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本是一种医学手段,但凡意志坚定的人神智便不会被左右,可当时他本喝下烈酒便神经麻木了,再被韩婧说是喝了下有硫喷妥钠的水,那时便是被催眠的开始。哪怕他再想清明神智,可心魔与执念,让他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所以翟靳这一次说对了,他输在自己,输在了自己的心魔,他越想隐瞒越怕被林妙发现,就越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智,随而将那些深埋的秘密都一一吐『露』了出来。
“你在怕。”翟靳笑看着他说,“你苦心营造了一个叫阿华的人出来,就是想要有朝一日用来掩盖你的身份。你步步棋都算得精准,唯独算漏了她。从你很多年前布局想要为你父亲报仇起,你就把她林妙算漏了,你没算到最终爱上了她,甚至为了她差点葬身火海;你也没算到即使时隔五年,对她依旧放不下,时日越长你便越害怕被她知道真相,因为,如果你是陆勉,她便不会与你在一起。”
joe箭步上前把翟靳给推搡在车门上,手臂狠狠抵住他的咽喉,“你是忘了翟新同如今还在牢中吗?而你,没了荣丞也没了海外那些投资,又凭什么资格来与我斗?”
翟靳扫了眼他横亘在前的手臂,反而语态轻松地道:“没错,在你眼中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但是我有一件事能够做到,就是,让你爱而不得。以林妙的『性』子,是不可能再接受你了,无论是愧疚还是家族恩怨,你跟她之间都会隔着一条跨不过的长河。关键是,她会原谅一个从始至终都在利用她欺骗她的人吗?”
“你的目的是林妙?”joe眯起眼。
却见翟靳摇头:“我的目的是让谁都不好过。凭什么你布局多年夺走了一切后还要美人在抱?总要有点遗憾跟缺失,你说是吗?”他把joe用力推开了两步,敛去脸上的笑意,眸光沉狠:“过去是你手段高明让你赢了,不过我翟靳不是输不起的人,失去的我会自己夺回来,而得到的,我会抓握在手里永远都不放。joe,我们会再见的。”
目送着翟靳离开,joe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翟靳说得么每一句话都切中了他的要害,他瞒下自己是陆勉这件事不为别的,全都是为了隐瞒林妙。因为他深知林妙的『性』子,在知道他就是陆勉后,无论当年真相如何他们都再回不到从前。
此时他已经无法理会放翟靳走是不是放虎归山,哪怕终有一日他们要在商场再决战他都不会拍,但是林妙,是他唯一的软肋啊。
从医院出来第一站并不是这派出所,而是回家,回霆舟楼上的家,但是进门他就发现屋子里变了。不是屋子的摆设变了,而是一些该放在哪个位置的东西没了,进房搜找,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杀伐决断起来比他都还狠。如果她要走,完全可以丢了那些衣服生活用品,无需回公寓去收拾。她这么做的目的是在告诉他,她要结束这一切。
这是她对他的宣誓。
所以即便他急着去找她也无济于事,第二站他来找了翟靳。他要弄清楚翟靳到底耍了什么阴谋,让他在那情况下心智薄弱,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开车去往林妙公寓的路上,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当用钥匙去开门却发觉锁换了时便有了心理准备,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既然她还有心思来换这锁,证明只是生气,并没有到一点退路都不留的地步。
他拨她号码,是关机的。在她门前席地而坐,他要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逼』得她出现。
寰亚已经给她了,是制造点公司内部问题吗?还是再把寰亚给夺过来,让她主动来找他?这似乎都不妥,那么从林大军入手呢?虽然林大军在他当年与许晓君合力挑拨之下,以为林妙不是自己的女儿而一心利用,对她并不好,可那丫头却依旧重情。
她始终都把寰亚的责任挑在肩膀上,也在林大军几次装病时流『露』出在意。
如果是从林大军入手的话,能不能把她『逼』回身边呢?joe在考虑这个可能『性』。只要把她牵制住了,事后他再来哄她,哪怕她再气也都有哄回的一天。
而对林大军,他本没有那许多顾忌,若非是看在她面子上,早也把人送进监狱去了。
他叹了口气靠在门上,这条复仇的路走得有多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从没觉得遇见林妙是个错误,也从不怕她成为自己的软肋。因为有了她,他才不是那满心仇恨的机器,才变得有人情味,懂得割舍与放下。
若非遇见林妙,可能现在翟新同和林大军的下场会比眼下更惨烈。
但如果因为报仇而失了她,那他之后便没有意义了。
想及此处joe从地上起身,扫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转身走进了电梯。
已经三天了,林妙都没出现,哪怕林大军被拘留监禁,寰亚生产岌岌可危,她都没出现。
让joe不禁怀疑,到底她还在不在吴城?
但已经让人查过这几天的飞机航班,都没有她的名字,车站附近也都有人守着,全都没看见她的踪迹。包括她的公寓与林大军的别墅,并没有见她出入过,除非是她躲在公寓足不出户。
反而是翟靳,倒有他的离境记录,他去哪了并不关心,但就怕又设了什么局把林妙给藏了。可就在joe打算对翟靳进行追击的时候,林妙突然给他传来了信息——
joe,见一面吧,我在那片稻田。
眸光沉了沉,立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哪,心也揪了起来。他怎么就没想到那里呢?
