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前,梦菲觅得一处行馆歇息,这里的行馆想必就是供路人打尖住宿的,方圆百里,只此一家。
梦菲要了一间中等客房,小二的很快给她送上两个菜色,她先是用银针试毒,确定无毒,这才放心地吃起来。
这一出来又是两个月,也不知道清儿过得如何?从沧国到天朝,一路颠簸,她自然是不会带着女儿跟自己吃苦,不过把这样小的她留在锦王府
,心中到底不舍,可是她和雁痕天总得有个了解吧!而且她始终坚信,尉迟君会照顾好清儿的。
站在窗户前的她,将目光投射在皇城的方向,从此天各一方,他过他的,她过她的,彼此不再打扰。
浓重的夜幕笼罩下来,穿过窗棂投射在地上的月色如霜,带着几许凄清,烛光忽明忽灭中,她的身影被拖出长长的影子,寂寞而又顾忌。
梦菲顺着床躺下来,却是始终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到半夜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浑身一股奇异的瘙痒让她辗转反侧!她坐起身来,体内那股燥热,像有火在烧,骨髓里,更是有千万只蝼蚁在嗜
奇异的是,只过了一会,她浑身就恢复正常了。
梦菲擦去额上的汗,喘着粗气,怎么会这样?她眯着眼沉思着,却不得其解,翻身睡下,不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接着赶路,天黑的时候,无处落脚,梦菲只得在一处空旷之地,捡上一堆柴火,升起篝火取暖,还好身上的貂皮大衣足够暖和……
又是半夜的时候,那股感觉再次袭来,和昨天晚上的感觉一模一样,不过这一夜,她发作的时间比上一次要来得长!发作之后,她的脸色总是
苍白如雪,难道是生病了吗?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病呢?!
之后的每一夜,这种感觉都会再次发作,而且时间是一次比一次长,七天后,梦菲在一处小镇上的客栈歇脚,然后这个半夜,几乎一直都在折
腾着,她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踉跄着去喝水,但是越喝越渴,浑身燥热,她想泡冷水,大冬天的,她居然想泡冷水!
这个不对劲一直困扰着她,出了皇城的第一夜就开始发作,很显然的,是他,一定是他,他给自己下了什么药?是她太天真,对他的话信以为
真,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呵……
倒在床上昏昏欲睡,感觉到门被推开,那风一吹,绕鼻而来的是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她睁着眼睛,看着那人一步步地走来,走到自己的面前……
他身上的阳刚气息和檀香味,像催情的媚药,她口干舌燥起来,凝着眉,紧紧地攥住他的胳膊,厉声问道:“雁痕天,你对我做了什么!!!
”
男子低沉悦耳的笑声传来,然而在她听来却是如此的刺耳:“很难受是不是?没关系,我接你回去,我给你治……”
“你——”梦菲咬牙:“你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除非我死!”他脸色一沉,表情变得狰狞,眸中闪烁着掠夺的光芒:“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但是没关系,你会爱上我的,会的,而且……
你会离不开我,哈哈!”
梦菲大口地喘着气:“什么一言九鼎,全部都是骗人的!”
他一掠袍子站起身来,“要我亲手把你送给尉迟君,我做不到!”
梦菲掐住被子,丝线被她扯出来,圈绕在指尖,一道细痕赫然呈现……
“你真的好卑鄙。”
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将昏迷的她抱起,一步步地走出客栈,“今生,来生,我都不会再放手,对不起,我爱你。”
梦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置水云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呆着,清儿还在等我,我必须回去。
这样想着,她便起了床,穿戴整齐后,拿着自己的长剑就出了水云殿,迎面而来的子若端着一盆水,看到自己后,急忙跪下身来:“姑娘你这
是要到哪里去?”
梦菲淡淡地望着子若:“我不为难你,告诉我皇上在哪里?”
子若蹙着眉,沉吟一会才道:“应该是在御书房。”
“带我去。”
子若低垂着螓首。
梦菲蹙了蹙眉,没再说话,径自走过子若身边。
“姑娘,奴婢带你去。”子若将一盆水放在地上,然后走在梦菲的前头:“姑娘,这边。”
跟着子若七拐八弯的,没到御书房,却在半路上,遇到一名穿着宫装的女子。
子若看到女子后,忙跪下身来,“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
她和贵妃,还真是有不解之缘呢?
