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喷妥钠的功效是joe自己亲口告诉她的,曾在对罪犯审讯中作为“吐真剂”。所以刚刚他说得都是真实的没有错,但他是以什么样的角度来说,是第三者的立场还是,当事人?
林妙问得第一句话便是:“joe,阿华究竟是不是陆勉?”
安静轮回里,感觉心尖都在微微颤抖,听见平静的语声低述:“不是。”林妙的指尖勾了勾,再问:“那么你呢?你是陆勉吗?”
问着这问的时候,林妙的眼中只有那人,周旁的谁都入不了她的眼。
他说:“我是陆勉。”
如果之前不懂什么叫讲话掷地有声,那么此刻林妙感受到了,有个人投了一块巨石往她心湖中,噗通声响让她甚至有短暂的耳鸣。等恢复清明后,那种熟悉的钝痛在心间逐渐蔓延,她从齿缝中迸出疑『惑』:“为什么你要骗我?”
“什么骗你?”他似觉困『惑』,又似听不出来她嗓音。
林妙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问题:“为什么你要编造一个谎言说阿华就是陆勉?”
空间静顿下来,等待的时候林妙不由心中升起希翼,希望他说那不是谎言,他刚刚所说所做都只不过是为了履行对阿华的承诺,哪怕这个理由听起来是有多荒谬与牵强。
至少,他不是陆勉,就不曾对她有过利用与欺骗,而她,也对他没有愧疚。
她对陆勉是愧疚的,哪怕明知早年他接近自己是存了目的,可追其根源又何尝不是林翟两家先负了他陆家,再则他因她而走入火海,万劫不复。比起那点欺骗与利用,陆家付出的是人命,先是他父亲,再是他,若非他命大,如今陆勉二字也不过是刻在墓碑上。
只要joe不是陆勉,那她可爱得心安理得,否则,他俩会没有路可走。
而向来眷顾她的老天爷这次却没听到她的心声,沉暗的嗓音在半空回响:“因为我不想让林妙知道我是陆勉,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当初用阿华的时候就想到这最后的一步了。他父亲是原先跟着我爸一起打拼的,后来我爸死了后,他家就一直跟我们同住在那个旧楼里,那场火将他父母都烧死了,他刚好在外面工地上干活才留了一命。所以,比起我他更恨翟新同,他要的不是罪魁祸首的命,他要翟新同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其罪行,然后一辈子待在牢中。”
翟靳眸中『射』出沉怒的火焰,狠声而斥:“别把所有事都推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这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要为你父亲报仇,要把荣丞和寰亚这两家公司彻底踩在脚下。”
joe:“你说得没错,我当然想要报仇了,除去那些人命,无论是荣丞还是寰亚都是当初那家电子厂的衍生品。它们发家的背后有多阴暗就有多肮脏,根本没有资格在吴城立足。”
“是什么电子厂?”林妙突然问。
只听joe答:“远山电子厂。”
林妙刚心头一松,便又听joe道:“也就是后来的同庆电子厂。”她彻底僵化。
所以同庆电子厂的前身实际上是翟新同、林大军和陆向远三人共同奋斗拼搏过的那家厂,自陆向远被诬陷入狱甚至『自杀』后,翟新同与林大军都瓜分走厂里的资源然后另起炉灶,分别创立荣丞与寰亚。当时他们一定以为远山电子厂没了,殊不知它如埋在地下的火种一般,以另一个名字起来,更与荣丞和寰亚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这不是人为,这世上又如何能有这许多巧合呢?
