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晴天霹雳,击在他头上,他感觉头都要裂开了,一阵剧痛中,他忍不住形象全无地吼骂道:“一群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丢下汽车,如飞奔入漆黑的树林之中。
这是多么荒凉的郊区,入了夜,就不会有一个人通行,而这浓密的树林,更是连绵数里,直通山外,舒雅一个弱女子,若是在树林中遇上了什么飞禽走兽,可如何抵挡得住!
真没想到,他从来是安排布置得稳妥之极,从没有失手的时候,而今日,却算错了,而这一步算错,竟有可能,将他最爱最爱的人,给害死!
他心痛如灰,嘴里一遍遍念叨着:“舒雅,你一定不能有事!舒雅!求你了!”
他在树林子里,用手电筒寻找着舒雅,一遍遍叫着舒雅的名字,可是,回答他的,却是此起彼伏的回声。
他发疯了一般,双手抱着头,跪在地上,怎么办?怎么办?
风,好冷,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抬起头来,看向苍茫无力的夜色,心好像也被这无边的夜色给吞没了一般,他摊软地坐在地上。
“天呀,求你了,如果一定要一个人死,请让我死吧,请不要让舒雅受一点点伤害!求你了,天哪!”绝望之中,他对着上天,大吼起来。
树枝在凄冷的风中动了动,他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耳朵动了动。
好像心又回到他的胸腔之中了,好像他又活过来了。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幽黑的眼睛好像滴进一缕阳光一般,他大喜着转过了身!
转过身来,果然,月光里,是那仙子一样美丽的女孩——舒雅!
“舒雅!”他失声大叫着,冲上去,差点将舒雅给撞倒了。
舒雅深深地看着他冲上前来,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她眼神呆呆的,很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月光如银,风吹树叶发出“沙沙”声。
“舒雅!舒雅!”此时的容天佑,喉咙堵得慌,再无法讲出别的言语,喃喃地叫着这一句,双手将舒雅抱得这样紧,好像是想将她掐入自己的灵,自己的肉里去。
从此,他们不要再分开,联成一体,该多好。
从此,她温柔地抚慰他的心伤,他则用他整个生命去保护她,该多好。
刹那间,所有美好的愿意在他眼前浮现,他几乎忘记了现实,忘记了义父,忘记了他的责任,忘记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他是独独,不能爱的。
“为什么抱我这样紧?”过了好久,舒雅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哭腔。
他全身一颤。
在这一刻,现实,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之中,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开她,他只是抬起头来,贪婪地打量着她。
她脸上全是泪痕,看得出来,她曾哭得很伤心,眼瞳浮着一层雾,目光很绝望很茫然,她的脸上,有着被他伤害过的痕迹。
愧疚感夹杂着心痛袭上心头,他喃喃道:“刚刚,我连心痛都感觉不到了,我以为,我的心已经随着你的离去,而再不属于我自己了。可是,我现在,又感觉到了心痛,我才发现,心,又回来了。”
“你的话好动听。”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呆呆地凝视着前方,冷冷地说了一句。
如今,他的话,再也引不起她的任何反应了。
最爱的他,将她一次次送给别的男人怀里,想到这,她就冷笑道:“容天佑,这一次,你将我送给林平之,可是想利用我,扳倒林平之?”
他一怔,她从来不会说这么成熟的话,虽然他很想告诉她,这是他义父的意思,而他,则是有着另一个意思。
“难道在你心里,我会利用一个女人,来达成目的吗?”他凄凉地问道,“难道在你的心中,我有这样地卑劣吗?”
“过去没有这样想,可是,现在有了。”她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沉沉叹了口气,“如果你这样想,你会开心点,你就这样想吧。”
她没有再接话,只是眼神显得更加空洞了。
他看了一阵心疼,抚摸着她的脸,戚戚然地说:“舒雅,这里很黑也不安全,走,我们回家吧。”
谁知她听了后脸色大变,甩开他的手,很害怕地说道:“不,我不跟你回去。跟你回去干嘛?你又会送我到别的男人怀里的!”
终究是他伤害了她,看着她全身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心痛无比。
也许对她而言,死都比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来得强。
也许他过去一直想要给她的幸福,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也许这样的安全,还不如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来得痛快!
他紧紧皱着眉毛,上前一步,深深凝视着她:“舒雅,我真没有想过,你为了不跟林平之在一起,竟然,竟然可以不顾一切,奔到树林里去。你可知道,这有多么危险?”
她依然全身发抖。
他脱下外套,给她穿上,她泪流满面,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我不要再到别的男人怀中。我恨你,容天佑,我恨你。”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声音在颤抖着,“舒雅,是我的错。舒雅,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送你给别的男人。”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她用力推开他,脸色被月光照得很苍白,像鬼一样。
都是他害了她!
“舒雅,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可是,我没有选择,他是我义父。而且,他的力量远比你想象中要大很多,如果我不送你给林平之,义父会对你下毒手的。”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而且,我之前以为,也许林平之可以给你一条幸福路。他很富有,也对你是真心的。而我,我总有一天是会离开你的。舒雅。”
她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的。她不觉痛苦地冷笑道:“总有一天,你会离开?你要去哪里?”
