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不觉已两月有余。
这天,正当书怀恩在院子里扎着马步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见囡囡一脸慌张的跑进来,冲着书怀恩喊道:
“小混蛋,那个老流氓又来调戏娘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流氓,竟敢“又”调戏蓝姨,不过这个“又”字显然激怒了书怀恩,只见其一声不吭,转身回柴房便拿出了砍柴的斧子,匆匆跟着囡囡跑了出去。
流氓是谁?书怀恩不知道,但在整个王家镇,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老流氓姓蒋,本来家境殷实富足,但却不学无术,又染上了一身恶习,可谓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读书写字,一窍不通。
最后气死了老父,母亲紧接着病倒,没几天便也撒手西去了。于是尚未娶妻的老蒋彻彻底底的成了镇子里的万人烦。走到哪里,周围无不是厌恶唾弃的眼神。
老蒋虽然称为老蒋,但实际并不老,只是三十多岁而已,但由于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因为借贷不还经常被债主殴打,着实的落魄不已。三十来岁的人看上去好似五十多岁一般,走路轻浮,皮肤黝黑粗糙,胡须肮脏打结,一眼看去,竟比不上一些体面的乞丐。
有人戏称:要不是其有个当捕快的哥哥,早就让人打死了。
好赖不计,虽然老蒋哥哥也不齿其为人,但终究兄弟一场,看在其过世的阿姑份上也时常照看一二,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老蒋欺软怕硬的性格。走起路来摇头晃脑,手里长年不断的拎着一个乌黑的锃亮的脏葫芦,动不动就拿醉意朦胧的双眼直勾勾的瞟着街上路过姑娘小姐,看到稍有姿色的便眯着眼,美美的灌口烈酒,然后似回味无穷的冲那女子喊道:美哉,美哉。也不知是在说那姑娘还是在说酒。久而久之在这不大的王家镇,是个女的便晓得离那醉鬼流氓远一些。
也怪蓝月儿时运不济,自打开了那糕点铺后,便被这烂酒鬼老流氓给盯上了,一开始这老流氓破天荒的洗了衣服头发,刮了胡子,便拿着仅余下一锭银子来提亲,嘴不积德的说道:
“小娘子,你那夫君瘦瘦弱弱的,又是外地逃荒过来的破落户,要亲戚没亲戚,要力气没力气的。现在被征到那苦力堆里去,几天就得累死。你年纪轻轻,后头的日子长着呢,何苦守这苦寡。若是跟了我老蒋,我保证不再去碰那些窑姐,好好找份差事,我哥可是那...。”岂之话未说完便被怒火中烧的蓝月儿一把抓起银子,狠狠的丢在老蒋脸上,然后劈头盖脸的撵了出来。这老蒋自觉失了面子,便憎恨起了蓝月儿,总是趁机找些事情撩拨撩拨。
这天老蒋不知从哪淘了点铜钱打了一葫芦烧酒,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喝着往家走,话说这打光棍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可是这满街的老姑娘小媳妇都是见老蒋就跑呀,好似兔子见了狼,老鼠见了猫一般。无奈,老蒋只能扫两眼以“下酒”了,正哼着小曲突然一眼扫到了身穿蓝白花衣裙的蓝月儿,蓝月儿虽然年过三十,但天生丽质,皮肤白皙,如今又略施粉黛,不仅端庄可人,还有着年轻女孩所没有的风韵。
此时蓝月儿收了铺子正准备回家,没想到竟遇到了这个煞星。目光相对,老蒋眼神微眯,显然想到了蓝月儿曾经的羞辱,接着借着酒劲便过来拉扯着蓝月儿,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污人清白的鬼话:
“昨晚好像多给了你一小块碎银,快快还我。”
偏偏那蓝月儿脸色涨的通红,无奈却没有老蒋力气大,挣脱不开。周围也渐渐围了些人,一见是蓝月儿这外来户,便都看起了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
“这蓝月儿莫不是也去当那窑姐了?啧啧,可惜咯。”
“你小子我可惜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看你那眼珠子转悠的,肯定想回去偷你婆娘藏在肚兜里的银票去找蓝月儿了,哈哈。”
“老王,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你怎么知道银票藏在哪的。”
“哎呦,老子猜的还不行,别打了,我叫你王哥。”
这镇叫王家镇是故大多数都姓王,你也是老王,我也是老王,这话便说不清楚了。正当大家在这凑着热闹说着混话时候,书怀恩和囡囡从人群外挤了进来,被撞到的人回头看见提着斧头杀气腾腾的少年,也晓的事情要大了,纷纷让了一条路出来。
书怀恩挤进人群里,瞪眼一看,不禁怒从心头起,只见那老蒋把蓝月儿的胳膊抱在怀里撒泼打滚不放手,嘴里还胡乱嚷着:
“昨夜多给你一两银,今日不后悔啊,只盼娘子给个信,今夜再来行不行。”声调阴阳顿挫竟似唱出来的一般。
周围人笑嘻嘻的起着哄,你推推我,我瞧瞧你,竟没人愿意去管一个外来户。这些看客似乎打心底里嫉妒着老蒋,为何是他抱着这蓝月儿的胳膊,而不是我呢。虽然如是想着,但依旧希望老蒋更进一步的动作,以让大家大饱眼福,碰不得,过过眼瘾总行吧?
