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主动请假不是没有,不过在这不进则退的宦海中,但凡稍有野心和地位的于部,就不会贸然向上级组织请长假。
相反的,如果有些官员一旦被上级批了‘病休,,十之八九是要出事的前兆了
尤其是陈明远这种正前程大好的政治新贵,才刚刚休养了半个多月,此刻竟又以‘身心俱疲,的拙劣借口请假,在正常人眼里,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就是进水了
别忘了,如今的瑞宁可谓是形势一片大好,而且到了秋天,他这代县长也将顺利转正,这时候主动申请病休,无异于自毁长城
眼看陈明远一本正经的神态,梁启茹经过震惊,又开始揣摩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他对陈明远的了解,这小子绝不是那种遇到点挫折就打退堂鼓的怂货,更不可能因为被人袭击了一次,就吓得屁滚尿流的,如今突然申请假期,肯定是暗藏深意
不过,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陈明远此举的深意,沉吟片刻,试探性的道:“小陈,你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难不成碰到点坎坷你就迈不开脚了
陈明远坦然而笑:“梁书记太高看我了,说到底,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开始无非是遇到了宁书记那样的贵人,才有幸获得今时今日的机遇,在瑞宁主政的这一年多,我也只是按照领导们的指示办事,无论做得好还是做得坏,这期间都暴露了我许多的不足之处,日子久了,难免感觉心力有些不济,所以趁此机会,希望能有一段休息充电的时间。”
梁启茹埋头喝茶,默默咀嚼着他的这番套话,嘴上回应道:“唉,我刚才不都说了嘛,于我们革命事业的,哪能不受一点点的委屈呢,只有那些躲在家里不做事的人,才不会受委屈,退一步说,哪怕你目前确实难以支撑正常工作,我也给你批了假,可是你放心得下瑞宁的大好事业吗?”
“这一点,梁书记大可以放心。”陈明远从容不迫道:“虽然现在瑞宁的建设工作繁重艰巨,不过几个大项目都已经上了轨道,熊书记他们也都是经验能力具备的于才,有他们坐镇,我相信瑞宁依然会风调雨顺的,不会受到我个人因素的影响。”
不管梁启茹如何的劝挽留,,陈明远始终‘态度坚决,,到了尾声,摊了摊手,苦笑道:“实不相瞒,梁书记,我之所以要请这长假,也是有些个人私事需要处理,您知道的,我至今还是光棍一枚呢。”
梁启茹怔了怔,旋即恍然失笑:“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茬了。”忽然有些兴致地道:“怎么着,有着落了?”
陈明远含笑点头。
“哎呀,你早这样说,何必我费那么多的口舌呢”梁启茹抚掌大笑,道:“还别说,你的个人问题,我之前就有关注,也时常奇怪,像你这样仪表堂堂、才德兼备的年轻人,怎么到了这岁数还迥然一身的,还核计着是不是让人给你介绍介绍呢,现在好了,终于瓜熟蒂落了,好事一桩啊”
“既然这样,那你休息一下是对的,打战还不差饿兵呢,我们这些市领导又不是周扒皮,只让你于活,不让你休息,只有把终身大事处理好,才能更好地投入到工作之中来嘛。”梁启茹大手一挥,爽快道:“不用讲了,这事我给你做主了,就提一点要求,你这杯喜酒,我是要喝一杯的”
“梁书记肯赏脸,那是我的荣幸。”
陈明远嘴上敷衍着,却知道,自己的这杯喜酒,梁启茹是决计喝不到的
末了,梁启茹又询问了一下女方的情况,见陈明远不肯透露太多的口风,就端茶送客了。
待陈明远告辞离去后,梁启茹坐在沙发上沉思着,脸色渐渐的肃穆。
说实话,他巴不得早日拔掉这颗眼中钉,如今陈明远主动申请病休,正遂了他的心思,还能趁机扶持熊路涛揽权,只不过,他却无法安下心来,直觉告诉他,陈明远的这一举动绝不寻常
要知道,这小子的城府,可比自己浅不了多少,连曾经不可一世的刘郁离和黄世绅都被他先后斩落马下,可见此人的韬略手段之强
思及于此,他还是决定回头给熊路涛打个招呼,让熊路涛别操之过急了。
如今瑞宁的前景光明,谁都蠢蠢欲动的想分一杯羹,梁启茹掌控了温海市,第一件事,就是要将瓜分这块大蛋糕的权限握在手里,这样,他才有资本向高层换取更多的政治筹码
有鉴于此,瑞宁的权力格局,必须要以他的意志为主
熊路涛是他的人,能力肯定是远远不如陈明远,但好在忠心耿耿,只要有自己撑腰,至少不会被陈明远一击即溃。
同样反过来,他暂时也没法跟陈明远撕破脸皮。
