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怀恩随意的找了间无人住的空房,简单打扫了下便住了进去,渴了饿了就去赵大宝家蹭些饭食,其他时间都在细细研读着王师曹所送的《云遮月》。
虽然夸下海口要将王师曹和老太葬在一起,但书怀恩心知现在的自己,绝非王师曹的对手,能写出《云遮月》这样的武学来,王师曹即使已经多年未与人动手,也不会差到哪去,恐怕到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唯一靠的便是这本《云遮月》了。
《云遮月》分了上中下三部,正应了王师曹所说的:藏起来,走过去,砍掉头颅。
上部记载了各式各样的藏匿手段,不过都是以五感为基础的高层次运用,如:封闭毛孔,闭目神听,魂居鼻窍,心火炼目,品毒舌,龟息法等等。
中部则很简洁的记载了一部身法轻功,名曰踏云逐月,没想到这王师曹一生杀人无数,临老了竟然读起了圣贤书,起的名字倒还雅致,并不粗鲁。这踏云逐月既是轻功又是身法,期间还有些内力爆发的法门,与《心经》里记载的轻功身法相比,何止胜出一筹。
下部,下部只有一句话:杀人当割头。
令书怀恩无语很久,不过略一思量还是挺有道理的,梦境中那少年便是心脏碎了依旧活了下来,想想若是其头颅被割,恐怕老和尚便无能为力了吧。
于是书怀恩便沉下心思一门的研究这功法要诀,日夜交替而浑然不知。
不觉间已过了两个月,这天,细细一算,还有几天便到了下次吃药的时间了,想想那三尸蛊发作的痛苦,书怀恩便不寒而栗。
匆忙洗漱一番,来到赵大宝家随便吃了点干粮,想了想,又多拿了两个馍塞到怀中走出院子,回头见那村妇正在树下洗着衣物,书怀恩便将上次任务剩下的银票运起内力一扔,只见银票仿佛暗器一般疾驰而去,端端正正的落在村妇身边。
“这些天,多谢款待。”书怀恩含笑着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那村妇望也不望银票一眼,依旧默默的洗着衣物。
书怀恩来到小戏台前,白布已不翼而飞,露出里面空荡荡的木台,唯有桌子上一张被匕首钉住的便条,不断的随着风时而掀起,时而落下。
书怀恩上前拔出匕首,拿起便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午时三刻起,生死有命。”看字迹是王师曹无疑。
书怀恩收起匕首,扔掉便条,抬头看了看太阳,嘴角上翘,露出自信的微笑。
内力急转,书怀恩先是烘散了衣服上的气味,又运功封闭毛孔,双足轻轻点地,踏屋过院躲藏去了。藏起来,走过去,然后杀死他。
......
荆良寨,大喜,因为今天是山寨寨主胡有苍破例收徒的日子,全寨男女老少的脸上皆洋溢的由衷的喜悦,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挑水的挑水,砍柴的砍柴,杀猪宰羊,煮汤炖菜,有人自山下买来时令果蔬,有人自窖中抬出陈年佳酿,不是过年,胜似过年。
“胡老大竟然破例收徒啦。”一个独眼山贼惊声呼喊,仿佛听到了了不得的大事。
“我们寨主没有孩子,如此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一个徒弟半个儿嘛。”一个老头笑的脸皮都皱到了一起。
“谁家孩子这么有福气啊?”刚从山下赶了一车果蔬,全身做老农装扮的山贼好奇的询问着。
“啧啧,老刘你常年不在山上,是两个月前入伙的一个小兄弟,长的机灵着呢。”一旁有人解释着。
“才两个月,靠谱么?”另一个刚从山下上来的山贼语气充满了质疑。
“哼,你敢怀疑寨主的眼光?”老头冷哼一声。
“不敢不敢。”那山贼连连摇头。
“老刘啊,你不是要把儿子送上山来么,这下晚了吧。”一个山贼打趣道。
那老刘连连附和着,心下可惜自己没早些把儿子带上山来。
外面热闹非凡,可岳之川此时却躲在自己的屋内,学着书怀恩的模样盘膝坐在床上,双手轻抚着横放在腿上的红缨长枪,脑海中回想着这两个月来,胡寨主对自己的倾情传授。
年近半百的胡有苍一见岳之川便很是投缘,两人又均喜用枪,于是每天便一同到比武场切磋,胡有苍的枪法迅若惊雷,灵活多变,恰好弥补了岳之川壮胆枪一昧逞强斗恨的弊端,想创出壮胆枪的西蜀枪王,也不过是偶然心血来潮而已,这壮胆枪在武功超绝之人使来,自然攻无不克,可岳之川内力尚浅,刚则易折,自然屡屡撞壁。
两人一起切磋,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烧杀抢掠,一起喝酒吃肉,过的好不快活,亦是越聊越投机。
有次胡有苍喝的酩酊大醉,一掌拍在岳之川肩膀上,带着浓浓的酒气说道:
“老子看的顺眼的人,他想怎样便怎样,若不顺眼,哈哈,那便一枪刺死。”
千杯不醉的岳之川也已双眼朦胧,憨声说道:
“胡大哥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人活一世,快意恩仇,喝酒吃肉才是男人本色,来,干了。”
最后,膝下无儿无女的胡有苍便要收岳之川做徒弟,还说:
“虽是徒弟,实则兄弟,我为兄,你为弟,如何?”
