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腕上的光芒正盛之时,寒屿心头千情万绪终止于复仇的节点,最后在光明绚烂的黑暗之后渐渐缓过神来。
“先生,你的面色不好,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没有,谢谢你的关心。”寒屿双手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随后笑道。
揉脸的时候,手中的钥匙传来了自手心而向外渗透发散的冰凉感,如同两块比现代人类还要历史悠久的石块在挤压着他的头颅,沉重的从过去传承而下的未知与神秘正施加着或有或无的紧张感。
但他并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或任何人紧张,因为就算世界即将毁灭,他也能在“Survivor”的帮助下多苟活一阵子。
“先生,您现在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您之后可以在地下基地的数据库和我们的终端进行沟通。”西尔格伸直右手臂,食指指向了身后透不出光的背景。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该怎么找到释代恩海斯的本体?现在在那团云中的不知道哪个位置藏着它的本体对吧,我该如何找到它?”寒屿整理了下思路,把钥匙揣进口袋后昂起头问道。
“这一点,我们暂时帮不了你,先生。正如您所见,地下基地的很多设备现在都处于待机状态,不能有效地找到它的位置。而我们迫不得已启动的机械体调查能力有限,在接近云层的山峰处被袭击后受了伤而折返,所以我们并没有得到具体信息。很抱歉,先生。”西尔格双手按在膝盖上躬身道歉道。
“那我明白了,也许不需要我们调查就能找到它的位置,如果需要的话,我自己会去调查一下。辛苦你了,西尔格。”
寒屿此时想到了一群人。他们在上一次的行动中帮助了他,这一回的巨大危机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只要跟着他们还怕找不到释代恩海斯?
不过他并没有仔细考虑过,如果特殊军队的人并没有察觉到释代恩海斯的存在,那么他只能自己去云海里大海捞针了。
希望不会。
“您过奖了,先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剩下的时间交给您了。”西尔格俯身的动作让寒屿看不到它的脸。
“怎么了吗?说的好像你也要告辞一样。”
“是这样的,先生。这具机械体正在高速消耗电量,随后我们将会启动基地的发电装置进行静默发电,机械体也将被回收充能。我们将暂时不能陪伴您了,先生。”
“没事。”寒屿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去地下基地的数据库......这里不是吗?”
“不是的,先生。这里只是负责处理的一部分,等发电系统启动后会生成新的护罩,您就可以沿着指示光标看到数据库的位置了。”西尔格再度抬起头来,此时它的眼睛里已经少了许多光彩,看来闲聊了这么久,它的电力已经撑不住了。
寒屿很想询问为什么不是无线充电的构型,但觉得现在不适合开玩笑,于是只点点头,没再说话。
机械体很快就不能运动了,眼睛里的光泽也越来越淡。
他不忍心看着如同人入仙云般的情景便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先生,下午的太阳应该快升起来了。”
“那我等会儿也该回去了。”
“再见,先......”
正如西尔格所说的那样,机械体停止了活动以后,自动发电的装置在嗡嗡声中动摇,指引道路的光标由远及近地绽放开。一道道逐级放大的光圈向着一个中心收缩,并且一层层消散。
本来寒屿以为那只是感受不到的电圈叠加的效果,然而就在他一仰头,一回神的功夫,他就已经离开漆黑的地砖边上,来到了一簇簇透着蓝紫色光华的建筑石林前。而他一路走来遇见的大型石台已然全部消失不见。
就在寒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头顶点点星光已吸引住他的注意。那片星光正是先前陪伴着他的石台——那些仍旧在闪烁的光辉是数据穿梭而过的痕迹。
痕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最终带给黑暗中的少年以安慰身心的火焰。被这股火焰扑面的热量中,燎动的空气点燃了整片石林,世界仿佛跳回诞生之初的爆炸,而这个物质世界快速胀大的过程正被一名人类少年关注着。
不过很快这份冲击感十足的炽焰便消失在银蓝色的光芒中,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粘稠的流体。这团青蓝色的流体不知从何处而来,在火焰消失的同时落到了少年身上,并紧随少年的动作而变换起形状和改变运动方式。
无法挣脱,无法呼吸,寒屿奋力摸出口袋里的钥匙,向着光芒还存在的一角全力伸出手去,钥匙穿过流体的中心,结结实实地被某堵看不见的墙硬生生拦住前路。
寒屿有些慌了,但出于对西尔格的信任,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于是大胆地在“这就是插入钥匙的地方”这个猜想上下注。无力再向前伸展手臂的他只能扭转钥匙。
咔哒一声,以钟表上弦的音效为前导,整座地下基地犹如蛰伏困睡的玄武般清醒过来。先是石林互相呼应般高谈作响,之后是地下的笔直线条组成的通路纷纷循着光标连接到了一个升起的大圆盘上,最后是此起彼伏的荧光浮游体围绕着少年跳舞。
巨量的浮游体从四面八方升起,卷起了带有热浪的暴风,然而寒屿并不能感受到旋转的力度,只是被上下纷飞的浮游体摄住灵魂,在新形成的整座地下基地的投影中奔跑穿梭。
展现在上层的只是西尔格尚能活动的基地的一角,而只有从它的,整座半生命的机械基地内部往外去窥探它的肺部、肝脏、大脑,他才能意识到这只地下的玄武对于西尔格来说有多么重要——他将要掌握的建筑的完全体,将会是媲美神兽的人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