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要哄人高兴那是能把人哄的眉开眼笑,那张嘴皮子,遛的狠。
至少,老天师这一路就被他哄的不错。
是夜,晚上21:00整。
张楚岚哄完老天师回到木屋的时候,看见张灵玉在屋檐下打坐,身边摆了些零食和饭菜。
他在张楚岚出现的时候睁开眼。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小师叔没和你一起吗?”这是张灵玉。
“小师叔小汤圆呢?”这是张楚岚。
话一出口,两人的脸色微变。
张楚岚健步冲进了木屋,屋里空荡荡的,枕边的手机很是显眼。
张灵玉也随之而来,他皱着眉:“师父和我说小师叔无碍了,你不是带他去玩了吗?”
“没有,我去见师爷了。”张楚岚把枕边的手机拿起来,手机屏幕上的日期轰然映入眼帘,5月12日.星期二。
他的指尖骤然收紧,眸色深深,顿时明白了小汤圆人跑哪里去了。
一股难言的滋味席卷心里,他有一瞬间觉得眼眶发酸,随即又在心里狠狠的骂小汤圆的不省心。
“你也别担心,小汤圆的实力在龙虎山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张灵玉安慰。
“我去山里找找他,不知道他这个路痴晃悠到哪里去了。”张楚岚说罢就匆匆忙忙的出门,背影消融沉默于黑夜。
彼时。
清冷的月色照在景德镇外的南山上,月色朦胧,蝉鸣稀疏。
这南山并不是一座孤山,而是一片山脉连成一片,挨着景德镇的方向最外围的那一座大山叫南山。
这成片的山脉深处可谓是有不少野生动物,横跨森林赶路不是一个好的想法。因为可能你干不过突然冒出一豺狼虎豹。
而赶夜路的凛言倒是图省直接横跨森林。
在一处悬崖峭壁边缘他忽然顿住脚步,一棵百年青松屹立在悬崖边上,迎着日浴月花。
“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男子的声音在这泛冷的山林里更上一层楼。
凛言转头望去,无缘穿着一 袭简单的白色袈裟缓缓的一棵参天大树上飘下来,衣袍翻滚,和尚的光头几乎在月光下反光。
少年看着那个和尚眉眼微弯,笑道:“嗨,好巧。”我就知道你会在路上等着我。
无缘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冲他轻叹一口气:“我原想着,你要是真的中毒了,或是,你今晚没来,我就放过你。”
少年不语,只静静地瞧着他。
“可惜,你的心软注定只能为你带来灭亡。”无缘的眼神无悲无喜,甚至有那么一点悲天悯人:“张楚岚爷爷的尸骨而已,你竟然会来。”
凛言面不改色,把无缘的话当耳旁风:“你管我心软不软,把你的同伙都叫出来吧。”
夜色依然安静。
无缘低笑一声:“你的对手是我!”
“大慈大悲!”话落,双手合十,金色的光点迅速流转,倾刻间在无缘身后凝聚成一尊发散着微光的巨大佛像,将近有一百米高!