听说这贵妃是雁痕天登基时册立的,她是当朝夏丞相之女,德才兼备,气质温婉。
这一见,却也名副其实。
夏贵妃淡淡笑道:“起了。”她将目光落在梦菲身上,朝着她友好一笑:“这位就是飘姑娘吧。”
声如黄莺,清脆悦耳。
梦菲朝着她微微一个点头,并不打算多说,径自往她身边走去,熟知,胳膊却被她拉住,梦菲转首看着她……
“飘姑娘,本宫可否与你谈谈?”
身为贵妃,却对她客客气气的,这夏贵妃,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
梦菲随她来到一处转角处,登高望远,万里河山,尽收眼底。
“飘姑娘,你和皇上之间的纠葛,本宫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皇上对你用情至深,任谁都看的见。”夏贵妃眺望着远方,嘴角噙着笑容。
梦菲握住白玉栏杆:“你想说什么。”
“皇上他是一个寂寞的人,自从本宫进入皇宫以来,更多时候看到的都是他寂寞的身影,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站着,然后叹气……”
“他虽然活着,可是却像没有灵魂一样,本宫心疼他。”夏贵妃笑笑:“可是他,又怎会稀罕,在他心中只稀罕一个人,记得皇上出宫一趟回
来后,整个人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我从没看到那样意气风发的他,他总是站在这里眺望着那个方向——”
梦菲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个方向,正是沧国。
“日日夜夜都是,本宫知道,在那个方向,有他牵挂的人儿,本宫一直在嫉妒,那个人到底是谁?本宫居然嫉妒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因为她,
皇上一直看不到本宫的存在,直到你来皇城,那一日,我看到你和皇上在练剑,那一刹那,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只有你,只有你才匹配和他
站在一起……”
“你想多了。”梦菲打断着她,不想再听长篇大论:“夏贵妃,我只能说,我和他,不会有未来的。”说罢,她直接转身,朝着原先的路回去
。
“飘姑娘,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爱皇上的,你一味地想皇帝为你放弃皇位,一味地要他选择,为何你就不能不顾一切地为他牺牲一回,陪伴在
他的身边呢!”夏贵妃的声音拔高。
梦菲顿住脚步,微微侧首:“因为我自私。”
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宫外内侍还没通报,听到动静的雁痕天身穿一袭明黄龙袍,便亲自迎了出来,看着气势汹汹的她,却依然笑脸以对:“怎
么来这里了?”
梦菲斜睨着他:“我要离开这里。”
“你——”他一个转身,跨入殿内,并且挥手让那些内侍以及宫女退下。
梦菲抬脚跨入御书房,站在他的身后,“给我解药。”
“没有解药。”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雁痕天你还记得么?你在王府的时候答应我的三个要求,而你还欠我最后一个要求,当然,我说这些可能都是无济于事,因为你根本就是一
个无赖,答应我会放过我,结果呢,给我下毒?呵……”梦菲凄凉地笑起来:“就算你不给解药,我还是会离开,即使,死在半路上,也好过
被你囚禁在这里,像一具木偶一样!”
“你——”男子的脸狰狞地扭曲着,怒火滔天地瞪着女子,他上前走到她的面前,发狠地握住她的双肩:“不要逼我做出更出格的事!”
“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我倒是想试试看。”她桀骜不驯地仰视着他。
“你……你……”雁痕天只觉得心里的怒火将他仅存的理智都烧毁了!他的双手一点点地上移,直到卡住她的脖子,猩红着双眸歇斯底里地说
道:“即使是死,也会让你留在我身边!”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好……不错……你杀了我,这样……我,我就再也走不了……”
黑色的瞳孔一缩,双手更是一点点地用力,“那我就成全你!”
她的身子被他提起,她不挣扎,也不哭喊——
“皇上,皇上住手啊!”
萧墨寒的声音唤回着他的理智,浑身一颤,“啊。”掐住她脖子的手弹开,“梦菲,不,梦菲,你醒醒,醒醒啊。。。。”男子抱起女子,跌
跌撞撞地跑出御书房,“御医,快传御医啊!!!”
他从没想过去伤害她,是她,是她一味要逃离,他只能选择用手段。
不是没想过她会恨自己,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只怕他和她之间再也无法挽回了吧。
他站在她的床前,望着她苍白的容颜,久久不能言语,身侧的手收拢,攥成拳头,为何,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相爱的两个人为何渐行渐远了
?