在瑞宁,有一个人是没法动的,至少目前是没法动的,那就是陈明远,头上有招商引资的巨大政绩光环,身后又有省委大老板以及一大政治集团的支持,谁敢动他?谁能动他?这一点温海市的领导都心知肚明
所以有意染指瑞宁的人,也会把目光集中在熊路涛的身上,巴不得熊路涛犯错才好取而代之呢,所以在这般背景下,目前最好的局面,就是推动熊路涛和陈明远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想通了这些关节,梁启茹轻轻吁气,起身返回办公桌,正要坐下,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忽然响了。
瞥见这通来自燕京的来电,梁启茹的神色一凛,连忙屏息静气地接通,毕恭毕敬道:“是我,您有什么吩咐……是的,他刚来过我这,说是要请一段时间的假期处理私事,好像是准备要结婚了……好,我会见机行事的,对了,还有件事得向你汇报,黄世绅跟丢了,那家伙太狡猾了,怕是早留了后招,我担心把他逼急了搞不好会鱼死网破,所以才……您放心,我不会让他再踏足温海半步的……”
从市委出来,陈明远又去了趟市政府,再次把病休的意愿向罗凯阐述了一遍。
相比梁启茹,罗凯倒是很爽快的批准了,当然,也没忘记向陈明远提前讨一杯喜酒喝。
当送陈明远出门的时候,罗凯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离开一阵子也好,说真的,当上市长以后,我才渐渐发现温海的这潭水有多深,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了……总之,你要明白,杜老书记的遭遇,绝不止是争权夺利那么简单,他是忤逆了某些人的意思呐……”
听到这段莫名其妙的话,陈明远也是叹了口气,心知罗凯的处境也是左右为难,便低声道:“谢谢提醒,你也要多谨慎小心些。”
返回瑞宁,陈明远又和熊路涛等常委交代了一声、布置了一些日常工作,就正式开始‘病休,了。
临行前,他也不忘邀请朱振涛、郭福海等心腹在云海楼聚了一下。
“陈县长,虽然我看不懂您的决定,但我清楚,您肯定是另有深意的,我们只管无条件的遵照办事就是了。”齐登平双手抬起酒杯,义正言辞道:“您放心,您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们一定会看好这个家的”
朱振涛、谢文旭等人纷纷附和。
惟独郭福海的眉宇间泛着一丝忧虑,好不容易陈县长才掌控住瑞宁,这时候抽身离去,必定会给了熊路涛、梁启茹趁虚而入的机会,这样一来,好不容易营造的局面,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陈县长的这一步棋,实在令人看不真切呐
陈明远环顾了下众人,微笑道:“我不过是暂时休息一段日子,又不是一去不回了,用不着搞得这么严肃。”又瞥了眼忧心忡忡的郭福海,安抚道:“当然,我知道你们的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毕竟我们并肩合作了那么久,其实你们根本不需要顾虑那么多,只管像往常那样做好本职工作即可,只要是对瑞宁对百姓有利的事情,那就值得去于好,我一直坚信,你们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正因为有你们在,我才于安枕无忧地去病休”
郭福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嗳,对了,宋彪今天怎么没来,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谢文旭忽然道,自从樊厉明背了黑锅被架空了以后,宋彪就接管了县公安局长一职,虽然没有入常,不过也算一员不可小觑的重量级于部了。
谢文旭故意提这么一茬,纯粹是担心陈县长前脚刚走,宋彪后脚就动摇了
陈明远摆了摆手,笑道:“别多想,他刚才已经打了电话来,主要现在一群领导重点盯着咱们县的治安工作,老宋每天都起早贪黑的抓任务,实在是抽不开身了。”
郭福海等人面面相觑,宋彪忙着整顿治安,大家都知道,不过连顿酒都赶不及来喝,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容他们多想,随着陈明远举起了酒杯,所有人只得暂时抛开顾虑,尽欢畅饮。
八月末梢,陈明远返回了中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