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辰风复杂的看了眼两人,在阡冶经过时,问道,“本王命人带秦公子去醒酒。”
阡冶眉眼寡淡,“不必,她是檀寒寺的人,自由贫僧来教训。”
言罢,和尚抱着她拾步离开。
诸葛千廷还在嗷嗷的惨叫声,踉跄的站起身却又朝后倒去。
诸葛辰风抓住他的手臂,沉声呵斥,“堂堂诸葛王爷,喝成这样成何体统!”
诸葛千廷被吼得一愣,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而后,直接抱住诸葛辰风,大哭道,“四哥,我好难受。”
*
营帐内,秦陌芫直接被丢到榻上,后背撞在冷硬的板子上,痛的她大叫一声。
她跳起来,瞪着眼前的人,抬手怒指过去,“臭和尚,你敢摔我?!”
正要跳下去,头一晕,再次栽倒下去。
腰间一紧,一个天旋地转,自己又到了和尚怀里。
鼻翼处是他身上清浅好闻的气息。
阡冶脸色沉冷,指尖捏着她的下颚,低沉清冽的声线都裹了一层寒冰,“你现在越来越能耐了?”
秦陌芫摇头,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奈何浑身没有力气。
她眨了眨双眸,双手直接揽上和尚的脖颈,“小爷何时能将你取回秦家寨才叫能耐。”
男人冷笑,“还记得这茬事,看来醉的还不够彻底。”
秦陌芫摇了摇晕眩的头,眼前的景物全都带着重影。
她倾身逼近,灼热的气息瞬间喷薄在两人鼻息处。
男人眸色冷沉,捏着她下颚的力道重了几分,“秦陌芫,你可知道方才自己在做什么?辱骂皇家,对八王爷不敬,若是惊动了皇上,你有几条命够折腾的?”
男人训斥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听的秦陌芫这一会脆弱的小心脏有些钝痛。
她顿时哭了,直接将头埋在男人怀里,哭的是撕心裂肺。
男人身形微僵,捏着她下颚的手瞬间松开。
“和尚,我好累,我想回家,我想离开,我不要待在这里。”
她的声音充满了醉意,却带着醉酒后的沙哑,闷痛,绝望。
对,绝望。
他竟不知,她竟然会有这般绝望的时候。
大手箍住她的腰身,清冷的声音也软了几分,“过两日我们就回凤城。”
秦陌芫在他怀里摇头,声音泛着鼻音,“不是凤城,不是……”
她要回的是现代。
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男人凤眸微眯,单手箍住她的肩膀,将她扯开,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对上他的目光。
他问,“你说的是哪个家?”
低沉的声线里,裹了一层寒冰,还有一抹道不清的情绪。
秦陌芫水眸朦胧,泛着泪珠。
她看着眼前泛着重影的和尚,踮起脚尖将唇覆了上去。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她哭了,哭的委屈,“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地方,从今以后,在这里消失。”
说着,她打了一个酒嗝,头更加晕晕乎乎的。
迷茫中,唇上一重,一丝痛意传来。
“没有我的允许,你永远也别想离开!”
是谁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
她睁开双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痴痴的笑了。
“和尚,我好喜欢你怎么办?”