梦菲,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呵。。。要我怎么放手啊。。。。怎么放手。。。
在爱中恨,在恨中痛,这便是如今的梦菲。
醒来的她,没再对他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无闻,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日子渐久,她就像一樽失血娃娃一样。
强制性地,他让宫女摁住她,给她喂吃的。
她累了,也不想逃了,沉默,就是她的不妥协。
他要怎样,都随他吧!
半夜的时候,他和她会有最直接的纠缠,她的“毒”总会发作,而和他交欢后,那种难受和疼痛才会停止,而在床上的她,始终像死鱼,不要
说迎合,更是连半点情趣都没有,她对他很失望很失望,失望到,一点希望也不剩。
她只是一只折断翅膀的鸟,没有了飞行的能力,而他却担心受怕的用牢笼将她囚禁,殿内殿外,看到最多的就是人,看着她的人,她好像一名
犯罪的囚犯……
呵……
清儿,你在锦王府过得好么?那唯一的牵挂,就是万里之外的女儿。
她这个做娘的没用,不是雁痕天的对手,逃不出他的手心,只能祝福女儿能健健康康地成长。
尽管他每日三顿都会亲自喂她吃东西,可是梦菲以惊人的速度消受下去,不管他让御膳房准备多营养的人参燕窝,都无济于事,看着她一天天
削瘦,他只觉得心如刀割,却是束手无策,可是他的心
“梦菲,我已经派人去接我们的女儿了……”雁痕天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道。
女子无神的眼眸中掠起一道波光,她倏地坐起身来,蹙眉道:“你说什么,你……”
“你不要激动。”他的表情甚是温和,俊美的容颜看起来却有几分憔悴,“她是我们的孩子,难带不该呆在我们的身边吗?我看你天天都是不
言不语,你一定也很想她对不对,我也很想她,我想看看我们的女儿……我们的……”
梦菲抽开在他掌心间的手,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她侧身躺下,然而背对着他,将冷漠的背影留给他。
他就那么坐着,看着如墨莲一样的长发渲染在背上,修长的手指伸出去,却停在她的发梢,不敢去触摸她身上的一发一肌理,她对自己是这样
的冷漠,这样的排斥。
梦菲抓着胸口的衣服,那种“毒”又开始发作!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浑身轻颤着,却不想和他提起,咬破的唇,血一点点地落在玉枕上,开起
一朵朵的梅花,她额上挥汗如雨,脸色苍白……
背后传来男子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好好休息,就算为了女儿,你也不该这么作践自己,孩子,只有一个娘亲。”
他步出寝殿,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一转身,却是梦菲滚下床榻,痛苦欲裂的表情。
“梦菲!”
他箭步冲过去,三两步就到她面前,将她抱起来。
“给我解药,我不要你碰我,你给我解药,雁痕天,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这段日子,她早已失去自我,像一个。。。禁脔
。。。
他半趴在床上,解着自己的衣服,“我就是最好的解药,梦菲,你离不开我,只有我才是你的救赎。”
“不!”她嘶哑着,狠狠地推开他,“如今你的所做作为,只会让我对你的恨意一点点地加深,你希望,我们彼此仇视?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我已经开始后悔,开始后悔会遇到你。。。为什么要让我恨你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怒吼着,声音在殿内回荡着:“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如果我能少爱你一点,也许现在我们都不会
这样痛苦!”
“借口,都是借口。”梦菲声泪俱下,“还我一个平静的人生,否则,你看到的只有日渐枯萎的我,像凋零的花儿一样……唔……”她五官痛
苦地扭曲成一团,整个人都缩在床内侧,“我今日倒要看看,没有你,我是不是会痛死!”
“难道那种痛苦你还没尝试够吗?过来……”他张开着双臂,敞开的衣服,隐隐露出健硕的胸膛:“我帮你解除痛苦。”
梦菲死死地盯着他,猛地咽下一口津唾,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他比平时迷人,那声音磁性浑厚,真真是销魂呐!
他微笑着,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难道你不爱那种销魂日噬骨的感觉吗?就像踩在云端上,晃啊晃啊的,却无法着落……”男子
邪魅地勾起嘴角。
梦菲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闭上双眸,捂住耳朵,不想观其脸,听其音,“不,不,不要……!啊——我不要!”
