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熠没有去追,也没有多做解释,他想,有些事情还是等处理完,再去跟她说吧!
寒云之事是他疏忽了,她的心思,他并非不知,只是还没来得及去处理。
因为曲姑姑的原因,他自幼与她走得亲近,也一向对她多有耐心和纵容,让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将方管事和曲管事喊来。”顾璟熠平静道,他们是寒云的父母,寒云的去处与他们商议最合适不过。
“是。”常青躬身退出去。
明安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由丫鬟们伺候更衣、卸下钗环。
“姑娘,往后像今日这种事恐怕不会少,姑娘要先有个心理准备。不过,太子殿下素来爱重姑娘,想来定会给姑娘一个合适的交待。”站在一旁的林妈妈出声道。
“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他是储君,整个大齐千千万万的闺秀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原也没有想要独占,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要面对这种糟心事了。”明安闷闷的道。
林妈妈轻叹息道:“姑娘素来通透,有些事,早点面对也好,可以早做打算。”
明安觉得很有道理,跟着轻轻颔首。
红豆道:“奴婢一会儿去打听打听那个寒云的身份,看她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这般不将姑娘放在眼里?”
明安道:“不必了,左右不过他的人,仗着他的势便少了顾虑,特意去打听倒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
“姑娘说的是,咱们镇北侯府的人可有没那么闲,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去过问。
不管她与太子殿下是何干系,左右碍不着咱们,咱们不需要特意去关注,否则倒失了咱们的身份。”林妈妈道。
明安看着窗外,有片刻失神,恍恍惚惚道:“还是外祖家高瞻远瞩,女子不嫁入皇家,便是怕面对这种情况时,女子连抗争的权利都没有吧?”
“当初夫人定下这桩婚事时,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日。
原以为虽是皇室,但也只是富贵闲散王爷,又有夫人这层关系,自家姑娘入了门不会受到委屈,可以一辈子安享荣华,想不到最后……唉……”林妈妈叹息道。
明安轻轻一笑道:“阿娘当年如何能未卜先知?罢了,太子殿下可是无数闺秀挤破脑袋都想嫁的人,我也不算亏。”
说完起身,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她从不委屈自己,悠悠闲闲的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快要落下,方才慢慢转醒。
林妈妈上前来服侍:“姑娘,今日好睡,想来是这一路累着了。”
明安半撑着身子慵懒的道:“许是山中寂静,因此睡得格外香些,不过到底不是咱们自己的地儿,没那么自在。
我记得咱们府上也有几处建在山上的庄子,等回去后妈妈得空陪我去转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修建一处别院,等收拾好了,咱们也隔三差五去外面住几日。”
林妈妈笑道:“这敢情好,这些年,侯爷和少将军一直在外奔波忙碌,也不太在意这些琐事,所以咱们府只每年按要求向各庄子收租子,别的从来没有管过。”
“爹爹和哥哥就是过的太糙了些,将来嫂嫂进了门,家中人口越来越多,可不能再这样了。”明安道。
林妈妈微微一笑道:“姑娘说的是,所以府上还是得有个女主子来操持才好。天色不早了,姑娘可要起身了?”
明安笑嘻嘻的伸个懒腰起身,四个大丫鬟赶忙围过来伺候更衣、梳妆打扮。
刚梳妆好,顾璟熠走了进来:“听说你睡了一下午,饿了吧?随我去膳厅用晚膳。”
明安笑盈盈道:“好呀!这次那位寒云姑娘会烹什么味道的茶?”
顾璟熠抬手要去捏她粉嫩的小脸:“吃醋了?”
明安将脸别向另一边,无所谓的道:“有什么好吃醋的?反正这种事迟早都会经历,我心里早便做好准备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人会这般迫不及待的跑到我面前挑衅,我纵使再不堪,也是镇北侯之女。
你的人这样明目张胆的轻视我,想来定是仗着有太子哥哥撑腰,所以竟半分不顾忌我侯府的威严了,倒是叫我大开眼界呢!”
“安安,你为何要故意说这种话来捅我的心窝子? 一直以来,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只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侍女,你何须跟她一般见识?太子府的人,哪个不是对你客客气气的?”顾璟熠蹙眉。
明安道:“太子府的人都是宫里调教出来的,又有常总管管教,自然都是规矩好的。
想来那寒云与太子哥哥不仅仅是主仆关系那么简单吧?所以说话办事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顾璟熠道:“的确,这庄子里的很多人都是我母亲生前留下来的,寒云之母,更是当年我母亲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我自出生后,便一直由她抚养长大。对我来说,她已经算得上是半个亲人了。
年幼时,她常带寒云去宫中陪我玩耍,所以寒云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侍女,也是妹妹,我对她才格外宽和、包容一些。”
明安颔首嗤笑道:“原来又是一个太子哥哥的青梅竹马,难怪言语间都是与太子哥哥多么亲近。
太子哥哥怎么对她,我不管,但你告诉她一声,以后不要犯到我面前,若再到我面前这般做派,我定不会放过她!