语落,她头一重,彻底醉晕了过去。
阡冶将她放在榻上,为她盖上薄被。
烛光下,他凝着她,凤眸幽深,不知其味。
“和尚,你别走——”
醉酒的人忽然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抓,男人将她的双手裹在手中,清冷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气息,“我在。”
似是他的声音当真被她听去,不安的心渐渐平缓。
营帐内也荡起了许多酒气,丝丝缕缕的酒气顺着被挑开的窗帘溢出去。
男人袖袍一挥,窗帘瞬间遮掩了外面的星空。
*
天色渐亮,透着几许淡淡的光线。
密林深处,两道身影站在山顶之上,望着下方的山林。
墨青色的衣袍被冷风吹的翩诀,男人墨发轻扬,俊容冰冷深沉的望着远处的围场。
他敛眸,声音有些低沉,“答应你的事我会帮你做到。”
苏扈楝负手而立,淡淡一笑,“不必了,本王现在到不介意那些事了。”
他转头,眸光幽深的看着青锦誉,“我很好奇你与秦陌芫是什么关系?竟然那般护着她。”
没错,在围场他将秦陌芫指出来,正是白梓墨让他做的。
这个男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秦公子着想,更为她的安危着想。
白梓墨亲自来找他,和他之间做交易。
他帮忙出面让秦陌芫脱离今后的危险。
而白梓墨帮他找到潜伏在大齐皇宫的南戎细作。
他很是好奇,一个南戎宰相府公子,一个北凉边关凤城的土匪头子,两人怎么会牵扯在一起?
似乎,这个白梓墨对那个少年的感情很不一般。
青锦誉看向远处,周身的气息很是冷淡,“这些并不关苏使臣的事。”
他转身离开,声音透过密林荡了过来,“答应你的我会做到,不论你是否还要。”
苏扈楝眸光深邃,看着墨青色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间。
薄唇兴味一挑,他到不知,这个男人还是个重承诺的。
这性子与那个秦陌芫,当真是南辕北辙。
*
晨曦的光将东宫映的明亮,却透着压抑沉重的气息。
殿内,一道沉喝的怒吼声响彻开来,“将那人给本宫带过来!”
侍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过了半刻,侍卫带着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男人走进来。
男人走进去,跪在地上,恭敬道,“太子殿下找我何事?”
诸葛辰佑冷笑,胸腔的颤动彰显着他此刻有多愤怒。
这个人自从跟在他手下,从未自称属下,永远都是自‘我’而称。
如今更是办事不利,害的他被父皇冷落,禁足东宫!
诸葛辰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双眸像是沁了火星子,“本宫派你去抓了诸葛辰风,杀了秦陌芫,为何一样都没有办成,就连本宫的令牌都落在父皇手里?”
男人低头,“原本一切都是按计划行事,但秦陌芫忽然放了信号花,中断了我们的计划。”
信号花?
诸葛辰佑脸色骤变,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蹲下身,掐住男人的脖子,狠厉道,“说清楚!”
男人蹙眉,“信号花是我们祖辈曾经赠与救命恩人之物,凡是有人放出信号花,我们必须听命于她一件事,且终生不能追杀她。”
掐着男人的手骤然紧握,诸葛辰佑脸色青紫,“所以说,秦陌芫有那个信号花?”
男人低敛着眸光,回道,“是。”
诸葛辰佑气的就差呕一口老血!
他压抑着滔天的怒意,沉声道,“那本宫的令牌为何会在父皇手里?还有黑衣人行刺,莫非都是你们干的?”
他有种预感,这些一定是秦陌芫借此设计他的!
他真没想到那个土匪竟然会有这个宝物,从背后阴了他一招!
这批隐秘的暗卫是他年少时无意中救了他们的主子,那个主子为了报答,便让这些人一直效命与他。
竟不知,这批暗卫里,竟然还有这种秘密。
男人始终低头,语气不卑不亢,“殿下恕罪,凡是拥有信号花的主人所交代的事,我们都要保密。”
诸葛辰佑脸上的杀意尽显,“即便本宫杀了你,你也不说?”
男人冷声,“是。”
“哼!”诸葛辰佑松开他,转身挥手将桌上的瓷盘尽数挥的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沙哑着声音,冷冷问道,“那枚信号花还有几个流落在外?”
男人蹙眉,似在思索。
半晌,他有些不确定道,“若是我没记错,应该还有三个。”
诸葛辰佑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汹腾的怒意,“你可知道都在谁手里?”
男人低眉敛目,“不知。”
所以说,他手下的这批最厉害的暗卫不会再对秦陌芫下手!