“梦菲,听话……”他倾身上前,在她脸上吹着热气,引得她浑身一颤,他笑意越发明显起来,“乖,把自己交给我。”
他拉过她捂住耳朵的手,另只手扣住她的腰,俯身吻住她的唇!
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那蝼蚁钻骨的疼痛似也跟着缓解下来!梦菲猛然睁大着眼睛,遂,用胳膊肘推开他的胸膛:“渴,我要水,我要喝
水……”
他浑身一顿,撤开自己,直起身来,径自走到桌前去给她倒,然后侧首一看,却见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高举,然后划像手臂。
“该死,你在做什么。”他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冲过去时,只看到她白皙的藕臂上赫然出现一道深刻的伤痕,血流溪水一样欢
快地流出,她苍白着脸,咧嘴一笑,“我不需要你,不需要。”
“你,你。”他眸底有怒火横生,咧牙:“你以为这样就能熬得过?”
“熬不熬的过,都是我的事。”梦菲是狠了心的,不想再和他纠缠。
“好,我等着,等着你到底要怎么熬。”他转身坐到桌边,满上一杯酒,一点点地品尝,看着她痛苦,看着她挣扎,看着她生不如死!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他看着她在手臂上割出一刀又一刀,那血,好像是从他心里流出来的一样!握住白玉杯的手狠狠一个用力,白玉杯碎裂在
他掌心中,血从指缝间滴落,为何他与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耳畔是她痛苦的呻吟,多么倔强的女人,即使痛,也不在他面前喊出声来,他爱她,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难道就是为了折磨她,看着她痛苦
?!
那一句的嘤咛声,像利剑,剑剑刺心。
心脏一个抽紧,他取出一把匕首,割破手指,看着血一点点地滴在玉杯中,直到白玉杯中满上半杯殷红的血液,他方才起身,蹙着剑眉,走向
床榻,“喝了这个,你就彻底自由了。”
梦菲咬着牙:“你真的肯放过我。”
他闭上眼睛,递过去:“拿着,不要等我反悔,一切都没有余地可以挽回。”
梦菲颤着手接过那一杯鲜红的血液,苍白的唇就着杯沿尽数喝下——
雁痕天只觉得心脏拉扯得厉害,他沉声道:“好好照顾清儿。”话落,他甚至没再看她一眼,绝决地离开水云殿。
大殿内恢复沉寂,之前那种痛苦果然不复存在,梦菲环住双臂,拉高着被子,将自己瑟缩在被子底下,天,真的好冷……
翌日清晨,梦菲再一次离开皇宫,她骑着马,回头望着高高的城墙,城墙上有看守的侍卫,却惟独没有他,微笑,转身,策马狂奔,白衣翻飞
……
梦菲回到沧国都城邺城后,已是三月初,春回大地时,一来一回就是近五个月,一下马,就飞奔地往着王府跑,阳光下,尉迟君抱着尉迟清,
手上拿着拨浪鼓,“小清清乖,呵,瞧瞧这小脸蛋,长得是越来越白嫩了。”
一旁的千尘血叹气道,“君,你觉得你值得吗?”
尉迟君仰首,望着蔚蓝的天空,“那场大火,若是我不去救他们,也许一辈子都难心安理得。”
“可是她去了这么久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打算回来。”千尘血义愤填膺道,眼神薄怒。
尉迟君低首望着怀中的女婴:“她回不回来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何解?”
“我不要她的委屈成全,她心中没有我,我不想再强迫她什么,不想彼此……都不幸福。”尉迟君伸出白皙的手指置于尉迟清的下颌下,“清
儿,你想你娘么?”