东子带领众人罢工是在joe掌握荣丞之后,他说计划开始,不单单是指那罢工的变故,而是他这局周密的全盘计划开启。
说起来很可笑,翟新同与她父亲林大军两个当事人都在多年以后把部分决定权给予了别人,所以才有刘向东背着翟新同成为同庆电子厂的法人;而寰亚寻找外包厂加工,来自林彦的大笔一挥,包括她在后面也知道,却不知从始至终他们都是在一步步踏进这个圈中。
双管齐下,谁也没逃过。只看今朝,荣丞不复,翟新同入狱;寰亚哪怕仍在,也伤其筋骨成了空壳子,而父亲如今又能怎样?林妙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林大军,他已经众叛亲离。
“那么我呢,你对我林妙是何念想?”万事终有头,到了这时候她能问的只有这一句。
“林妙……”名字低低地从他嘴里呢喃而出,像是带了万般宠溺,又像是淡漠如陌生人,她已经分不清了,目光紧凝着那张脸等待答案。
却在下一秒身后忽然砰的声响,转身便见叶非凡一头冲了进来,而那门明显是被他给踹开的。他身后跟着三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进门就扬声而喝:“就是他们这些人,把我老板给控制了!”
——
会所张老板很是头疼,他经营会所多年,上下都打点过的,接待的也都是位高权重的领导,从没出过事,谁知道今天出了这等事。
警方问话录口供,他如何能说这局是秦书记约的?只得硬着头皮把责担下来。幸而秦书记在酒醒后出来,面『色』虽沉,但还是主动把事情揽过。而与他一同出来的那位杜老,脸『色』似乎也很黑,劈口就问与他一同过来的那位女士去哪了。
张老板自是见惯场面的人,知道这位杜老应该也都是上位圈的人,不敢怠慢,连忙回说刚刚被警方给一起带走了。
等秦书记与那杜老一众人离开会所了,张老板也不敢松气,连忙打电话找路子探问那被救护车送走的江总的情况。据他所知这江总如今可是拿捏着吴城的经济命脉,如果在他这出了什么事,那他别说会所开不下去,连这吴城都怕是待不了了。
叶非凡原本很担忧老大的情形,可救护车开到一半就见老大突然坐起了身,面『色』虽然发白但神智似乎清醒过来了。不由出声轻询:“老大,你没事吧?”
joe闻声转头过来,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叶非凡心头一咯噔,老大不会是被那什么『药』给弄傻了吧,然后狗血的来个失忆?不禁懊悔不已,之前在门外听见那翟靳说老大中了那『药』就该冲进去的,尽管那时候老陈联系的派出所队长还没赶到。主要是他听见是那『药』也觉好奇,不光是对『药』效好奇,更对老大的过去好奇,可听到后面越来越觉得不对。
那翟靳的目的分明是想要离间老大和林妙啊,尤其他听见林妙问最后那问时,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凡从老大口中说出点什么不好的来,怕是以林妙那妞的『性』子非跟老大闹到底不可。所以他毫不犹豫就冲进去了,目测还算及时,但眼下老大的情况很令人堪忧啊。
冲着随行的医护人员吆喝出声:“诶,那个谁,帮忙检查一下我老大啊,没看见人醒过来了吗?”但听那医护人员道:“已经到医院了,先送进急诊吧。”
“哦。”叶非凡虽然焦躁也没办法。
而整个过程中joe都好似浑浑噩噩的,一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用推车把他一路送进了急诊室。陈斌是跟着警车一同过来的,一众人抵达急诊室时刚好门从里面打开,叶非凡疾步上前询问:“医生,我老大怎么样?那『药』对他有没有副作用?”
哪料医生一脸懵懂而问:“什么『药』?这人就是喝醉了酒啊,体内酒精含量偏高,对身体很伤,所以醉酒后神智会不清,以后不能再这样喝了。”
叶非凡一愕,嘴都有点不利索了:“喝……喝醉?”
“现在病人酒已经醒了,在医院观察个半小时基本上就没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
陈斌推门而进急诊室,便见老大独坐在病床沿上沉埋着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沉的气息。心中不由暗骂叶非凡那臭小子,总找坑给他跳,可这坑他已经跳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老大?你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见老大缓缓抬头,眸光『射』掠而来再不见有半丝浑浊,看得陈斌只觉心惊不已,明明灭灭后听见老大问:“林妙呢?”
