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白色的电芒,泛着淡黄色的光,划破了苍穹,惊艳了边城无数行人。泥土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之中,那是一种宣示,仿佛有什么即将降临一般。
天,是黑色的。
“轰隆隆——”
终于,在微风拂面之时,一道惊雷之音炸响,响彻此间云海。雨,冰冷的雨、阴寒的雨、无情的雨,倾盆而下,打在建筑上,打在大地上,打在无数边城生灵的身躯之上。
“下雨了。”
一个白发青年立于窗边,他叹息着,只因一抹不详的预感,时时在他心中出现。而他可没有胖子的本事,不能预料未来,只能等待心中不详的降临。
风,愈刮愈大,愈加狂暴,愈加凶残。它似一双无形的巨手,拂过边城,拂过整片大地,盛气凌人、摧毁一切。
风雨交加之际,白夜却仍旧站在窗前,面对刺痛他身躯的暴雨,他没有选择退却。
“小雅,你尝试一下,将神识沉浸在这片暴风雨里,引动血脉之力,用心体悟。”
白夜轻语,重瞳之中闪耀着奇特的光泽。妖族在肉身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大多数的妖族在修行上,与巫族是一样的。
只修肉身,不修元神,是他们在面对人族修时的劣势之处。但是通过他的观察,他发现了一个事实,有些妖族,天生就可以对一些特定的环境产生共鸣。
那是血脉之力的悸动,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就如此刻的泫雅,在听了白夜的话以后,她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实验,而结果,就是在这个略显狭小的空间中掀起一场风暴。
只见她的身上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一道道狰狞的纹路在她的皮甲之上延伸着,以她为中心,一股恐怖的压迫力出现了。
纵是白夜,在这一刻也不禁屏住了呼吸。那股威压,可是切切实实的妖主级,堪比人族的渡劫期修士。
这种程度的修为碾压,根本不是血脉天赋能够弥补的。
而那个处于威压中心的墨甲女子,此刻赫然变了气质,狂暴、凌厉、肆虐,俨然如同风暴降临,仿佛同她接触的人,只要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死亡的深渊。
现如今,他们房间里的环境,可是一点都不比外面差了。白夜注视着陷入这种特殊的修炼状态之中的泫雅,不禁有些汗颜。
不过他知道,现在,轮到他来充当护法的角色了。泫雅很明显地,已经进入了一种奇异的修炼状态之中,为了不泄露任何气息,他也只能全力施为,将她的威压尽数挡下。
夜,在继续,雨,依旧在继续。
在这只有风啸声的夜色里,本已出现的黎明已经退却,一切的一切再一次陷入黑幕之中,在这狂暴压抑的气氛里,一场无声的灾难,在酝酿着。
此时此刻,风家,一座最新开辟的石室之中。
“长老,可以开始了。”一个体型壮硕的大汉来到风漠的身旁,朝着他点了点头,开始了他的暗中传音。
“起式,初始之仪。”
风漠扬了扬手中拐杖,冲着一具石棺大吼道,只见他迅速划破自己的双手,真元凝聚,鲜血激燃,化作一抹血色的火焰,火焰散去,一道血色的独特纹印迅速地在他的身前凝聚着。
它薄如纸片,在黑暗的密室中散发着妖异的光辉,在空中飘飞摇曳了一会儿之后,最终,它贴在了石棺的棺材板之上。
不只是风漠,此刻所有在场的风家之人,皆划破双手,以真元提取体内最为精纯的精血,燃为血焰,化作血纹。
终于,在所有的血纹附着在那块石板上以后,一个诡异的血色纹印在那里显化而出。那是一只蝎子,它的身姿扭曲,正作挥舞獒钳状,显得无比狰狞和凶恶。
而石棺之中,则是躺着一个小姑娘,此刻她平静地躺在里面,不能动弹分毫,一切看起来都是诡异而正常,唯一能够透出诡异恐怖的,就是那小姑娘的眼神。
恐惧、痛苦、绝望、恐怖……
无数负面情绪,在她的眼睛之中流转着。
“封印,燃血之术。”
一时间,整座密室之内,所有人皆振臂高呼,而后他们整齐地将右臂和左臂交叉放于胸前,双手不断捏动法诀,一个个鲜血凝聚的符文,带着诡异的气息,朝着棺材板上飘飞过去。
“汩汩……”
那是血液流动的声音。石棺之中,只见一个小女孩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圆睁着双目,却不断有鲜血自她的七窍之中流出。
最后,一个小小的球体在石棺之上凝聚而出,它带有淡淡的甜腥味,是小姑娘体内的血液。现在它流干了,小姑娘,也就是芸儿的眼神立刻黯淡下去,甚至变得有些麻木。
她的身体变得干瘪,她的皮肤变得惨白,她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她没有呼吸了。直到那蝎子纹印化作一道血光,直直地冲进她的身体之中。
