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残破的两层木头小楼边进入村子,村子里面一如既往的没有人活跃的痕迹,作为门面的泥泞道路却干净了许多。
在孩子们的指引下,三青寒屿跑在最快到达村长家的道路上。一路而来,那些没有走过的街道全是大门敞开,往破败的屋子里头看去,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还是来晚了。
在寒屿沮丧之时,“幸存者”提醒他注意“破形”的反应:“这把刀越来越亮了,看来我们离土阿公很近。”
“这里离村长家的石头房也很近,难道它在村长家?”寒屿的猜测得到了火光冲天的验证,他的脸上闪过燃烧的红光。
孩子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刚要追上大哥哥,结果寒屿拔腿撒丫子跑,很快就没了影子。大哥哥好像忘记了这些孩子的脚力远远不及他。不甘心的小虎拽着挪步前进的小亮爆发了惊人的毅力,和小女孩们拉开了距离。女孩子们实在是没了力气,相互扶持着慢慢走在湿滑的石砖路上。
五个人就这样分成了三批。
刚到村长家门口的寒屿便撞见了土阿公用爪子握住一个人。
“住手!”
村长被修长的鹰爪握住脖子拎了起来,额头上的血已经凝固,再晚一步,他就要进到土阿公那张大到不可思议程度的狼嘴里了。
土阿公听闻大喝之声,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已经恢复与人齐高的肉体的它眯着标志性的狐狸眼睛端详起意外之外的来客。
“哦,这不是已经跑掉的家伙嘛,你是回来当我的下酒菜的吗?”土阿公挺了挺和半球形的板栗一样的肚子,张着和狼共用的尖嘴大声笑道。
“我是来和你做最后谈判的。你只是需要足够质量的话,何必那么着急吃人呢?不如我们换个思路谈谈。”寒屿现在很像掰掉土阿公乱动的两只爪子,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要是伤了村长他就拿不到那本书了。
“你还想和我讲道理?”土阿公头顶的黑色熊猫耳摇了摇,“我没听错吧?”
“你觉得我还有别的办法保证在这里的所有人的安全吗?”
在寒屿调动目光扫视了地上还躺着的二三十个不同程度受伤的村民后,他就已经明白冲动前来的后果。
这也怪不得寒屿,毕竟他能想到的土阿公获取质量的方式中最令他担心的就是直接进食。按照之前食物在山谷里消失的速度推测,直接生吞对于土阿公来说可能已经算细嚼慢咽了。要是土阿公信守它的教条而只针对失去劳动能力的村民,那么整个过程可能就是它一两口的事情。
土阿公以半虚幻的姿态睥睨着眼前的少年。
不清楚土阿公具体形态的寒屿通过与土阿公的初次接触来估计它的体态。他推测土阿公至少有两十个自己那么长,一旦达到了大型怪兽的层次,那么寒屿还需要把“Survivor”搬出来。
然而就算到了这一步,问题实际上还是没有完全解决。别瞧寒屿自己嘴上说着差不多,潜意识里还是会怀疑所谓“中英文识别”的问题,以至于他对于自己能不能再置换出“Survivor”持悲观态度。
好在土阿公目前并没有那么巨大,通过发声部位离他的距离推测来看,它只是比寒屿高半个头而已,暂时不需要“幸存者”出手。可哪怕条件比预想的好得多,寒屿还是怕土阿公一言不合先张大嘴吃两个,破坏了谈判的前提。
“你说不定有这样的选择,但你并不想用。”土阿公是个识货的怪兽,一眼看出了寒屿身上的不对劲,只是它并不清楚强烈的排斥感来自于何方,“救这些没用的人是你的仁慈和善良作祟,而这份过度狭隘的软弱之处将会让你的人生成为一团无意义的死结。”
寒屿无法理解土阿公为何变脸,直到“幸存者”再度露头他才顿悟,自己也在狐假虎威了。
“你有没有发现,这群人都已经被吃过了?”“幸存者”冷不丁说出了一句吓人的话。
“什么意思?”寒屿闭着嘴和“幸存者”通过神经系统网络交流信息,眼睛不时瞟一眼脸朝天躺着的村民。
还未等“幸存者”进一步解释,土阿公就先一步把后续过程给展示了出来。只见它咳嗽了一下,伸出另一只鹰爪往自己喉咙底部的位置掏去。鹰爪缓慢上提,带上来一个衣服湿透得分不清破洞是原来就有的还是特意被腐蚀出来的中年大叔,土阿公把他随意地扔到了村民堆里。
“它甚至好心得连衣服都给你还了。”“幸存者”继续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寒屿百思不得其解,整个脑袋都昏涨不堪。
“你看,只要这样,什么麻烦和烦恼就都解决了。”土阿公打断了寒屿和“幸存者”的加密通话,还以为少年被自己的神技折服了,“多亏了你和那几个小屁孩来提醒我这个可能,要不然我还要为怎么回复我孔武有力的身体而发愁呢。”
“还记得西尔格说,土阿公没被消灭吗?结合它不具有能被你动拳脚就打败的实体这一情况,我猜想它是某种概念产物。”“幸存者”越讲越玄乎,“而当人们为了保全希望得到的未来而凭借信仰一般的执念做出统一的行为时,他们的所作所为激发了某种概念意义的产物。”
“也就是说,构成土阿公肉体的不仅仅是食物和质量,还包括了它说的‘仁慈和善良’的相反词吗?”寒屿越看土阿公越觉得它像一摊贪婪的烂泥。
“看来我们心意相通。”“幸存者”也看不惯土阿公不在乎形象的狂妄姿态,“现在让我们反击他。”
与“幸存者”对话完毕也只是眨眼功夫间发生的事儿。大致归纳好自己要讲述的内容,寒屿拾起了自己的使命:“你是要以所有人都接受你的支配为代价来换取细水长流而并非一刀切的资源?”
“你们向我强调了你们那套想法的好处。我当然不会拒绝有好处的提议,你们的打算我自然不会放过。”土阿公抖动它身后的两对橙褐色鸡翅膀,说话都一颠一颠的,“所以我决定了,把所有人都吃一遍。他们的骨头和肉留下能替我干活,我也不用隔那么久时间吃一大顿,我可以分几天每天吃少一点,这下你满意了吧?”
“姑且先不论你吃掉他们灵魂和意志的问题,很多村民已经失去了卡那加尔袭击前的劳动能力,就算你让他们去做……”寒屿已经快压不住刀了。
“让他们现在死去都没问题哦,生产劳动根本不算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
寒屿这句话刚问完,只见失去了右手,左手还被绷带固定在左臂上的男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用自己的左手拧断了脖子。
“这个意思,你还不明白?”
直面土阿公,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直挺挺坐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三青寒屿第一回意识到了压榨者的可怕。
那是来自于骨子里的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