梦菲伸手拨开一根树枝,心中反而释然,以报恩为名,以身相许,确实不是唯一的方式,他是金贵的王爷,而她,又非清白之身,这次回皇城
,更是和雁痕天纠缠不清,一路上她都在想,她是配不上尉迟君的,他值得更优秀的女子,但是他若是终身残疾,她愿意一身一世照顾着他…
…
并没有急着去打破这和谐的画面,她知道清儿很好很好,悄悄地退出去,先回到自己的房间。
花园中,见女子离开,千尘血叹息一声:“君,也许只要你一句话,她就会跟你的。”
尉迟君眉间浮现着几许伤感,“若是雁痕天无法给她幸福,那我也不是那个给得起她幸福的人,她离开的这段日子,我想得很清楚,她当初宁
愿和雁痕天葬身火海,也不要我的帮助,由此可见,那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放手,不是说明我的伟大,说到底,我也只是心胸狭窄而已,
我怎么容得下一个心中有人的女人?”他笑着望着多年的好友千尘血。
千尘血摇了摇头:“情字最伤人,最伤痴情人。”痴情,却得不到回应的人,就如君一样,这只怕不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吧!君啊,你为他人
着想,可有人来为你着想呢?没有人回答千尘血徘徊在心底的问题,风拂动着树枝,枝头嫩绿的芽儿,生机盎然。
梦菲会锦王府后,皇帝尉迟月见他们始终相敬如宾,不禁为他弟弟不值,不过尉迟君对他说,那是他的选择,不怪她,他这个做大哥的还能怎
么着?唯一疼爱的弟弟,只希望把最好的送到他的面前,身为皇帝的他开始筛选天下美女,一个个地往锦王府送,然而那些女子都是高兴而去
,败兴而归,一个个都被锦王给赶出府来,不管是名门千金,还是大家闺秀,都是一个下场。
一来二去的,皇帝也不再在这事上操心,尉迟君的事情就这么一直耽搁着,王府,没有王妃,也没有侍妾。
尉迟月尤其钟爱尉迟清,每日最喜欢逗着她玩,看到她对着自己笑时,那种成就感,是不可用言语形容的。
直到有一日,云雀国使者亲自过来沧国,给梦菲带来一个消息,她的父王突然病重,也许命不久矣。
梦菲犹豫再三,终是决定辞别锦王,回一趟云雀国。
尉迟君不舍,却深知,迟早会有她离开的那一天的,于是他坐着轮椅,送她们到门口,“梦菲,欢迎你带着清儿随时回来住。”
“嗯。”梦菲笑意温和,抱着女儿和他挥手离别——
这一别,就是三个月,转眼就是六月份,他在她的来信中知晓她的父王于十日前去世,她说她要陪着娘亲,也不确信几时能回来,还有一事,
她说她在她们的国家遇到那个叫神算子的,在雀城摆摊给人算命,结果被人当做神棍暴打一顿,她说,那天煞孤星,果然是假的,而他看着她
的来信,脸上挂着淡笑。
某一次侍从随他上街,遇到一名女子,那女子口气狂妄的很,说是能治好他的双腿,他很不屑地看着那奇丑无比的女子:“皇宫的御医都无法
医治,就凭你?想讹钱,不是这么讹的。”
“你说你双腿本来就残废了,给我试试有什么?说话这么难听,活该在轮椅上坐一辈子!”女子背着药箱,扭头就走。
尉迟君几时被人这样当众顶撞过?别跟他说什么绅士不绅士,他不吃这一套,二话不说,拔出长剑,就朝那女子背而投掷而去,那剑出手快,
几乎能瞬间夺命,熟知,那女子也不是一吃素的主,轻功了得,转瞬间,就飞上屋檐,朝着尉迟君吐舌头:“就你个残废,还想和本姑娘斗,
哼!”
尉迟君气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女人身上剥一层皮下来。
“都说啥惟小人与女人难养,没想到堂堂锦王爷,也是一个小人之心的人,哈哈。”女子携着药箱,点足屋檐,正欲离开。
尉迟君握住轮椅扶手的手直节泛出骇人的白色,“丑八怪,你给本王站住。”
女子居高临下地望着男子,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啧啧两声,“锦王爷,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简直就是山野村夫,哈哈哈——”
“你!”尉迟月看着她远去,心中咽不下那口气,对着手下说道,“给我查出她的背景,三日内,我要在王府见到她!”
