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元三十八年,秋。
在漠北草原的枯黄之季,沙州城外传来战鼓雷鸣的声音。
攻城大军压境,主帅乃是匈奴阿布那杜部落统率的三万精锐部队。
对战沙洲城里驻扎的一万名州军,以及两万驻军后援。
敌军铁骑犹如野兽般咆哮着冲过防线,攻击猛如虎豹,轰鸣喊叫声让整座沙州城都在颤栗。
可尽管敌军气势汹汹,试图冲破沙洲城壁垒般的城墙也不容易,守城将领王校尉在城墙上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将士们应对敌方猛烈攻击,将弹药和巨石投向战场,拼死鏖战。
战役从晨曦持续到深夜,我军成功阻挡了敌人第一波进攻。
入夜后,沙洲城外一片狼烟,遍地横尸,流血漂橹,战争的痕迹怵目惊心。
敌退之后,城内依旧是一片繁忙,准备粮草弹药,医治伤痛,清理战场,统御下一场战局,迎接驻军入城。
将士们好不容易能偷个闲眯下眼睛,和衣而睡在自己的岗位上,还没休息过两刻钟,擂鼓声又隆隆响起,将士们一个翻身醒来,又一次投入到御敌的对战中。
一连三日,我军利用充足的军力和铜墙铁壁的防守,挡住了匈奴一波波进攻。
第四日晨,借着西北方突起的沙尘暴,我军把握时机,把匈奴人打得宛若迷失方向的瞎鹰,被掳战俘一万二千人,剩余的残兵游勇丢盔卸甲逃往莫开山北。
捷报于八日后送抵兵部,兵部尚书看过军报后连夜进宫,呈报陛下,沙州城急需粮草弹药补给,一万二千名战俘要如何处置,望陛下圣裁。
深夜的皇宫里,古朴的宫灯映照着富丽堂皇的殿宇。
御书房里,龙涎香悠悠飘荡,隐约可闻的,却是断续呻吟的低咳声。
皇帝端坐在宽敞的龙椅之上,在他的身边,是伴驾多年的太监总管李公公,以柔和的手法捏肩抚背,为疲倦的皇帝减轻些许不适。
兵部尚书邱大人静静地跪在地上,听着身边户部侍郎盘点余粮,嘚嘚嘚,嘚嘚嘚,字字句句嘚嘚的都是舍不得,盘不活。
邱大人是越听越恼,户部这帮老贼,帮着皇帝管家,天天喊国库空缺,一个比一个抠搜,要钱没有,要命就叫当兵的上,自个吃得肚圆肠肥,内里那点花花肠子,谁还不知道?
偷眼观瞧陛下,此刻面色不虞,可邱大人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挺直腰板,再次拜倒,“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该给予沙州城一切所需,粮草更应赶在入冬之前进关……”
蒋侍郎是连声反驳,“邱大人,虽说眼下正是秋收,可地方的皇粮数目都还未有上报,沙州一张口就是十万石,其他城池若在这时也来凑一把热闹,户部拿什么来补这个空缺?莫北山地势险要,能抵万军,沙州城更是占据天堑之势,抵御十万匈奴都不在话下,何必深夜叨扰陛下,急求十万石粮草?”
邱大人一甩袍袖,愤恨道,“蒋侍郎此话说的好没道理,哪里起战事就当以哪儿为紧要,岂有压着粮草还得等众城池联名求粮的,求粮之后呢,你户部再来均分吗?西北将士忍饥挨饿,是饿不到你头上?”
“你——”蒋侍郎气结,心想,你也别把自己说的那般清高了,谁还不知道你兵部怕担上那调配不利的责任,就净找我户部薅头发?
穆辉帝略微凝滞的视线扫过两位爱卿的神色,眼神中透露出不耐。
他轻轻叹息一声,疲倦道,“行了,此事就按呈报的数额办吧,蒋爱卿,尽快回去清点余粮,把这十万石的粮草……”
“陛下,且慢——”伴随着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殿堂外走进一人来。
邱大人抬头望去,身着紫金蟒袍的王丞相迈着方步走进殿来,神色威严,目带寒光。
他环视众人一周,然后转过头来对皇帝恭敬行礼,“老臣见过陛下!”
穆辉帝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
王丞相站直身来,缓缓道,“陛下,老臣以为,十万石粮草全数运往西北实为不妥,西北七城连成北斗七星之防御工事,匈奴大军哪怕是攻破一个沙州城还得面对重重关卡,东部却不然,合为塔新建,正是用兵用工最紧要关头,粮草不足工程就会延期,届时鞑靼南下,夺了合为塔就能直入中原腹地,这祸事,邱大人敢不敢担啊?”
穆辉帝听罢,默默地点点头。
邱尚书一时哑口,这丞相知道的比他这个兵部尚书还详尽?
“陛下,修建合为塔工事确实不能停,可合为塔附近村镇民宅较多,屯粮之事还能内助,然沙州城乃千里不毛之地,将士们就指望着朝廷发放的粮草过冬了,再者这城里还押着一万多名匈奴战俘,这些人也得吃喝,臣愚见,当务之急先筹集西北的粮草,过段时日再解决东边空缺亦可行。”
王丞相冷笑一声,“你这个兵书尚书怎么当的?一万多名战俘是要做我大夏累赘不成?”
说着,转向御座方向,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战俘尽可全数杀之,这样一来,城中粮草便可富余,应付两三个月不成问题。”
邱尚书面露急色,“陛下,以往我军缴获战俘,皆遵照陛下怀柔政策,行谈判议和之用,岂能……”
“邱大人,谈判议和多年,匈奴人有哪一次言而有信吗?对付这些茹毛饮血,不以契约为约束的凶狼,就该杀鸡儆猴,让他们也看看我大夏之铁腕!”
王丞相话音落下,殿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压抑。
诚然,一万多战俘的命运,绝非小事,其背后的意义更是影响深远。
穆辉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殿下几臣急忙低眉垂目。
须臾,穆辉帝扶着身旁的李公公,走下御座,急不可耐道,“就按王丞相的意思,将战俘全数绞杀,我大夏没必要帮匈奴养着这些穷凶极恶。”
邱尚书心下震荡,跪行几步,声声喊着陛下三思,可他的陛下早已转身,向着更深殿宇走去。
王丞相与蒋侍郎陪驾而去。
偌大的御书房,就只剩下邱尚书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长吁短叹,愁眉紧锁。
他仿佛能预感到,如今这个宫廷王朝,天下之事,皆由权臣筹算策划,而清流一派,只是茫茫世间的局外人罢了。
翌日,朝廷颁下诏令,给沙州拨备五万石粮草,同时将那一万战俘尽数斩首,未来缴获之战俘,皆行此义。
消息公布之后,举国震惊,百姓们奔波相告是议论纷纷。
绞杀战俘,就意味着匈奴人也会以牙还牙,大夏朝,还有谁家儿郎愿主动投军支援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