而且,日后还会有三枚信号花出世,随时会阻断他的任何计划。
简直窝火极了!
这种随时要防范别人用他的人反过来阴他的滋味吃一次亏就够了!
他一摆手,冷厉道,“退下吧。”
男人躬身,起身退了出去。
“秦—陌—芫!”
殿内,一声阴冷含着浓郁杀意的声音响彻开来,让陷入晨曦的东宫都显得有些阴森。
诸葛辰佑冷声再次吩咐,“将那个楚知儿,杀了!”
*
秦陌芫是被喊醒的,她惺忪的睁开双眸,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怔愣了半晌,当看到营帐内的装饰时,猛地坐起身。
她怎么在和尚营帐里?
下意识的看了下身上的衣袍,完好无损,顿时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怯懦的声音,“秦公子,阡冶禅师让您赶紧收拾下,要出发回城了。”
秦陌芫转头,这才看到身后站立着的丫鬟。
那脸上明显泛着一丝怯懦,还有恐惧。
她没看错,这丫鬟很怕她!
秦陌芫懵了。
她长得很丑吗?
起身下榻,朝她走来,丫鬟吓的后退,却撞到了身后的屏风。
眼看着就要倒下去,手臂一紧,是秦公子扶住她,这才免去了她摔倒之痛。
秦陌芫蹙眉,“你很怕我?”
丫鬟快速摇头,头恨不得低到尘埃里。
掌心传来的薄颤让秦陌芫愈发肯定,这丫鬟怕她怕到了极致。
郁闷的扫了眼她,松开她洗漱了下便要离开。
耳畔传来丫鬟松了口气的声音,她忽地转身靠近。
丫鬟吓的脸色瞬间惨白,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秦公子饶命,奴婢错了……”
秦陌芫弯身,伸手扶起她,很是恼火的问了一句,“你错在哪里?”
丫鬟眼神闪烁,似在思虑自己的错误之地。
她急忙道,“奴婢不该呼吸——”
靠——
这也行?
秦陌芫被逗乐了,起身坐在软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说吧,今日不说为何这般怕我,你就别想踏出这个营帐。”
丫鬟身子一抖,吓的刚想跪下,便被扔过来的茶杯吓的身躯一僵。
随即冰冷的声音传来,“再给我跪下,我废了你的膝盖!”
丫鬟直接要哭了。
她哆嗦着身子,眼神闪烁,想说,却明显不敢张口。
秦陌芫冷眉,“说不说!”
冰冷沉厉的声音惊的丫鬟直接闭上双眸,小声急速道,“秦公子威武,和八王爷能……打在一起,定是位英雄。”
什么玩意?
秦陌芫一怔,眨了眨双眸,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和诸葛千廷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捏了捏眉心,她努力想了下,始终没有头绪。
只记得当时诸葛千廷跟着她进了营帐,要与她喝酒,之后发生什么了?
她又为何会在阡冶营帐里醒来?
“为何还没好?”
低沉清冽的声音骤然响在营帐外,随之帘子被挑起,一道身影长身玉立的站在外面。
男人背着光,从帐内只能看到他俊美凉薄的轮廓,那双凤眸隐匿在暗光里,不知其味。
秦陌芫起身,走过去问道,“和尚,昨晚发生什么了?”
她发现在问完这句话时,和尚身上的气息骤然凛冽,像是侵染了万年的冰霜。
“日后莫要再喝酒了。”
清冽的声线裹着寒凉的气息,放下帘子,转身离开。
秦陌芫跟在他身边,双手抓住和尚的手臂,撒娇似的仰头,“和尚,你就告诉我嘛,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别是自己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才好。
和尚不动声色退开身子,收回自己的长臂,语气冷淡,“秦施主注意举止。”
注意个屁!
之前在马背上搂着她腰肢时,为何不说注意举止?