三日后,尉迟月从他下属手里接过一封信,正是那丑八怪写的:锦王爷,要请在下去你王府一聚,怎么着也得讲诚意吧,青麓山峰下,静候。
据他的下属说,那女的轻功极高,翻飞间,便不见踪影,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找到他。
尉迟君本不想纡尊降贵的,不过他不把她抓到,难以解气,依照信上之约,他与三日后来到青麓山山脚下,这里晨雾缭绕,树香花香,山青水
绿,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他没来过这里,这一见美景,心中那升腾的怒焰顿时也减掉不少。
只是这左等右等,也不见那丑八怪来,他深知被放鸽子,正准备打道回府,并立誓,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丑八怪给找出来,却没想到回到王府,
那丑八怪居然悠闲地坐在他花园的藤椅上乘凉,他是气得七窍生烟,“你这个丑八怪,是怎么进我王府的。”
“锦王爷,也不用恼羞成怒,你不是想找出我来,恨不得抽我的筋,喝我的血吗?我乖乖送上门来,不正是称你心如你意啊。”她双手环胸,
悠哉地道,脸上是一贯的戏虐。
尉迟君顿觉自己就像一猴被她耍着玩,怒发冲冠,命王府侍卫将她给包围了……
结果她笑嘻嘻地亮出一块他哥哥御赐的金牌,“我可是皇上钦点来给你治腿的。”
尉迟君恨得牙痒痒,当即一指门口:“滚出去,不要你这个丑八怪在我面前晃悠。”看着就心烦。
她下巴抬得老高,“要去,你就自己去和皇上说。”
“你。”他想发飙,一掌举起,就想打下去,看着她闭上双眼,嘴角儿弯弯,“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怎么就这么小气,要打就打吧,顶多我明
日诏告天下,你锦王爷是怎么欺负女人的。”
他还真没打下去,不是因为她这话,而是他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女的,她要给他治双腿是吧,好啊,来日方长,看他怎么对付她。
父王去世后,梦菲和她娘亲便搬来姑苏城的飘家大院住。
重回故里,那一份本该存有的喜悦早已被冲淡,她的养父养母都因她而死,他们给自己的爱胜过亲生父母所给自己的。
也许,她的娘前当初真有难处吧。
如今的她,不管遇到怎样的危险,都不会和自己的女儿分开,她会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自己全部的爱。
她在自己母亲身上没有体会过的,统统都要给这个孩子。
一个母亲,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
清儿白日里很调皮,与邻家小女娃比起来,她要霸道的多,看中人家的小玩意,却霸着不放。
而晚上,除却肚子饿的时候要哭,喂完奶她睡得香甜,从不在晚上闹腾。
孩子点滴的成长记忆,梦菲都在一本蓝色的小本上摘抄下来。
白日天气燥热,而梦菲最是喜欢晚上在池塘边赏荷。
栀子花香,清新的空气中仿佛带着露水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杨柳依依,迎风飘舞,偶尔的拂过水面,荡漾起一层层的涟漪。
银色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涟漪,流光映在白裙上,闪烁着溢彩光芒,一头乌黑的发丝如墨莲一样在背上渲染开来,远远看去,竟恍若天上
下凡的仙子一样。
梦菲喜欢这样与世无争的日子,喜欢这份宁静和安定。
如果说过去的十八年,太多大风大浪的话,那么现在是风雨后回归的平静。
林薇穿着一袭青色长衫缓缓走来,在看到梦菲后,微微一勾嘴角,“梦菲,把清儿给我吧。”
梦菲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儿,她的手还勾着她小小的手指,呵,这手小小的,真的说不出的可爱。
小心地将女儿抱到母亲的手里,梦菲帮清儿拢了拢盖在她身上的薄毯。
“早点回来睡觉。”林薇嘱咐道,这个女儿总是喜欢坐在荷塘边,一坐就不愿起来。
梦菲点点头,“嗯。”
看着林薇渐行渐远,心中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谁能知命呢?娘亲和他重没多久,他却撒手而去。
现在想想,她的娘亲也不曾过过好日子,她风华绝代,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却要孤寂地走下去,而她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一份亲情了……
一阵阵的晚风吹来,将栀子花香送来,迷醉,馨香,梦菲靠在藤椅上不由得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只觉得意识渐渐地沉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浓郁的栀子花香掺和着另外一种香味在鼻底萦绕,梦菲柳眉微蹙,顿觉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她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睁开眼时,哪里有什么
人?环顾四周,更是连人的半点踪迹都没看到,眉眼低垂,眉梢间笼着几分淡然的愁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到底是太过敏了!
那个人,如今坐拥天下,怎会可能会出现在此?
而在经历那么多事后,她竟还是念念不忘,一情一劫!
那一日,梦菲和她娘亲去布庄买些衣衫,路上正巧看到那富甲一方的庄振良强抢一良家妇女,那妇女的丈夫被几个大汉子围绕着一起打,打的
那叫一个凄惨,鼻青脸肿不说,还打出了血,围观的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想招惹这恶霸,这姑苏城还真的就没有王法,以前这恶霸打死
过人,可是没几日就被放出来了。他们庄家有钱有势,这庄振良就越发嚣张起来,胡作非为,光天化日的,看中哪家姑娘就直接往家里拖——
,他的所做所为,已经是人神共愤!