趁此机会,我今日就先将话跟你说清楚,你也知晓,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温和贤良的人,我一向粗鲁狠厉。
将来你那些嫔妾或莺莺燕燕们最好识趣些,轻易不要来招惹我,我便能与她们和睦相处。
但她们若敢犯到我面前,我那些手段太子哥哥你是知晓的,到时候闹得难看了,太子哥哥可别怪我。
或着,太子哥哥提前知道了我的本来面目,无法接受,咱们的婚事现在做罢也还来得及!”
她这些话说得狠厉、无畏、轻巧,甚是洒脱,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心有多么酸痛和难过。
她倔强的扭过头,努力将盈在眼眶中的泪水又逼了回去,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这么喜欢流泪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璟熠呼吸一窒,被她这些话刺得一瞬间仿佛心被万根银针狠狠扎入,千穿万孔疼痛难耐。
他心如刀割,艰涩道:“安安,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什么嫔妾?什么莺莺燕燕?‘婚事作罢’这四个字,你怎么能这样轻易就说出口?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情?
我真是没有想到,我们相处这么久,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你却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意。
那时,你说你对我动了心思,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高兴,多激动。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从此以后便心意相通,有些话我不用说,你也能明白。
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你竟来从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我。
安安,你对我的喜欢到底有几分?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洒脱?对我这个人,你可以毫不犹豫就断掉往来。对这桩婚事,你也没有任何留恋,说舍弃就舍弃。
可笑我,自将你装进心里便从未想过放弃,甚至非你不可,甚至幻想这一生一世只要你相伴!”
他觉得自己仿若失了控,越说越激动,内心的暴躁怎么都压制不住,素来淡漠的脸上满是痛苦和不甘。
听了他的话,明安只觉得胸口钝钝的疼,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总往下掉,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太子哥哥,你刚刚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顾璟熠一顿,这才发现面前的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一颗颗滚落,通红的眼眶中水光粼粼,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小丫头并非铁石心肠,又怎么会真的对他那般无情。
那些眼泪滴进了他的心里,心变得无比柔软、满足,原来这场争吵中并不是他一个人在痛苦,小丫头也备受煎熬,他们竟是两败俱伤。
他现在终于确定小丫头是真的对他有情, 他释然了,也轻松了。
随即,又暗自觉得好笑,自己跟她计较什么?
她一个刚刚开窍、心性未稳,连她自己的心都识不清的丫头,他何必要因为她的话折磨自己?
她的那些话里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赌气,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轻叹,自己在朝中那帮老狐狸面前素来冷静自持,想不到竟然被这丫头三言两语就搅乱了心,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
想通之后,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神色郑重而认真道:“安安,未遇到你时,我从未对婚事有过任何期待,也未有过任何设想。
但从我发现自己对你的心思后,就慢慢萌生了此生只与你共度的想法,我身为储君,这种事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我能做到,前提是你要相信我。
只有真正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独占的想法,你竟不介意我们之间会有其她女子,可见,你还没有从心底真正喜欢上我。
从今往后,全心全意的喜欢我,深爱我,我们做彼此的唯一好不好?”
明安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可以这样吗?
京中世家勋贵的公子们尚且没有几人能不纳妾、一生只有一个夫人的,他真的能做到吗?朝中大臣们能同意吗?
她怔怔的望着他:“你是储君,若只守着我一个人过,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顾璟熠轻轻一笑,抬手拂过她的眉眼,深情款款的道:“人世间,繁华万千,却唯有你一人能入我的眼。
还记得我之前教你写的字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此生,我只想与你一起共度,我们一起相约到白首,好不好?”
话说开了,明安的心底迸发出无限的喜悦,满脸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她相信,他说了这些就会做到,既然他都这样真心对她了,她还顾虑什么。
于是认真道:“我当然愿意,只是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太子哥哥会这般待我......我......以后会如你说的那般,全心全意喜欢你,深爱你!”
顾璟熠伸手把人拥入怀里,慢慢道:“好,我等着。我已经派人将寒云和她的父母都送回秘阳我外祖家了,他们本就祖籍那里,现在也算回归故里了。
以后我们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吵架了,好不好?”
明安认真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