此时整个围场的桌椅都已经撤走,前方一条长长的队伍。
前方明黄色的马车已经渐渐行走。
秦陌芫看到苏扈楝悠然自得的上了一辆马车,却不见青锦誉。
从昨日的话中,苏扈楝似乎知道他的去处。
拾步便要跑过去询问,手腕却是一紧,微凉的触感让她回头,“怎么了?”
阡冶俊眉微拢,语气透着一股不悦,“做什么去?”
秦陌芫指了指苏扈楝,“去找他问点事。”
和尚眉眼轻抬,目光淡淡略过那抹身影走向马车。
在那人上马车时,视线正好望过来,对着他淡淡一笑,笑意深意难究。
“你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凤城知府私自找大齐使臣问事情合适?”
秦陌芫微怔,不意他会说这话,
思索了一下,点头,“也是,不太适合。”
若是被有心人找事,指不定怎么在皇上面前诬陷她。
青锦誉的事只能找机会去问,他武功高强,身边又有阿华,应该没事。
反手握住阡冶的大手,却被对方避开。
和尚拾步朝着马车而去,留给她一个修长俊逸的背影。
她是哪里得罪这个和尚了?
怎么从她醒来,就感觉他不太对劲。
“喂,那个土匪,你等下本王。”
熟悉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愣是将刚跳上马车的秦陌芫气的差点摔下来。
土匪土匪,她难道没有名字吗?
准备不予理会,正要挑起车帘走进车内,诸葛千廷骤然上前抓住她的袍角一拽——
本就没有站稳的她被这股力道拉的朝后倒去!
秦陌芫就差呕一口老血!
诸葛千廷绝对是她的克星!
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幕,诸葛千廷骂了一句,“你是稻草人吗?这么轻?”
他身形一闪,准备冷眼旁观,看着少年狼狈的摔在地上。
就在她已经快要掉下马车时,车帘骤然挑起,一只长臂蓦然伸出攥住她的手腕。
秦陌芫借着这股力道跳起来再次站在马车上,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转身,跳下马车,脸色冰冷。
诸葛千廷傲娇的仰头,用鼻孔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秦陌芫挑唇一笑,那笑意在诸葛千廷看来阴森森的。
果然——
他瞪大双眸,惨烈的大叫一声,“啊——死土匪,你竟敢踩本王!”
诸葛千廷双手抱着脚丫子,痛的在原地蹦跶打转。
他指着云淡风轻的秦陌芫,气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少年仰头,冷笑挑唇,“方才微臣被八王爷拽的摔下车,脚步不稳不小心踩了您,莫非八王爷如此小肚鸡肠,要与微臣计较?”
这叫什么?
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诸葛千廷气的冷哼一声,“咱两的账没完!”
说完,他恼怒的一拂袖,跛着脚,一瘸一拐的朝着前面的马车而去。
秦陌芫撇了撇嘴,这货就是欠骂,没事找虐。
还傲娇的不行!
挑起车帘走进去,坐在软榻上,她蓦然上前坐在阡冶身侧,紧紧挨着他,“和尚,你方才救我的速度可真快。”
她笑眯眯的看着他,“隔着车帘,你是如何知道我要摔下马车的?”
阡冶冷淡敛眉,“听到的。”
秦陌芫了然点头,“哦,那你的耳力蛮厉害。”
她忽然逼近她,在他耳畔刚要轻语,和尚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开,气息冷淡,“坐好。”
秦陌芫直接盘腿坐在他身侧,“我还就不,你能将我怎么样?”
看着她一副无赖模样,和尚蹙眉,直接阖上双眸,指尖捻着佛珠。
周围很静,静的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秦陌芫无聊的撩开车帘,眉眼轻抬间,骤然看到远处密林树后,一道身影瞬间隐匿。
她脸色微变,准备下去,却被和尚清冽的声线喝住,“你又做什么去?”
秦陌芫起身,“办点事,一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