽下的那双凤眸。
“面具大侠,如果我说,我现在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信吗?”
男人没有言语,但她却能感觉到,对方深沉的眸子紧紧锁在她脸上。
她闭上双眸,轻叹,“我好累。”
渐渐,她的气息逐渐平稳,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男人将她紧紧抱着,凤眸在她脸上深凝。
*
阿华他们找到楚知儿时是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阿华询问道,“二小姐可知道阡冶方丈他们在何处?”
楚知儿担忧蹙眉,坐在软椅上,双手绞着绣帕,“阡冶方丈说他回去找秦公子。”
阿华转身离开,嘱咐道,“你们先去凤城,我找到秦公子他们后一起回去。”
楚知儿很是担忧,她问道,“阿六,秦公子他们怎么样了?”
对方那么多人,阿华和阿六身上都受了伤,秦公子又不见踪影。
阿六垂眸,想起那个披着狐裘的男人,脸色有些沉重。
看那人救秦公子的模样,应该不会再伤她。
阿华离开客栈,再走到客栈旁边的树下时,捂着心口吐了口血。
月光下,一张脸很是苍白。
那场打斗,他受了很重的伤,全拼一股心火撑着。
“阿华?”一道清脆的女生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些不确定。
他还未转身,女子已经冲到他面前,抬头惊醒的看着他,“真的是你!”
她直接抱住他,抱怨道,“我一路跟过来,差点跟丢了。”
“放开!”阿华脸色冰冷,想要推开她,奈何这会全身痛的,手臂都失去了力道。
三妹仰头,“不放!”
眸光微震,她抬手拭去阿华唇角的血迹,担忧道,“你受伤了?”
话刚落,阿华便晕了过去,高大的身形朝地面倒去。
三妹一急,直接当了垫子,痛的她呲牙裂嘴的。
用尽浑身力气才将阿华搀扶起来,送进客栈里,转身出去便为他寻找大夫。
*
天色渐亮,晨曦的光倾洒在茅草屋内,散去了昨夜的暗沉。
秦陌芫是被饿醒的,她睁开双眸,闻着房内淡淡的粥味。
侧眸,目光触及到榻边长身玉立的男人时,惊的她心头一跳。
“你莫不是昨晚在这站了一夜?”
男人冷淡的睨了眼她,一拂袖,端起桌上的粥,白皙如玉的手掌在碗边试了下温度,“刚好,起来喝些粥。”
秦陌芫刚想动,奈何心头还是有些绞痛,虽然比昨日轻了些。
肩膀一重,下一瞬男人已经将她抱起,靠在他胸膛上。
后背传来男人震荡的心跳声,让她失神了好一会。
“你受的是内伤,要好好调理。”
低沉清冽的声线很好听,尤其是一大早听到这声音,心情大好。
她笑眯眯的,“面具大侠可真是个好男人。”
喂她喝粥的手几不可微的顿了下,随即,男人轻嗤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但愿你以后还能这么认为。”
秦陌芫喝着粥,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有些出神,“你说什么?”
“喝粥。”
“哦”
最后一口粥落入嘴里,秦陌芫摆了摆手,男人微疑,低头附在她耳边。
下一瞬,怀里的人转身,双臂揽上他的脖颈,唇畔附在他薄唇上,将嘴里的粥渡了过去。
男人身上的气息骤冷,大手禁锢着她的腰肢,凤眸更是蕴含着暗沉。
秦陌芫离开他,笑眯眯弯头,“我是想让面具大侠尝尝这粥的味道,还挺好喝。”
“轻浮!”男人低斥,将她放在榻上,起身负手而立,“好好休息。”
见他作势离开,秦陌芫伸手攥住他的袖袍,可怜兮兮的,“大侠,你要将我丢在这里吗?”
男人眸色微深,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放在榻上,语气温柔,“我待会回来。”
秦陌芫“哦”了一声,看着他离开,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不舍的感觉。
她一惊,敛去心神,有些震然。
怎么会?
她喜欢的可是和尚,为何会对面具大侠也有感觉?
特么的,自己不会是……
疯了!
秦陌芫干脆闭上双眸,索性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
许是受伤的原因,她再次睡了过去。
当她意识混沌,睡的迷迷糊糊时,隐约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本以为是面具大侠回来了,正要出声,下一刻房门被踹开,一个男人出现。
秦陌芫心神紧绷,猛然坐起身,却牵扯到内伤,痛的她脸色一白,浑身冒着冷汗。
“还真是变成病秧子了”
对方鄙夷的说了一句,手里握着长剑走了过来。
秦陌芫艰难的下榻,想要去逃,对方完全不给机会,长剑猛地朝她刺来!