他垂下扇眸,眼光也变得暗淡下来,“舒雅,其实,我义父一直想加害于你。你跟义父,其实有着很深的仇恨。如果我想要保护你,我只有让义父看到,你在我心中毫无分量,我只能一次次跟义父说,我娶你,是为了你名下的一半股份。要不然,义父的实力很强大,是你想象不到的强大,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不是他的对手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你义父究竟是谁?为何他总以一身黑衣示人,并且总是戴着黑布罩,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目光也变得飘然起来,“这个,我不能回答你。其实,我也是义父的人,我与义父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的目标?”她更加不解了,“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与你义父有着什么深仇大刀,为什么他要这样地陷害我?”
“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将一些秘密,如实相告了。”他凝视着苍远的天空,沉重地吸了口气,说,“其实当初义父在杀害你继父,并且杀害你妈咪的时候,就想将你也一并干掉。是我,将你藏在别墅里,让外人,包括义父都找不到你。义父是怎么也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救了你一命。可是后来,还是让义父知道了你的下落,为了你可以活下去,我只好在义父杀害你继父的时候,从中作了手脚,故意留在医院里陪你,造成不在场证明,然后,让人事先让你继父写下一份遗嘱,遗嘱中有你一半资产,这样,我就可以找到一个理由,让义父暂时不要对你一毒手了。”
原来一切的真相是这样,原来过去一直错怪他了,一直以为他是在折磨她,加害她,原来他只是在竭尽全力保护着她,她摇着头,上前一步,深深地看着他,“可是,你为什么称你爹地为我继父?难道我的继父不是你爹地吗?”
风吹过,他的眼光闪了闪,“不是,你继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她越听越迷糊了。
他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说,“舒雅,这些事,你就不要知道了。你只要记得一句话,我再也不会送你给别的男人了,我本以为这样才能保得你平安,谁知道,在你心中,你是宁可死,也不愿意爱上他们的。舒雅,我真的明白了,你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子,如果你真的被义父所杀,舒雅,你记得,我容天佑也不会独自活在世上的。”
说完这话,他内心释然了,多年的压抑终得释放,长长呼了一口气。
舒雅,既然你不怕死,我又何必害怕?
放心,如果义父杀了你,我也会一定为你报仇的,哪怕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在心里,对自己坚定地说道,伸出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玉白的脸庞,指腹下一阵光滑温良。
她抬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他,眼中还是透着一丝疏离,“我受的伤实在太多了,我现在好乱,我再也不要爱上你。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话。”
他心乱如麻,是他亏欠她太多,他哪什么要她相信?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下,他眼瞳一紧。
树林的四面暗沉得可怕,好像埋伏着人一样,他想,义父神通广大,也许跟踪了他,他刚才与舒雅说的话,都让义父听到了也不一定。
虽然舒雅不怕死,可是,他却决不能让舒雅死!
可是,他如何斗得过义父?
义父也不会看在他是他亲生儿子的份上,对他有半点姑念的!
这可怎么办?
看着舒雅软软地趴在他肩膀上,多么天真纯洁的女孩,不,他绝对不能让舒雅被义父加害了!
也许,他只有与义父斗了!
想到这里,他内心更加痛苦。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与自己的亲生父亲斗,虽然义父从来拿他当工具,可是血浓于水,他本是一个极孝顺的人,也知道义父不过是想创立天下而已。他作为儿子理应协助。
更重要的是,当初他曾在义父面前,喝下毒酒,立下毒誓,他永远不会爱上舒雅,要不然,他将从万丈悬崖跃下,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向是一个重承诺的人,尤其还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立下的誓言。
可是,当初不知自己已是如此爱着舒雅了,虽然他知道,他不能爱,他是命中注定不能与舒雅在一起的。
可是谁又知道,他越是告诉自己不能爱,他却越是爱得不可自拔,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爱上了舒雅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
他对她越无情,他越心痛,他也曾选择过放手,可是,他放不下。
他的心里,不知不觉,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如今,他竟为了这个女人,而下定决心背叛义父!
想到这里,他郑重地握着她的手,说,“舒雅,你放心,我保证,义父再不能伤害你半点了。”
她一怔,怎么感觉他的话里,好像浸透了黄连一样苦涩无比?“你要干什么?”她心很慌乱,他是不是想做出点什么极端的事?
他只是轻轻一笑,双手放在她肩膀上,“走吧,舒雅。回去再说。”
她没有挪动脚步,眼中还是害怕得很,他说:“舒雅,再相信我一次。”
因为,如果这次你再不相信我,我也没这个机会,再让你相信了。他在心里说。
她不会知道,为了她活下去,他刚刚下定了一个决心,他要与他的亲生父亲,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只有这样,才能得以保全她。
她终于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中。“我再信你一次。”风中,她那琥珀色的眼中,闪着泪光,她依偎在他怀中。
二人一道儿坐上了车,回家。
夜深了,也许是过于劳累,她睡得很实,他抱着她一起睡,两人好久没有同床共枕了,如今睡在一起,他倒显得有些兴奋,睁大了眼睛,争分夺秒地看着她。
窗外是玉盘似的月亮,银辉透过绿纱窗帘子洒进屋内,照在她玉白的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