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屿路过被戈律恩海斯烧坏的原野,翻过释代恩海斯滋润的山峦,拜访了莫名其妙得到的地下基地,向着青痕山山脚下的小村庄前进。
他翻山越岭的同时不断在心里演练接下来该怎么回应老村长和孩子们的期待。
寒屿在心中的每次演习都绕不过这样一个关卡:村长和孩子们听说寒屿找不到人首先会面露失望,然后是对他“尽力去找”这一行为进行安慰。每每触及到这一处场景,他的心里像打翻了油盐铺子般不是滋味,好几回都打算掉头转向,继续在县城里找人。
可走过的路已经在向前延伸了,自己还能够倒退吗?他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熟悉的路线,像踩路边的石垛一般悠悠晃晃地踏过积水导致的沟壑,深知往回望去便不再是往常景色,于是脚下的步调并未停歇,甚至他来到第一道山坳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上不少。
跨过青痕山附近最小的山脉“低语山”,绕过子诚河的支流“掩流”,穿过和绿油油的耕地相邻的桃树林,寒屿瞧见了意料之外的山坡。离开村子的时候他在这儿走的是下坡路,而今返回村子,他又在走下坡路,这是不是在暗示他许久未曾记起的探寻“幸存者”真实身份的道路将会充满波折,一路掉底?
他只能祈祷自己的胡乱猜想是错误的。
下山的时候寒屿满怀着疑惑和对各类问题的猜想顺着记忆的路线奔走,所以这条路是平稳无阻的,这使得此时深一脚浅一脚前进的他开始怀疑自己脑子里的地图是不是出了毛病。
“我记得是往这个方向走啊......”寒屿左手拉住树干,喘着粗气,“这里还要注意岔路别走错了,可现在哪里还有岔路。”
“你问我我问谁?”“幸存者”沉默了一路,终于是被寒屿的问题问烦了,才草草回应,”你刚刚不是还回头看了吗?回去的路是对的吧。“
“回去的路没有问题,似乎是从这里开始道路就开始变得很奇怪......”寒屿想到了一个现在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可能性。
“你是怕,那个可以改造地形的怪兽卷土重来?”“幸存者”冒出意识之海的水面,嘴角挂起微笑,“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我也希望那是假的,可是......”
寒屿在抵达了下坡路的尽头后被指压板一样的地形拦住了去路。每个泥泞的突起都和他差不多高,要说翻过去也不困难,但翻过去以后又会发现突起之间又是一个跨步以上的间距,他还需要在突起之间蹦跳。一来一回之间,他的双腿没有因为怪兽的巨力抵触和反复拉扯而变得酸痛无力,但在越过这道地形时却有种灌了铅的沉重感。
当他以为这道本来不该存在的阻碍已然过去之时,林立的石牌又给他设下难题。如果他拥有不变身就能摧毁地形的能力,那么此时此刻被折磨得不轻的他将会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碎这些过家家般的奇特阻挡物。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
于是,哪怕三青寒屿极度不情愿,甚至还有点小恼火,他也只能在一阵阵手脚交错才能渡过难关的道路上缓慢前行。他的肉体还是一年前那副肌肉有限,脂肪和蛋白一样稀缺的精瘦模样,所以在这里,纵使他有天作之能也只得像只乌龟一样不紧不慢地挪动步伐。
“你是对的。”
“现在才知道?”“幸存者”听到寒屿服软的话语,眉角一挑,“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两人交谈的功夫,脚下的路便已不再崎岖难行,反倒温润和善,一马平川。
“不对,这不是去村子的道路吧!”寒屿蹲下,查看着平原之上如叶脉般交错散开的人行小路,“我最喜欢的小树林和双眼池塘不见了。”
“这些不重要,你仔细看这些土地,是不是有点眼熟?”“幸存者”提醒道。
寒屿在伙伴的提示下凑近瞧了瞧黑色的带有黏性的土壤后思索再三,拼命回忆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土质。
“不用想了,这和小村庄里的泥巴是同一种土。”“幸存者”目光微眯,叹口气道。
“对,我就说在哪里见过。”寒屿右手拳敲左手掌心,附和道。
就在他将眼前变化想得通透的时候,他眼神里的光彩逐渐暗淡:“难道真的和你猜测的一样吗?可是不是有‘土阿公’保护村子,它不可能再靠近这里的吧!”
“除非……”他双手握拳,“糟了,我们要赶快回去。”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躺在它身上的是带点气味的黑暗土壤,它本身没什么特色,只是从地里翻出来的混合着某种怪兽分泌物的地下土层。
现在它露出了头,并且在阳光的照射下送走了自身的大部分水分。少年便踩在干硬的土地上,在数十年数百年乃至数千年自然变化都不可能造就的变迁的环境中,吃足力气,飞也似的奔跑。
他怕跑不过两个生物:
一个是卡那加尔,
另一个则是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