佛像骤现,大地微颤,风云变幻,云层覆盖。
被金光勾勒出来的佛像宝胜威严,震撼全场,在森林里俯视众生,俨然众生在它脚下渺小如尘。
它怒视着凛言,双目突然刺出两道黄茫,黄茫穿过树木枝叶,树木枝叶被轰个粉碎,黄茫攻势不减,直逼凛言而来。
他看着来势汹汹的攻击,眼神微眯,黄茫倒印在他眼眸里,骤然间,一幅朦朦胧胧的画面在他记忆里骤现又稍纵即逝的退去。
天穹倒悬。
金色的光箭从他手里刺向一个屹立在巨龙头上的年轻男子,冰冷尊贵,高高在上,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巍峨耸立的古色古香楼阁。
光箭光华璀璨,一股强大的气息冲天而去,核爆似的爆炸瞬间展开…
【他】说:“入此境者,死。”
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来的快去的更快。
凛言眉头微蹙,对于这突然闪现的画面有些疑惑,直接抬手,没有什么招式,随着他的抬手神秘力量涌现。
金色光幕如屏障一般挡他身前,黄茫轰到屏障上,火星四射,发出的声音刺耳,如两块金属铁板摩擦。
凛言唇角微勾,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无恙:“佛呐,真不错,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有一个小爱好。”
少年似笑非笑和往日的笑容完全不同,那似笑非笑眼神在这一瞬间给人的感觉是极致危险,嘴角的弧度明显的带着恶意,却好看的要命。
是真要命的感觉。
无缘眉目渐渐的泛冷,少年明明穿着简单明了黑白二色道袍,他却看出了靡丽。
是的,靡丽。
这样的一张脸像极了引人堕落的妖魔,心神动荡,神魂具动。
凛言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偏爱屠神戮佛。”
他张开的五指一握:“斩仙。”
“轰!”
一股狂霸的气息向十方扩散,附近的荆棘、花草、大树等全部折断,那颗青松拦腰折断上半截滚落着掉入悬崖之下。这样的动静惊的山林中各种生物浑身一颤,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开始四处逃窜。
而跟着无缘来的其他四个人连面都没露就五脏六腑爆裂而亡,只徒留一双睁大到极致的眼睛,里头写满不可置信。
无缘身后强大宛如神话里的佛像轰然破碎,如雪花一般掉落,他脸色震惊的看着凛言。
“你怎么…”这么强悍!
无缘的面色苍白如雪,他用见鬼了目光看着凛言,他这些年来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信仰之子”,没有一个可以和凛言媲美半分。
“大概是因为…”
无缘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胸膛被窒息感笼罩。
“你菜。”
少年的尾音落定,无缘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少年一脚踩在他胸膛上,弯着腰,胳膊肘抵在踩他的腿上,高马尾的长发倾落到身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无缘大和尚,把你知道的说说吧,我听的高兴了就放你一马哦,毕竟,你还没够上我的小爱好。”
这货说话是真扎心,无缘费力的咳了咳,真是浑身都有一股被束缚的感觉,连嘴都张不了,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都当阶下囚了还给我翻白眼?真挺欠打的。”少年微微偏头,似发现了他的难受,那股笼罩他的窒息感消退。
无缘深吸一口气,把胸腔里翻涌的气血强行镇压下来,丝丝缕缕如骨的疼被他压制着一点点用佛光消磨着。
他直视着凛言,眼里的好奇毫不掩饰:“你没触发记忆?”
凛言心里瞬间明了,可能这和尚脑子里藏着有传承,到了年纪就会触发,他面不改色:“我还小。”
他又道:“老实交代,你是个什么物种?”
无缘这个情况一看跟人也脱节了一大截,至少,没有什么异人可以弄出那么大的佛像虚影。
无缘默了一下,看着凛言的眉眼有些走神,少年的眉眼从下往上的角度看也是完美无瑕:“我称之为造物主的神奇,你知道异人界里有一技术为神格面具么。”
他也不需要凛言回答,自己就接着说了:“那是用不为人知的方法去搜集人们对神仙崇拜时流露出的信仰力,并加以保存。”
“要用的时候,就去演那一位神,演到别人相信,演到自己相信,以自身扮神,达到自身化神,其实力会大幅度提高。”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凛言,和尚清澈的眼里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只是认真的看着少年:“而你我的来历和我刚才说的有些相似,神格面具是窃取人对神仙的信仰之力,而你我便是从佛道信仰之中诞生的“人”,这就是我们的来历。”
凛言瞥了无缘一眼,收回了踩着和尚的脚,没直接说【你这么脆,咱俩一看就不是一路】:“你的记忆是几岁触发的?”