下一刻,芸儿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身体变得和之前一样,不再干瘪,皮肤更是白里透红,一副很健康的样子。
唯一诡异的,是她冰冷的神情以及麻木的眼神。她闭上眼睛,就这么躺在石棺之中,直到那棺材板盖上。
“入棺。”风漠再次低吼一声。在一圈又一圈诡异的血色波纹中,石棺沉入地下,不见一丝踪影。
“我们成功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家回头,相互看了几眼,果不其然,每个人的头上,都多了几缕白发。
…………
当清晨的微风吹进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一束束金色的光洒满了平静的大地的时候,人们就都出来活动了。
暴风雨过去了,历时一天零一夜。
然而,当人们走出家门时,一个消息,在人群中传来开了。
“老船夫死了。”
“老船夫去世了,死在破碎的渡船上。”
“老船夫死了,死在破碎的渡船上,他的房屋也塌了。”
“老船夫死了,可怜他的孙女,还没有成年……这苦命的人,将来该如何过活?”
有人感叹,有人平静,有人疑惑。
在边城,除却几大修行家族,老船夫的名头,却是足够响亮的。边城普通的民众中,平均十个人,有八个都坐过那条渡船。
就算是修行者,也对老船夫的名头知晓一些。他们都知道那可怜的老头子是一个苦命的人,因为一个交易毁了自己的一生。
人们为他举行了葬礼。他们在他的渡口边,用破船做了一个棺椁,将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放在里面,埋进土里。
埋葬他的地方,原本有一座茅屋。现在什么都没了,全部都毁灭在一场雷雨中。
他要去寻找他的孙女。这是他临死之前在做的事儿。可他葬身在那条河里,同一条河斗了大半辈子的老船夫,死在了那条河里。
雷雨摧毁了他的船,毁灭了他想要去把孙女找回来的念想。晨曦的雾霭里,为老船夫送葬的人很多。
白夜,赫然在其中。他带着泫雅,在人群中眺望,而这些话,来自于他的内心。说句不切实际的话,这一刻,他感受到了逝者的心思。
“这是……怎么回事?”
白夜沉默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平白无故,现在的他居然可以看透一些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实在过于恐怖。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不详之感。下一刻,他的脸色变得白皙了许多。黑运,他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他虽然能够压制诅咒咒印了,但是它也只是被镇压,况且他的气运,也已经被诅咒腐蚀破坏,眼前的事,这其中的一切因果缘由,若加上他那诡异无比地黑色气运,倒是勉强可以说得通了。
何况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以后可能就要重新回归孤独了吧。只要他带着无法逆转的黑色气运,那么终有一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被这气运带来的不详所抹杀。
“走,回去吧。”
“好。”泫雅点点头,同白夜消失在人群之中。
………
“这位公子,可否方便小生与你们同坐一桌呢?”
小酒楼里,白夜悠哉悠哉地喝着杯里清香扑鼻的梅子酒,一口一粒花生米,一口一粒茴香豆,吃的好不快哉。
泫雅同样如此,只不过此刻的她却只单单是饮酒,无需配些下酒菜,无需做些别的事情,就是这么静静地坐着,消化着她这段时日以来领悟到的一些东西。
然而,在这句搭讪的话响起时,白夜与泫雅,皆是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在那里各干各的。
“额,小生名为崔大奔,不知公子可愿赏光呢?”那儒雅公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再一次开口了。
他衣着华贵,锦衣绸缎,腰饰美玉香囊,就连手中折扇,都绝非凡品,是个品阶不低的法宝。
“奥,崔大奔,你听说过吗?”
“没有,公子为何有如此问题?这名字一听,明显就是个草包啊。”泫雅轻开玉口,一句话就让儒雅公子石化当场。
他竟然……被无视了?
“哼。”最终,他冷哼一声,消失在店走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