她大惊,往左侧一倒,长剑却还是划破了她的手臂,一股钝痛传来。
捂着流血的手臂,她起身朝外面跑去,后背却被对方一掌一击,顿时,她整个人朝外面飞出去,重重的落在悬崖边上。
当看到身侧的万丈深渊时,秦陌芫只觉的想哭!
这悬崖是跟她有仇吗?
每次遇难,都有悬崖!
面具大侠是有多孤僻,竟然将茅草屋建在悬崖边上。
对方走出茅草屋,冷笑的看着她,“你也不过如此。”
秦陌芫艰难起身,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一动,浑身都痛!
面具大侠怎么还没回来?
他真的将自己丢在这里不管了吗?
对面的人走过来,阴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脊背寒凉。
远处骤然飞来一道人影,熟悉的僧衣,光头,不是明净又是谁!
秦陌芫大喜,她就说明净会武功,果不其然!
对方也察觉到了,转身应战,和明净打在一起。
秦陌芫躺在悬崖边上,当真是头晕目眩。
她不敢想自己一个翻身,是不是就尸骨无存了。
两人打的如火如茶,明净冷厉沉喝,“你是谁的人?”
对方冷笑,“没想到白水寺的和尚竟然会武功,而且不低。”
明净凛眸,这人知道白水寺!
几招下来,对方落了下风,明净蕴含内力的手掌击打在对方身上。
对方被打的朝后面飞去,而身后,是万丈悬崖!
秦陌芫就差拍手叫好,打得好。
可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对方在摔下悬崖的同时,抓住她的脚踝,猛地一拽——
靠!
“明净——”
秦陌芫来不及说完,就被对方的力道拽的一同跌落悬崖。
明净大惊,冲到崖边,却发现两人已经没了身影。
冰冷的风刺骨的疼,秦陌芫更是恨不得将对方的八辈祖宗问候一遍。
你死就死吧,拉着我做什么。
她刚从鬼门关出来,可不想再回去。
空中云雾飘荡,只有秦陌芫惨叫的声音。
对方还在抓着她的脚踝,她怒吼道,“你谁的人啊,总是杀我不觉得烦吗?”
对方冷哼,脸上的表情极其阴狠,“既然我们都要死了,我也让你死的明白,杀你的人是皇后,谁让你招惹了皇后娘娘。”
秦陌芫微怔,更是气的胸腔震动,一口血喷了出去!
又是皇后!
不过她和四王爷害的她儿子被禁足半年,不恨她才怪。
两人急速下坠,看着下面尖利的岩石,脸色一白。
若是撞上去,不死也残。
看了眼下方的人,她冷笑,用尽浑身力气在空中转了一个身形。
那人没想到她还有力气挣扎,身形在空中荡了一下,正要讥讽,脸上蓦然一痛!
是少年一脚踹在他脸上,随即另一只脚扭转,踢在他喉咙处。
对方痛的闷哼,下意识伸手阻挡,却忘了是在悬崖,惊恐大叫的瞬间,整个人急速下降。
秦陌芫双手抓住尖刺的岩石,因为极速下坠,掌心在岩石上摩擦,瞬间鲜血淋淋。
疼的她满头大汗,忍着浑身的痛,手心的痛,就这么抓着岩石。
眼巴巴的望着上方,只有云层白雾,她多希望面具大侠能快点找到她。
她快坚持不住了。
手背蓦然传来一丝凉意,她摇了摇有些晕沉的脑袋,抬头看去,却在看到那是一条蛇时,瞬间大惊!
这时候来蛇,是看她还不够惨吗?
若是她双手完好,对付一条蛇绰绰有余。
可现在她没有空闲的手啊!
看着蛇朝她吐着信子,在她的手腕滑行,冰凉的触感让秦陌芫浑身汗毛乍起。
“蛇大哥,蛇大爷,你能去别的地方溜达吗?”
秦陌芫紧蹙着眉心,一双眸和蛇的双眼对视。
渐渐的,蛇朝她爬了过来,腥臭的尖牙透着森然的气息。
三角的蛇头猛地往前一窜——
“你姥姥的!”
秦陌芫大骂,掌心骤然刺痛,瞬间失去了力道朝崖底坠去!
下坠的同时,她恨恨的瞪着盘在岩石上的蛇,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
那吐着的蛇信子,就像是嘲笑她一样。
秦陌芫闭上双眸,彻底放弃了挣扎。
罢了,死就死吧,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陌芫!”