无缘干脆盘腿坐着,捂着他被踩了胸口咳了一下:“5岁断断续续的开始,就跟小说里开了挂的主角一样。”
他给自己顺足气才抬头看凛言:“诶,小汤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想杀你?”
凛言斜瞥他,眼神凉凉的。
他也就自顾自的说:“现在我们国家在世界上的局面不咋滴,嗯…不是指武装科技这部分,而是指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譬如说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气运,国运啥的。虽然听起来挺封建迷信的,但我们本身不就说封建迷信的诞生物么。”
凛言看着打算侃侃而谈长篇大论的和尚,倒是耐着性子听。
“国运昌盛的话,风调雨顺地震都不带震的。国运一般的话,也就多下几场大雨大雪,天热一热。国运极低的话,那就惨了,各种灾难来一波,大雨发洪,大旱闹荒,某些个地方在震一震,最主要的是人不聪明。”
“典型人物代表,慈禧。”
“还有就是聪明人死的早,异人的产出也少。”
和尚越说越感慨:“反正就是全体水平下降,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譬如八国联军和小日子。”
凛言好歹上了大学,和尚说的这些历史他当然知道,但:“这和你要杀我有什么关系?”
“有、像你我这样的“信仰之子”用现代用语来说就是{增益buff},我们的出现可以让我们国家这些看不见东西不被外国弄走,相当于稳定磁场。”无缘解释的很认真,还用上了现代术语。
他们生来就是当团宠的,天生天赋点被点满,从小就德高望重地位斐然:“但,佛道两边都出现的话{增益buff}就不稳定,因为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也不知道该选你还是选我。”
“我倒是不想嘎掉你,你要是没来我就不对你动手。但是凛言,你心太软,竟然为了张楚岚爷爷的尸骨就以身犯险。”
无缘的声音从淡然忽然冷了下来,他冷冷淡淡的看着少年:“那岂不是国外的那些只要抓了张楚岚威胁你,你就会以身犯险,一个区区张楚岚而已。”
月色清清冷冷的洒在他们身上,夜风吹过树叶,声音沙沙作响。
凛言垂眸回望着无缘的双眼,和尚的双眼在这一刻格外的悲天悯人,他勾了勾唇,目带凉薄:“和尚,你知道变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吗。”
无缘定定的看着他。
“同样的情况,与你,是放弃是妥协。”
“与我,谁敢抓他,谁就得死。”
小少年的低眉轻语,听得让人遍体生寒,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无缘怔愣住,就又听见凛言问:“你知道八奇技和张怀义是怎么一回事吗?”
无缘如实摇头:“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的前任都“死了”有一百多年了,我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
他又奇怪的看着凛言:“你当真没有触发半点记忆,那段时间没准你前任在呢。”
“或许我发育不良。”凛言倒是不奇怪无缘口中的触发记忆,这记忆应该是一代传一代。
又或者说“信仰之子”本就是同一个,有信仰便不会死,而身体的死亡也不是真的死亡,只是从一种形态换成另一种形态。
这些推测在凛言心里划过,他问:“张怀义的尸骨还在?”
无缘认真想了想,终于从记忆里刨出点关于张怀义的只言片语:“看你怎么定义在不在吧,骨头应该烧成灰了,一小坛方便携带。”
他皱着眉看着少年:“我说,你把张楚岚爷爷的尸骨给他带回去有意义么?一把灰撒哪不是撒,百年后那张楚岚不也是一把骨灰么,都是些红尘过客。”
和尚的话很平淡,并无波澜,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他眼里的事实。
凛言不反驳这观点,他瞥着无缘:“有没有意义不是来被你而定义。”
无缘眉目淡然:“可这件事情摆明就是没有意义。”
凛言低声嗤笑一声:“那照你这么说,人既然早晚要死,那你出现的意义是什么?”
和尚眼神微微愣。
少年勾唇轻笑:“和尚,你眼里看不见万物。”
无缘回过神来,微微偏头,也笑:“讲这些道理我总是讲不过你们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