岳之川圆目一蹬:
“师徒就是师徒,你师我徒,感情上,你兄我弟,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说罢便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那胡有苍笑的,直眯起了双眼。
此时,胡寨主应该在外面应酬那些前来祝贺的各路山贼吧,毕竟周围几伙小山贼均以胡有苍马首是瞻。
岳之川低着头,握枪的双手因太过用力而骨节发白,内心矛盾至极,对胡有苍的崇拜绝非作假,这是一个既豪爽又敢作敢为的汉子,身上有种令人折服的气质,值得人依靠,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高手臣服于他。
今天,是岳之川拜胡有苍为师的大喜日子。
也,注定是胡有苍的忌日。
胡有苍的急雷枪法,岳之川早已学会,收徒不过是给岳之川一个名分罢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继承山寨的名分,一个令周围人妒忌,甚至惹来杀身之祸的名分。
“哼,若躲不过周围人的暗算,你有何资格继承寨子?”胡有苍眼中闪着狡黠。
他虽然豪爽,但绝非蠢人,蠢人即使武艺再好,也担不了这么大的家业。
他定然怀疑过我的来历,也知道我来此绝非好心,但他依旧想用行动,用感情,用地位来感动我,可见,胡有苍对自己的看中和欣赏。
岳之川只觉得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对不起了,师傅。
岳之川心里默念着。
山寨大厅内,各小寨的寨主,武艺不错的小头目,皆聚在此厅。
寨主胡有苍自然端坐在最上首,左右分别坐着使狼牙棒的二寨主赵佟,用剑的三寨主李明,至于四寨主也就是胡有苍的妹妹胡杏则在外边张罗着各项事务,没有入座。
“今天是寨主的大喜日子,小弟敬大哥一杯。”一个小山寨的山贼头目高举瓷碗然后一饮而尽。
在这个桌子上,喝酒都是用碗的。
“好。”胡有苍大笑着同样一饮而尽。
“小弟祝贺大哥后继有人,以后咱们山寨定然傲视群雄。”一个小头目笑着向胡有苍敬酒。
“老黄,你想灌大哥是么,有你这么敬酒的么。”一旁另一个小头目斜着眼念叨着。
“关你什么事,喝酒,咱寨主怕过谁?要你来舔臊。”小头目回头骂道。
两个人就这样你推我挤,酒洒了一地,碗也摔碎了,一时间乱哄哄的一片。
胡有苍看了眼赵佟,笑着拍了拍其肩膀说道:
“老弟,哥哥敬你一杯。”
赵佟正要端起酒杯,突然脸色一变,额头冷汗冒出,嘴里惊道:
“有毒。”
这时,所有人都有所察觉,瓷碗摔了一地,哀嚎声,求救声,有的满地打滚,有的哭爹喊娘,场面更是混乱。
“一群废物。”三当家李明脸色阴沉,一边骂着一边试图以内力逼出毒素,可是却是徒劳。
大厅外部也是乱做一团,所有人统统中毒,也不知这毒如何下的。
这般嚷嚷半晌,众贼这才发现,这毒不过使人四肢无力,手脚酸软,头脑晕沉,并不致人于死地,这才一个个惊恐的躺在地上装死,企图逃过一劫。
胡有苍依旧端坐在宽椅之内,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之情。
“是他。”有山贼喊道。
一时间众贼寻声望去,只见岳之川肩扛长枪,长枪的枪尖上系了个绳,绳上挂着一个酒壶。
岳之川面无表情的走向大厅,感受到所有人心底的仇恨和愤怒,却是敢怒不敢言。现在,他们的命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好似自己的命掌握在雾都手中一般。
“师傅,徒儿送你上路来啦。”岳之川将酒壶放在胡有苍面前的桌子上,轻声说道。
“放过他们。”胡有苍面带愧色,拿起酒壶喝了两口。
胡有苍觉得自己愧对山寨的所有人。
岳之川也不言语,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胡有苍。
胡有苍缓了缓,身体一颤,猛然问道:
“你要做什么?”
岳之川眼中噙泪,后退两步道: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说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胡有苍感受到内力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只是远不如寻常那般顺畅。
“师傅,这酒里有半颗解药,如今你已恢复一半的内力,徒儿厚颜,这便要与师傅分个生死,徒儿死了,自然一了百了。若师傅死了,徒儿也会放过这些人的。”岳之川站起身来,轻轻握住红缨长枪。
“好,不愧是我胡有苍看中的汉子。”胡有苍虎目放光,长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