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彻上方,她一震,睁开双眸,眼前划过一道墨青色身影。
旋即,便落入一度温热的怀里,鼻翼间充斥着青竹气息,浅淡好闻。
腰身一紧,她整个人被一双长臂紧紧箍住,耳畔是男人焦急担忧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秦陌芫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丰神俊朗,俊美如斯。
心骤然一痛,她直接抱住青锦誉,埋头痛哭,“锦誉,我以为我要死了……”
她没想到青锦誉会出现,而且救了她。
男人心口微颤,看着埋在他怀里痛哭的女人,眸底的冰冷瞬间被万千的温柔所覆盖。
掌心凝聚内力,将匕首狠狠扎进岩石内,两人下降的速度瞬间停止。
“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再出事。”
青锦誉垂眸,温柔似水的目光盘旋在她头顶。
秦陌芫哽咽着嗓音,抬头,看着男人漆黑如墨的黑眸,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见到青锦誉,瞬间有种回家的感觉。
他与阡冶对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可以在青锦誉面前绽放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在和尚面前却不行,她只想让自己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他。
秦陌芫靠在他胸膛上,沉闷着声音,“锦誉,谢谢你来了。”
谢谢他救了她。
青锦誉紧紧箍着她的腰肢,低沉的声线在寒风中异常清晰,“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秦陌芫笑眯眯抬头,“咱两真不愧是好兄弟。”
男人神色微顿,视线看向前方,将眸底深处的情愫奴努力压下去。
“闭上眼睛,我们要下去了。”
秦陌芫听话的闭上双眸,只感觉周身荡起寒风,极速下降。
随即,温暖的衣袍披在身上,她错愕抬眸,迎上男人漆黑的眸。
他轻笑,“你的身子太弱,不能再受风寒了。”
心头不断的融入暖流,她听话点头,却再也撑不住脑袋的晕眩,彻底晕了过去。
*
悬崖边上,寒风凛冽,明净跪在地上,许久都未回神。
身后传来衣袍簌簌的声音,男人沉冽的声线骤然想起,“她呢?”
明净转身,神情痛苦,“爷,方才有人刺杀秦公子,属下来晚了,秦公子和对方一起,一起……掉下悬崖了。”
话落的同时,他清楚的看到男人的脚步微晃了下。
耳畔微动,等他抬眸时,男人已经跳下悬崖!
“爷——”
明净大惊,下方传来男人冰冷凉薄的声音,“召集所有人,她若出事,我要整个北凉皇宫陪葬!”
明净震住,他竟不知,秦陌芫在爷心中的地位,重到如此地步。
这一刻他只希望秦陌芫不要出事。
悬崖之下,寒风萧瑟,男人一袭白袍被寒风吹的猎猎飞舞。
身形落在一处尖刺的岩石上,看着上面的血迹,脸色骤然一沉,身形更是几不可微的晃了下。
秦陌芫,你那么能惹事,怎么可能出事!
他旋即朝悬崖下而去,每个地方都看了,却没有她的身影。
落在崖底,远处一个尸体早已破碎不堪,在他旁边,没有别的尸体。
压抑在心口的阴骛散去了一些,沉着的呼吸也松了片刻。
这四周都没她的尸体,证明她还活着不是吗?
男人脚步微晃,在崖底四处疯狂的寻找,衣袍被利枝勾破,在腿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却毫无痛感。
此时天色已近晌午,上方灼热的阳光却依旧晒不透他沉冷的心。
她,究竟落在了哪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几个人恭敬的跪在地上,“爷。”
阡冶敛眸,嗓音凉如寒冰,“召集所有人,全力寻找秦陌芫,查到后速速来报!”
几人应声,瞬间便消失在崖底。
男人抬头,风帽下,薄唇紧紧抿成冰冷的直线,眸底的暗沉仿似沁入了万年寒潭。
*
夜幕漆黑,唯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映入室内。
房门外,一人端着煎好的药汤,打开房门,快速将药丸放在桌上。
双手被烫的搓了搓,她走到床榻边,看着陷入昏迷的男人,不禁陷入发愁。
这人晕着,汤药该怎么喝?
转身看了眼汤药,又看了眼昏迷的男人,当下决定好。
前去端起汤药,喝了一口,顿时浓涩的苦味瞬间冲入鼻尖,差点让她恶心的吐出来。
低头,捏着对方的鼻尖,将汤药渡了过去。
循环几次,她不禁在他唇上亲了几下。
正要离开,骤然对上一双清晰冰冷的双眸,惊的三妹后退,却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
而后,整个人朝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