而蓝月儿则拿着手绢擦着委屈的泪水,显然没了挣扎的力气,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这老蒋见众人起着哄,胆子越发的壮了起来,竟然伸着满是酒气的臭嘴想去亲蓝月儿,眼看要得手时,突地耳边听一少年吼到:
“姓蒋的,你爷爷来了。”
这老蒋本来喝了酒,脑子不大灵光。先不说他爹都死好些年了,更何况他爷爷。老蒋转头看去,只见人头攒动,正欲分辨哪个是他爷爷,猛地鼻子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书怀恩一拳把老蒋打的昏了过去,接着便骑在老蒋身上一拳一拳的砸着,只见老蒋面孔似开了酱油铺,鼻子,嘴巴鲜血直流。周围人见了,慌忙上来拉着书怀恩说道:
“少年,莫打了,出了人命是要吃官司的。”
“他哥哥可是捕快,怕是要抓你进牢房呢。”
拉扯中书怀恩又借机踹了老蒋几脚这才作罢,嘟囔着又骂了老蒋几句,便拉着蓝姨和囡囡挤开人群离去。
而周围看热闹的人则奇道:
“哪来的小子,这样凶狠。”
“这小子如此蛮横,我看早晚要出事的。”另一个人附和道。
“老蒋的哥哥可是捕快,这小子,哼哼。”
“这少年看上去身体健壮,又和那蓝月儿同住一院,嘿嘿,我看有问题。”
而刚才打人和被打的那两个老王对视一眼细声猜道:
“莫不是窑姐养的打手?也忒凶了吧。”全然忘了刚才两人还打生打死的。
却说书怀恩三人回到家里,囡囡一边哄着蓝月儿一边赞到:
“小混蛋你那几拳真是过瘾,要不是我姑娘家家不好出手,早就替娘亲教训那个老流氓了。”一边说着一边还狠狠的挥了两下拳头,惹的蓝月儿破涕而笑道:
“你们两个...。”说一半鼻子一酸又说不下去了。
这蓝月儿一个人带着囡囡生活,着实不易,其中艰辛困苦,也唯有自知。
“蓝姨,你放心吧,以后每天我都去接你。要是再遇到那个混蛋,非打的他老娘都不认识他。”书怀恩拍着胸脯保证。
“他老娘早就被他气死啦,除非你能打死他,不然包保他见不到他那个认不出他来的老娘。”囡囡打趣着绕口的说道。
知道两个孩子在逗自己开心,蓝月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平静下心情说道:
“怀恩,蓝姨知道你心地善良,但要是你把那老蒋打死,以后岂不是要被抓到牢房里去?那老蒋无所事事你却正是少年,以后切记不要像今天这样鲁莽了。对了,蓝姨认识位叔叔,曾经做过武师身手很是了得,你这样喜欢习武不如去跟那位叔叔学学?”
“真的,那谢谢蓝姨了”书怀恩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真是喜出望外,终于有人传授自己武艺了,想到此处不觉间心底一阵火热。
三人又聊了些家长里短,虽然已经把书怀恩当做了家人看待,但毕竟男女有别,书怀恩也知道好歹,说过几句便告辞出了屋子。
走到院子里,深深的吸了口气,原来不觉间已是夜幕袭来。冬夜凉,冷风吹起少年发丝飘荡,只见少年抬头仰望,空中漫天的星斗闪烁,月圆如盘,端是美丽无比,令人心怡。不禁思道:
这世界如此美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好好相处呢?为何偏偏会有这许多可恨可恶之人?这天,这地,这春夏秋冬,都该是如蓝姨这般善良美丽的人所应该享受的,那些人,不配。
经历了这些天的许许多多,少年自己都没有意识的自己的思想开始潜移默化的转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