——
林妙没来医院。
叶非凡是刚刚才反应过来的,当时他让纠察队队长抓得是翟靳几人,并没有说让抓林妙,按理老大当时那情况她应该会急追而来,可是她没见踪影。
心里头没来由的很慌,他是听见之前老大在那包房里说得话的,然后老大报仇这事,他没觉得有何过分的。姓翟的和姓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且确实罪孽滔滔,如今老大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以牙还牙,也用得是正常手段。换作是他,恐怕早就走上邪路,用最简单的方式来报复了,不过,那样他的后半辈子也搭进去了。
足可见,老大比他要睿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本躲在抽烟室抽烟的,脑中还在盘转着这些,突觉眼前人影一闪,有道疾风随至,本能地往旁避让,可避开了脸没避开肩膀,重重一拳打在他左肩处,一下把他给打倒在地。
怒得他火冒三丈,起身便喝:“谁敢偷袭老子?”
可等看清来人时一下就怂了,“老……老大,怎么是你?”视线往joe身后的陈斌哀怨而望,只见陈炳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时的joe整个人都透着阴狠,眼神沉厉地让叶非凡脚软,真怕他那拳头又再上来。
可joe寒凉丢下一句:“从今天起,你调派去西宁开发新市场,不做出成绩别回来。”话落便转身大步而走,脚下步履既沉又重。
叶非凡惊愕得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急急去拉陈斌,“老陈,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斌用同情的目光看他,“你啊,平日脑子不是转得极快的吗?你还警告过我说林妙是老大的禁忌,可今天怎么就糊涂了呢?听见老大被翟靳算计,你居然还在外面看戏不立即去救,这回你就祈祷着老大能够哄回林妙吧,否则西宁怕是你非去不可了。”
……
翟靳走出派出所时便看见门外听着的那辆车了,不禁嘴角上扬了走过去。
走至窗前还轻敲了敲玻璃,等窗玻璃缓缓落下后视线将车内的人扫了扫,不无兴味地问:“怎么这般不高兴?是丢了什么宝贵的东西还是重要的人吗?”
回应他的是门从里面突然撞开,他急退而开还是被撞到了,虽然疼但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看着joe从车里走出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狠气息,脸『色』又沉,翟靳就觉心头痛快。
他比了比派出所的大门后道:“在你动手前先想一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私下斗殴不会有什么罪,但是拘留是免不了的,你如果希望和我一起在里头待就尽管动手。”
joe阴沉地扫了他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想通过武力来解决一件事,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沉不住气,没有了以往的从容。
克制,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信念。从过去到现在,若非他能做到克制,如今的他都不知道在哪了。有时候长久习惯了就种进骨血里了,所以他在这刻除了狠狠盯着翟靳外,并没有任何动作。
相比joe,翟靳要显得更随意,还故意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灰尘,然后倨傲开口:“你一定想不通为什么医院查不出你体内有硫喷妥钠的『药』『性』,你工于心计,筹谋算计步步为营,可为什么你连一杯水中究竟有没有下『药』都尝不出来呢?难道你就没闻过硫喷妥钠的味道?”
joe蹙起眉头,那杯水……他当时喝时并没尝到有异味,而硫喷妥钠有蒜臭味,但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舌根麻木并没尝出那味来。现在翟靳故意说出这事,难道那杯水中根本就没有下硫喷妥钠?
可是,“如果没有硫喷妥钠,后面我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会在后来无法控制地说出那些真相呢?”翟靳截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在奇怪这事?罢了,当初我拿你当兄弟,这事便与你说了吧。这一局,你输在自己!”
joe没接他的话,冷冷地看着他等他下文。
“硫喷妥钠不过是个幌子,是你心里一直藏着那许多秘密,又害怕被林妙知道。酒精麻痹了你的神经,让你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再闻见韩婧身上的香便好入眠了。”
入眠?joe的瞳孔一缩,“催眠?”
翟靳笑了,“果然是一点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