驱车前往的路上,心头一直很沉,是集中注意力在开车上才没去想这三天她一个人独住在那小屋这事。等红灯的时候,心绪浮躁而太阳『穴』突突地在跳,暗下决定无论她有多反弹都要在今天制住她,断然不能被她给牵制住,否则,后果他承受不起。
车子平稳停在了马路边,他推门下车,步履微沉地朝着那排小屋走。经过屋门时,他朝门锁扫了一眼,还是完好的,但是窗户却洞开着。
上次过来他便察觉到了端倪,可能别人不会干出破窗而入的事,但是她会。
甚至她连试图打开门上那老式铁锁的念头都没,就靠着爬窗出入也觉得自在,也就只有一个她了。joe并没破门而入,这门锁的钥匙在叶非凡那,而叶非凡被他给赶去西宁了,让他学了她也去爬窗不是不行,只要她在里面;但她约他的地点是在那片稻田,所以这屋里必然是没人的。
踩着杂草丛生的田埂而行,脑中勾勒着一会看见她的画面,然而等到了那空旷的稻田却见她用一块布铺在地上,然后躺在上面竟像是睡着了。
她也真是胆大,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睡在野外,也不怕有匪徒劫财又掠『色』。不过方圆几公里好似都没有人烟,而隔了前面那个土坡便是公墓了,会过来这边的人几乎没有。
在她身旁坐下,目光细凝在她脸上,苍白,憔悴这些似乎都没在她脸上出现,反而脸蛋被午后的太阳照得红润,长长的睫『毛』犹如扇羽盖住了那双灵动的眼睛,沉静的气息将他心头的浮躁漫漫降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才见她睫『毛』颤动着要醒来,joe定定看着,等那双黑眸睁开,从混沌到清明,她从地上坐起身来,轻声说了句:“你来了。”
“嗯。”他轻应,发现之前想过的所有对付她的法子到了跟前都没用了,只相对无言.
只沉默了一会,就听见她再次开口:“joe,我知道你在找我。来这里的时候我对自己打了个赌,赌你什么时候能够找来,如果你找来了,那我们就好好找个解决问题的法子,看是不是还能继续走下去;可是,我等了你三天也没等来你,便明白了一件事。”
joe蹙起眉头问:“明白什么事?”
林妙目光眺望着远方,缓缓而道:“我们在一条背驰的路上越走越远。”
心中一揪,他沉了目光盯她,“那是你以为。”
她温柔而笑,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你其实也清楚,所以你用尽各种手段想要『逼』我出现,却忘了我在乎的早已被你逐渐淡化。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一样,就好比你用我爸的后半生作为要挟,可我却能吃准你不会真的下狠手,因为你知道但凡你那么做了,我跟你就是陌路。”
joe一把扣住她胳膊,语气沉狠:“陌路?林妙你不妨试试我会不会或者敢不敢对林大军下狠手,你信不信我让他比翟新同更惨?”
林妙侧转眸看他,英俊的脸庞上含着一股戾气,可她不惧,还反而伸手轻抚他的脸,在她的手指一点点划过他脸轮廓时,那狠戾的表情逐渐淡去,只剩幽深复杂的目光盯视着她。
她没有去接刚才的话题,只问:“当时疼吗?”
他心头一跳,自然能明白她在问什么,收回了抓她胳膊的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带她沿着脸的四周到脖颈再到胸口才停下。
“很疼,就差一点我就成了废人,当时的烧伤面积达70%以上,我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完整的。但是我想活着,再难都从火坑中爬出来了,为了活着,忍了全身的烧伤偷跑出了医院,可我当时那情形哪里能去得了什么地方,只能躲在简陋的房子里,等着身上的皮肤发烂。”
林妙感觉身体里的某处又开始钝痛起来,且一疼就撕心裂肺,她咬着唇问:“后来呢?”
“后来,”joe目光转向别处,嘴角是淡淡的讽意,“我昏睡在了那租屋里,醒来时睁开眼发现周围都不是熟悉的环境,而手臂上还正吊着点滴。若非身上的烧伤仍在,我当时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是谁救了你吗?房东?”林妙追问。
joe摇头,“不是房东,是我父亲的一位故人,就是江小灵的父亲,他为我找了全美国最好的整形外科医生,帮我改头换面,冠以他的姓,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对你提出了什么条件?”
joe笑了,这丫头习惯了把利益摆在天平上衡量,看人待事永远都那么精准。
“其实也不算什么条件,本身他救我的动机是出于感激我爸当年对他雪中送炭,等我变成这张脸的时候,他希望我能够成为他的半子。”
半子?林妙心头一跳,立即领会过来:“他让你娶江小灵?你答应了?”
joe眉眼挑了挑,她这副样子是但凡他点头说是就要跳起来打他的节奏吗?不过他还是摇头,“没答应,五年前小灵还是个小丫头,哪里懂这些,我提出了另一个条件与之交换了。”
林妙眯了眯眼,五年前的江小灵还是个小丫头或许真不懂,但是五年后的她早已成年,怕不再是他以为的孩子了。从那次在公寓楼下的交涉来看,江小灵对他怕是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她问:“什么条件?”
“无论我在今后扩展多大商业版图,其中20%都归江小灵所有。”
林妙很吃了一惊,20%这个数字可当真不是小数目,如果他只是个穷小子便是一张空投资票,可但凡他有所成就,江小灵不用花费任何便可坐享其成了。
以joe现在的资产,江父显然是可以笑了。
这个人一定非常的有远见,懂得权衡利弊,而求得最有利的价值。不过林妙对这个人无法有反感,包括对江小灵,哪怕江小灵真的或许喜欢上了眼前这男人,因为,若非他们一家,她的陆勉活不过那个冬天。
轻叹在心底,酸酸的感觉,她的陆勉啊。
“阿勉。”随着她的一声轻唤,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动了动,涩涩地想: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吧。
她嗅了嗅鼻子,语调平稳而道:“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