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汉是激动又感慨,还不知道外界对于烤羊排居然如此视为珍奇。
“是啊是啊,没想到烤出来香味这般诱人,不怕八爷村长笑话,我亦是头回闻到,光这味都馋死人了。”
打铁趁热,肖老汉忙请二位镇宅之宝入堂屋坐,说是美味一会就好。
谁不知道啊,一会又一会的,就是拖延着族长村长在这给他儿子证婚呢。
为了这口吃的,族长与村长答应下来,前脚刚走,肖老汉眼尖发现在自家门口张望的跳梁小丑。
“哟,你不在自家门口迎客,跑我家做客来了?”
肖老汉抬头挺胸,双手插……玉带头,一副惬意的神态,与身边孩子打配合,“怎么回事,对门对户的还不让进去坐坐,这可是来给阿海贺喜的你们六叔,傻小子,不认识人了!”
肖二郎随即抱歉道,“爹,六叔来贺喜咱们当然欢迎,可大喜日子也没有宾客空手而来的道理吧。”
对门肖老汉立刻怒道,\"咱家还办喜事呢,我给你你不得给我,还给啥给,怎么的,就你家见不得银子呗?\"
肖老汉冷笑,“的确是不必给来给去这样麻烦,但你若想进去,得拿一两银子做门票。”
“你——!!”对门肖老汉怒不可遏,指着肖老汉,“你给我等着,不就是个羊排嘛,谁家做不出来啊?”
忿忿掷袖转身,回到自家台阶下还不忘狠狠跺跺脚,从肖老汉家门口踩回来的灰尘都不许跟着他进屋,摆出一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的架势。
新郎倌出发去接亲了。
两老汉的较劲还在继续,随着羊排香味持续不断在巷子里飘扬,后面赶来的宾客皆寻着味儿进了肖老汉家。
对门肖老汉面上虽不显,但心底却是焦急万分的,几次三番赶往后厨催促金馔楼的莫师傅快些整弄饭菜,争取在新郎新娘回来时,在那些去接亲的队伍中,再找回属于他家的面子。
莫师傅是金馔楼资深二厨,带出过的徒子徒孙一大堆,各个技术过硬。
原本这种小门小户家办喜事用不着金馔楼里的厨子亲自下场的,可近期许多厨子莫名失踪,这办大席的厨子明显不够用了。
主家娘家的四太公的三女婿是他家的二伯,便托了这么一层关系求到他门上来,想着都是亲戚一场,给的银子也够多,便决定领着自己的徒子徒孙过来救个场吧!
十八道菜都在庭院里加紧烹煮,主家临时买回来的羊排也烤上了,由他最得意的徒弟翻烤着。
此刻的莫师傅就在屋檐底的躺椅上喝着小茶吃着糕点,用一张嘴喝令徒子徒孙们干活即可,不到出现重大错漏之时他不必亲自上。
但主家做人实在是太鬼祟了,时不时就趴在墙边看里边人干活,怎么地,是不放心他带出来的徒子徒孙还是担心他们偷吃啊?
切,一群乡巴佬,他们金馔楼里什么琼浆玉液佳肴美馔没有的?什么炰鳖脍鲤龙肝凤髓没见过?会稀罕他们这些平平无奇的鸡鸭鱼?
第八次看见主家趴墙边来,莫师傅忍无可忍,重重将茶壶搁在桌上,挺起他滚圆的大肚子,中气十足地对着月亮门边喝一声,“有事吗?主家?”
被发现了,肖老六笑呵呵地迎上来,嘴里忙解释,“无事无事,就是来看看……看看……”
看啥呢,什么借口都在前七次基本用完了。
“看啥?担心我在菜里投毒啊?”莫师傅蔑笑道。
“哟,怎会呢,这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啊,我就是来看看这烤羊排……它好像似乎有些不够香啊!”肖老六还是决定说实话,说实话才好沟通嘛。
可身为金馔楼的二厨,莫师傅都多少年没遇到过当面挑刺质疑他厨艺之人了。
他作势扭动了下脖颈,脸上横肉跟着甩动出危险弧度,然后掏掏耳朵,粗声大气道,“啥,你方才说啥?”
“我……”肖老六似乎意识到莫师傅的骄傲和小心眼,迟疑了片刻才小声道,“我觉得烤羊排它还可以更香一些!”
他来之前都还在琢磨,若是他说了羊排不够香莫师傅不高兴,他就带着莫师傅出门口去闻闻味,可看这架势,莫师傅不好相与,说不得说不得。
唉,请个大师傅回来做菜倒变成请来一位祖宗,一个字的建议也听不进去!
“呵,如何叫更香一些?你会做啊?那你来啊!”
肖老六掏帕擦汗,“我我我不是那意思,可是……”
“没有可是!!”莫师傅冷冷瞥他一眼,“咱们金馔楼做菜有统一标准,什么菜做什么味都是楼里众多师傅经过无数次试炒之后挑选出来的最优选,岂是你们说不对就不对,烤羊排这玩意,咱金馔楼里日日都有,就这么做的,也没见客人说味道不够香,你觉得只是你觉得,咱们可不会为你的嗅觉买单,自砸招牌!”
“是是是!”肖老六迫于现实只能无奈点头,但这些话他不敢苟同,啥叫‘没见客人说味道不够香’,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更香的羊排,有本事你现在出门闻闻看,对门烤的羊排都把我的宾客全抢走了。
可是他不敢说啊,就怕莫师傅承受不住打击,面子上挂不住,撂挑子走人了,喜事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莫师傅见主家认怂,自然也压下了怒火,寻常口吻道,“行了,宴席的事主家就放心交给我吧,你找到金馔楼来,不就是相信咱们金馔楼的手艺吗?收了你的钱自然会为你把事办妥的。”
肖老六也不好再说啥了,他自我安慰着,或许只是烤羊排还没有到香飘十里那道程序,是他太心急而已。
待得回到前院,就听巷子里吹拉弹唱声由远及近,不知是谁家新郎倌先回来了,他是特意叮嘱了大儿子,迎娶新娘进门的时间得比对门早,拿捏住宾客对拜堂仪式的情有独钟,将所有人都强行绑定在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