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秋风吹锦水,山河大地拥清辉。
今日是中秋。
往年都有朋友之间相互赠送席面庆贺佳节,如今梁府中人都去了远地,而方友平和有山表哥几人又去了京城,朋友家里仿佛都少点过节的意思。
梧桐心想,近几月,邓员外的骚操作折腾得人人心头愁云惨雾,干脆,就把庆祝中秋的家宴改去了加工厂里,工人带上家属一起来,参加千人宴,共赏中秋月。
谁料大伙都出发了,梧桐还没睡醒。
实在是秋天太好睡觉了,从前她生活的城市,只有冬天,夏天和回南天,买一件风衣,都找不到适合的天气穿出门,什么叫秋天,她从未有过明显感受。
现在在大夏,季节分明,一到立秋,暑气就短了,早晚清凉好睡,十足十长秋膘的好季节。
眼下剩她一人,巳时四刻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看方紫玲眼底的兴味就赶紧甩锅,问她为何不早点来叫醒。
其实方紫玲今早也挺忙,一来是彭外婆老太太不准人打扰梧桐休息,二来,长辈离开后,好些来贺节的邻里才到,她得替主家派发月饼糖果,若不是阿晨机灵赶来帮忙,她能变成个旋转的陀螺。
方紫玲捶着胳膊肘,委屈巴巴道,“老太太说要先去庙里烧香,小姐最不爱做这事,索性就让你多睡一会,后来邻居来祝节,还是妈妈告诉我,得赶紧把准备的糖果给邻里派发了,这一忙就到这会了,偏是今日家中冷火秋烟,还没个馒头给我垫垫肚子,现在都快饿死了,还被小姐说我不尽责。”
“哎哟,我们紫玲今日干了这么多的活,你看我,睡得五姥爷不认识六姥爷,错怪你了,一会上街给你买好吃好玩的。”自知理亏的梧桐赶忙下床来把方紫玲一拥,好言好语哄道。
方紫玲也没有真生气,听得有好处,讨了两份点心吃食,姐妹俩又好了。
洗漱梳妆,方紫玲给梧桐梳了个百花分肖髻,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髾尾、垂于肩上,露出燕尾一样的两条麻花辫。
发髻上插入一只秀蝶舞的发钗,两边配一只金桂月兔压发,略施粉黛,唇点桃红,正正是珠华萦碧珠,实叶间金琼,眸光潋滟间,令满室生辉。
“小姐,你可真漂亮!”方紫玲发自内心地赞叹出声。
“那当然,天生丽质难自弃。”梧桐对自家姐妹就没有那种扭捏劲,对镜自照满意地点点头,赶紧去衣柜里寻摸了一套很应时节的橙黄色襦衫。
当她从屏风后走出来的一刻,方紫玲嘴角都跟着抽抽,不是,小姐你是真漂亮,可怎么能漂亮就三分钟呢?
“小姐,咱能不能换一套衣裳?这个颜色,像竖在地上的一茬子桂花树!”
梧桐左扭扭又右转转,不觉有异啊,“桂花怎么会竖在地上?你只是没看习惯,我就是特意选的桂花色,应景呐?得了,就这样吧,咱赶紧走,别把我紫玲饿坏了。”
二人到得门口,正要上马车,就听有人远远叫她,她回头看去,是一名衙役打扮的官差。
这人她也熟,送信的驿卒,他出现也没有别的事,就是给她和梁理科单线送信的。
梧桐赶紧叫方紫玲回府拿了些月饼糖果送给驿卒,劳烦人家大过节的跑一趟。
二人客套寒暄了几句,拿着信件,不出意外又是一层灰蒙蒙,梧桐是心疼又怀疑,斜着眼揶揄道,“这封皮上的污渍,是不是你们弄上去的?”
驿卒也不诓她,直言道,“几千里鸿信,山长水远总会有照顾不周之处,只要信笺干净就成。”
好吧,梧桐想自己也没有认错梁理科的指印,正要转身,驿卒又叫住了她。
“这儿还有封寄给凌意桐的信件,也是一个地方发出来的。”
“我大姐?”梧桐歪着脑袋凑过去看了一眼,封皮落款处写着一个‘邓’字,她当时就觉得晴天万里打哪就滚来重重密云。
如今她们是看邓色变,可联想到驿卒说的话,眸光一转,才想起梁理科身边还有个邓希希。
密云这才散去。
但是,他怎么会给她大姐写信呢?
“交给我就行,我转交给她。”
驿卒求之不得,做好交接,梧桐轻装快马终于可以出门了。
方紫玲坐在她身边,抿唇笑着,圆圆的脸鼓都大了一圈,一看就是想等着梧桐阅完信后打听八卦。
梧桐以前也磕cp,特别能理解方紫玲现在的心态,可她今日还真不急着看梁理科给她写什么,她纠结着大姐和邓希希。
“我这个人啊,就是太有事业心了,身边人关心不够,你说,我大姐跟邓希希什么时候有联系了?”梧桐问方紫玲。
方紫玲的笑脸顿时散尽,柳眉拧成两条蚯蚓,沉思片刻也是摇头,“不知道啊,这个邓公子,我也就只在姑爷请他夜宴那天见过一面。”
梧桐歪着身子,靠向高高的绣枕,有一下没一下扯着唇上的死皮,百思不得其解。
良好的素质教育,她也从未想过偷看信中言来获知消息,心底又不禁忧虑,该不该把这封信交给大姐。。
大姐今年都二十七了,可在这个时代,大姐这个岁数是真的老姑娘了,媒婆给介绍的,合适的条件,人家挑大姐,剩下那些歪果裂枣,眼歪嘴斜,不是鳏夫就是残疾的,别说大姐瞧不上,凌家也没人看得顺眼啊。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嫁人的话,但不代表她不配获得爱情啊。
若是邓希希对大姐有意思,放任他们自由发展,就成孽缘了。
就邓员外干的这些事,将来陛下追责,就是灭九族刨祖坟的大罪,邓希希不得跟着他爹去死啊。
但是扣下邓希希信件这种事,梧桐自问自己是做不出来的。
马车停下来许久了,方紫玲见梧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轻轻推了推她的手,“小姐,大宝贝到了!”
回过神来,她掀帘一看,就阿晨一个人等在门口,店门紧闭,贴上了红色的告示,她索性招手叫阿晨上车。
坐到车辕边,阿晨就给梧桐报备了一番,今日店里闭店过节,楼上楼下都收拾好了,那么多的伙计原本是要等着梧桐安排车子的,这会不见人,是都已经先行一步了。
“十八里地,怎么去啊?”梧桐疑惑道。
“两条腿走着去呗!”阿晨长臂一甩,显得十八里好似十八米那么简单,“别看十八里,大伙结伴同行,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
来回三四十里路啊,梧桐瞪圆了眼睛,在心里默默为各位竖起大拇指。
须臾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最晚到的她,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等我到厂里,恐怕大伙把饭菜都做好了吧!”
方紫玲咯咯直笑,“千人宴啊,若是小姐过去时都已经做好了,还愁啥呀,咱就坐下来吃呗。”
梧桐抿唇,就是啊,操这个心干嘛,干脆,让马车往闹市大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