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封印的方法是用你们的灵魂体和土阿公的实体进行对撞抵消吗?”“幸存者”从西尔格种种动作间发现了端倪。
“这是我们在长眠中想出来的办法。”西尔格嘿嘿一笑,“奇迹的巨人都消灭不了它最后的实体,我们再想完全抹去它更是不可能。因泰立艮斯建议我们变成和土阿公对立的负实体,也就是第二公粒子组成的物体,从而通过湮灭来固定它没有能量供应的灵魂体甚至直接将其一同打散。”
“你说了很多没听过的东西,总而言之你就是想像反物质一样拥抱土阿公,从而让它只剩下一张硬嘴?”寒屿理了理逻辑,点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有理解。
“你也很聪明嘛,小伙子。”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不是人的人。”寒屿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这样的,失去了实体以后,灵魂体会通过这把‘破形’与地下能源库的连接而保持工作状态,信息素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西尔格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讲的差不多了。
“你觉得怎么样?”寒屿是在征求“幸存者”的意见,但他实际上已经倾向于用被称为“破形”的青色长刀来消灭土阿公。
“你们想的很全面,想了很久了吧?”“幸存者”并没有理会寒屿,而是直接问西尔格。
“不久,不见天日以后我们也无事可做,和因泰立艮斯反复确认计划的可行性也不失为一种意识活动。当我们为人时拯救不了的,没想到不人不鬼了竟然能实现。”西尔格会知“幸存者”的意图,在对方发话的前一刻接着说道,“另外我们完善了失去无机生命体意识的‘破形’,你们使用它的时候可以不用再顾忌被控制的人,这把刀将会自行避开伤人的部分,只会将受分割的土阿公实体击溃。”
“自行避开伤人的部分”?寒屿尚未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全当作自己得到了避免误伤的警报铃。无论怎样都不用束手束脚,他更加支持西尔格的想法。
“那,你们怎么办?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一个,而是那些一并被激活的同类。”“幸存者”问道。
西尔格的瞳孔中闪烁出几十道不同颜色的光芒。被同时激活的所有游魂用着一张嘴讲着只存在细微差别的不同语言,长短不一的句子绕不开一个词汇:同意。
“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这正是我们赎罪的时刻。”西尔格穿透寒屿大脑而在其思维里呈现出的投影变得黯淡。自脚部开始,三千万年前的赎罪者化作飞扬的绿色晶花,不知是历史前未曾降临的冷雪还是积累的黑暗中数不尽的光阴,抑或是埋没者再也飘洒不了的眼泪。
“那就祝你们顺利,以及祝我们顺利。”西尔格朝寒屿和“幸存者”挥手,几十个人的不同形态叠加在西尔格的形象上,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是一个勇士。到最后,寒屿和“幸存者”只能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朝他们眨呀眨,随后上眼眸微微向下沉去,在刚能透过光看见未来的位置处停下。
它在微笑。他们在微笑。在意识之外的肉体握住不败之刃“破形”后,连那双好看的眼都消失了。
“那么久的时光里,他们还没有释怀吗?”寒屿抚摸着刀身,看着木塔上的文字,“这些字又是谁留下的呢?”
“人类都是一样固执得很,你也是其中一个。”“幸存者”在质位转换器里向寒屿喊话,“越有感情、思想越单纯的人越不能释怀,你自己应该也明白。至于这块木头上刻的文字,我猜是曾经封印过土阿公的人留下的。”
寒屿边顺着磕磕绊绊的小山路下行,边问“幸存者”道:“‘曾经’?他们有说过这个吗?”
“我猜的,如果是你,你会一开始就想到避开伤害人的攻击方式吗?”
“啊,那不是我在挥刀看错人的时候能立刻停下的意思吗?”寒屿歪了歪头,疑惑不解。
“幸存者”笑得很大声,在寒屿被孩子们围起来问这问那的时候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大哥哥你没事吧,我看你一直自言自语……”小雨低垂着眼,紧张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我没事儿。”寒屿爽朗畅快的微笑驱散了孩子们心头上的担忧。
于是不知如何开口的其他三个小孩都凑过来叽叽喳喳地询问寒屿的状态。
不得不说,放下刀刃后寒屿还蛮喜欢目前孩子王的地位:“你们安静一下。我很好,让你们担心了。”
“那你怎么突然——”小虎做起了张牙舞爪然后僵直不动的滑稽模仿。寒屿从他的神态再现里才明白自己这一段时间里的表现比想象中还要好笑。
“我啊,是得到了土地公公的帮助哦。”寒屿用第五个小孩的方式来和小虎他们交流,“土地公公说只要这把刀穿过土阿公的身体,我们就能让它和我们好好谈谈。”
“但是,土阿公好可怕。它有四个爪子,像老虎一样……”小虎嗷呜一声,学得老虎有模有样的。
“可是我看见它有两个老鹰头……”小亮像是再次见到土阿公一样,害怕地捂住眼睛。
“土阿公的肚子是板栗形状的……”小新也忍不住讲出自己看到的不一样的土阿公。
“我,”小雨摇摇头,“我,应该是看错了,它,我是说土阿公,有两对母鸡翅膀……”
先不论为什么打不到的实体在某个时刻被孩子们观察到了形态,就光孩子们对土阿公身体的描述完全不一致的问题就已经用光了寒屿的脑容量。他把这个问题归结于土阿公的实体正由可随意扩散的散布状态逐步变为互相联接的整体。
实体是由伊粒子组成的。这种粒子寒屿有听柳阿姨科普过,它本质上是三种基本功能粒子混合叠加后形成的微观结构。使不可见的实体拥有具体结构的质量想必来自于村民给的祭品。
想到这儿,寒屿问了孩子们一个问题:“你们看到的土阿公,它是半透明的吗?比如很像弹珠溜溜……”
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道:“是的。”
“那糟了,我们快回村子!”寒屿也不顾孩子们跟不跟得上,逆着斜坡向上奔跑。奔跑的时候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会没注意到呢?
土阿公的实际目的应该是获得质量,无论是细水流长还是一次性自助,它只要能让自己吃到足够让实体扩张就行。
而谈判破裂后,土阿公已经把黑暗的心展露出来,没能追到他们而怒气冲冲的它怎么可能原路回家?用脚后跟想想,它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去村子把“没用的人”直接清理掉,顺便增加实体的质量。
寒屿满心以为拿到“破形”后要等到下次祭祀才能和土阿公作最后的谈判。完全没想到土阿公折回去的可能性。
寒屿听完西尔格的故事后和现实反复比对,背后阴森刺骨的寒意自脊髓冲向天灵。
于是他往前跑,就像那个晚上跑向将要被齐哈尔碾碎的少女一样。
他希望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