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三日,清雨和逐风又下乡来找老刘头。
老刘头照例是一碗茶一碗糖水招待他们,不过在逐风要开口谈正事之前,却先一脸歉意交代,
“实在是小地主手里,没有谁能有这么多和字地,我就不得不多找几人。
多找几人的麻烦就在于,要一处一处的跑,一个一个的谈。这样就会导致,这一个也许谈成这个价,那一个或许就不认这个价。
所以呢,我就替你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找了五个庄头,你们若是觉得妥,我就把五个人一齐叫来。”
逐风点点头,“如此倒也好,省了麻烦。”
老刘头听他这么一说,却有些吃惊,“如此一来,可就变成了五人谈判,逐老板想清楚了?我反正是依你,你若是觉得五个人一起谈吃亏,那一个一个来也行。”
逐风笑了笑:“无妨,有你这个中间人在,我又能吃什么亏去,你能成为这附近远近闻名的庄牙,公道自是拿捏在手。”
老刘头哈哈一笑,拱了拱手,“承蒙逐老板信任,你放心,既有我这个中间人在,那我定然一碗水端平。”说完就去喊人。
逐风和清雨等了小半个时辰,五个庄头终于到齐,大家于老刘头家堂屋,一左一右分坐。
一边是五个四五十来岁、各个眼里透着精明的庄头,一边是模样三十出头,干干瘦瘦,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逐风,以及晃着脚丫子好奇地四处瞅的清雨。
五个庄头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副场面,对面就一个年轻人,外加个孩子,怎么看都有些势弱。
老刘头显然也是这么认为,遂开口道:“今日大家来这里,最终目的就是把这买卖敲定。所以过程中,我们就以和为贵,和和气气才能生财。
另外,逐老板初来乍到,对土地所识不多,但几位庄头却是老把式,心里自然有一杆称,多的我也不说,你们各自说出自己的心里价。”
几人面上都有些犹豫,开口就先透底,连对方虚实都还未探,这明显是帮了对面一把,想让对面的父女占个优势。
不过老刘头既是庄牙里的翘楚,在庄头面前那自然也有些分量,故而五个庄头心里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挨着说了各自的心里最高价。
第一人道:“我手头有十二亩和字地,和字地一贯是一两到一两三钱不等,我那十二亩地属和中,所以我定一两二钱。”
第二人道:“我手头有十五亩,属和下,我定一两一钱。”
第三人道:“我只有八亩,但都是和上,所以我得一两三钱。”
第四人道:“我手头也有八亩,和中,我也是一两二钱。”
第五人道:“我手头七亩,和下,一两。”
五人各自说完后,都看向老刘头。
老刘头又对逐风道:“这价格按照寻常来看,确实没错,不过逐老板也要考虑今年天干、收成等问题,你可以说说你自己的理想价。”
逐风呵呵一笑,“我手头银子也不多,买和字地就是图便宜,若是按几位庄头的价来算,那我这银子还不够,让几位见笑了。”
有人哈哈一笑:“逐老板可别欺我们庄稼人不懂,你是做大买卖的,手头怎会没有区区几十两银子。”
又一人打着哈哈,“逐老板这是财不外露哇。”
“是啊逐老板,你这可是谦虚过头了。”
逐风尴尬一笑:“几位可别叫我老板,我哪儿算得上老板,比不上你们几位。”
价嘛,肯定都是你来我往,五位庄头也都知道这话言下之意,本来他们自己报出的价也还有空间,遂也就顺着话问,“那逐老板觉得多少合适?”
“既这和字地也分了三等,那我的想法是,下等六钱、中等七钱、上等八钱。”
五庄头一听,眉头都是紧紧拧起来,彼此交换个眼神后,有人带头发话,“逐老板,你这可不是诚心诚意做买卖。”
又对老刘头道:“老刘头,如果逐老板是这个价,那我也谈不下去了。早知道是这价,我也不白跑这一趟。”
有人附和,“对啊老刘头,我们是信任你才会听你一唤就来,也是诚心诚意想把这笔生意谈拢。
我们报的价难道比行情价高了?没有嘛,可逐老板这...这说的是什么价,这不是诚心气人么。”
老刘头心里哼一声,五个老家伙,合起伙来唱戏,肯定是此前早就先商量好了。
他估摸着几人至少是想一两成交,一两的价对于眼下土地的情况来说,不能算贵,但也不算便宜,只是不知这逐老板的最高接受度是多少,便道:
“开先我就说过,和气生财,几位庄头也别动不动就嚷嚷,我老刘头耳朵还没聋,听得见。”
五人中有人面上很是不满,别开脸去不说话。亦有人笑呵呵道:
“老刘头,逐老板既不识地,那你也给他讲讲,别乱喊价,这知情的倒还可以理解,不知情的,还以为逐老板在耍我们。”
逐风拱了拱手,一脸歉意,“几位庄头别气恼,我知道你们都有难处,如今何家压在头上,你们心里也急,我都知道,我也很理解。
其实我未尝不怕他何家,但我也是真心实意想买地。
各位也听老刘头说了,我是个外行,不懂,我是听闻现在利字地五钱一亩,但我也知道这是何家在压价,所以即便我买和字地,但我还是给出了超五钱的价。”
五位庄头彼此看看,有人忿忿,“所以逐老板这是想趁火打劫?我等虽确实是被何家所逼,但逐老板所作所为,与何家又有什么不同,只是心肠没他那么黑而已。”
逐风很是委屈,“几位真的误会了...”
“你才心肠黑,不许你说我爹爹。”清雨指着那说话之人,气得腮帮子鼓鼓。
“老三,怎么说话的,还不快给几位叔叔道歉,几位叔叔那是误会了阿爹,是阿爹说错了话。”逐风责备地看着清雨。
清雨一瘪嘴,“哪里说错了?爷爷,我请问,若是没有天干,正常一亩和字地产多少粮?”
老刘头看着父女二人,眼里闪过些许不解,却还是道:“约莫一石半。”
“那依现在田地的情况来看,今年又能产多少粮?”
老刘头摇着头叹,“至多半石。”
清雨脆生生道:“产一石半的和字地价值一两二钱,那产半石的和字地,就只值四钱。我们还给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