梦菲看不过去,正要上前,却被林薇给扯住胳膊:“梦菲,我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我们要生活在这姑苏城,就不能得罪这地头蛇,而
且清儿还这么小……”
梦菲低头看着娘亲怀中的女婴,低垂着头,决定对这事视而不见,是的,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一个才九个月大的女儿,行事怎能冲动?
那妇女凄厉地哭着,一直喊着救命救命,却没有任何人理会。
可是这有些事不是说你不想管,它就不会和你没瓜葛,就好比这庄振良一样,不知道怎的看到了绝色倾城的梦菲,那垂涎三尺的模样真叫一个
恶心,梦菲是什么人,别人不招惹她尚且作罢,他若是敢打她主意,她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梦菲每次出门,都能看到庄振良,殷勤地笑着,“飘姑娘,这风和日丽的,一起去醉香楼喝杯茶吧。”
“飘姑娘,宝淑斋新出的一款胭脂,可好看了,你瞧瞧这颜色……”
“飘姑娘,这匹丝绸,是万里外的藏国真品,我是花重金买下的,薄如蝉翼啊,做成衣服穿起来一定很舒适。”
“飘姑娘,你说你也不能坐吃山空吧,你嫁给我,做大少奶奶,我啊,保证你一生风光无限,衣食无忧。”
刚开始,庄振良还有几分耐心,可是他见梦菲不吃着一套,他也失了那装出来的风度。
“飘梦菲,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福气,你不识相,休怪老子对你不客气。”庄振良在外叫嚣着。
梦菲推开大门,“庄大公子这么爱吠,难不成是狗转世?”梦菲一盆水泼了过去,那庄振良满头满面都是水,那叫一个狼狈,他带出来的打手
都忍不住偷笑。
庄振良气得七窍生烟,当即挥手要他那些引以为傲的打手把梦菲拿下。
那些人武功也就一般般,哪里是梦菲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梦菲打了一个落花流水,梦菲一直很听她娘亲的劝告,不去招惹这个恶霸,所以这
次她也只是教训了一下他的手下,并没有对庄振良怎么样,庄振良是好面子的人,在飘家被人打的屁滚尿流,这传言,怎能让他抬起头来?
于是他开始找江湖上有身手的人,三番几次地找梦菲的茬,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终于有一日梦菲把庄振良的腿给打折了,并且丢下警告,这
次断的是他的腿,下次可就是他的命根子……
说来也离奇,就在梦菲说完这话的当天晚上,庄振良的寝居里发出一声哀嚎,那为非作歹的恶霸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太监,这让庄家老爷子,
可是怒发冲冠,他发誓要给他儿子报仇,断了他儿子的命根子,那也意味着他庄家绝后啊,他儿子娶了三房太太,只可惜生的都是不带把的。
这第二日一大早的,姑苏城的知府当即派人来抓梦菲,梦菲没做过,自然是问心无愧的,跟他们走可以,不准为难她娘亲和女儿……
梦菲被关进知府大牢,不见天日。
她娘亲林薇派人去雀城,找她父王在皇宫中当差的禁卫军统领,不过还没等上面的人下来,梦菲就被姑苏城知府给请出大牢,并且说已经抓到
凶手,此事,就此了之……
而庄家老爷子竟还亲自登门给梦菲道歉,梦菲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好像暗中有人在帮她一样。
本以为结束那一段插曲后,日子会恢复平静,奈何天不遂人愿。
那一夜,梦菲沐浴完毕,正回娘亲的屋里,半路杀出无数个杀手来,足足有十余人,整个飘家院被浓浓的杀气包围。
梦菲手上没有长剑,只得解下腰间的腰带做武器——
白色的腰带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众人见长发飞舞间,女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腰带重重地甩到一人的胸膛上,她的腰带尾端乃是一只
由软丝制成的扣环,那重重的一下,让那名杀手整个人飞出去,猛然呕出一口血来。
梦菲轻笑一声,敛去笑意的双眸,射出阴冷的杀气,一时间竟是震慑住几名杀手。
厮杀,在一瞬间,纵横交错的刀剑,几次和梦菲擦身而过,却是有惊无险。
好在这些人武功不济,不然刺客白衣沾血的那人莫过于自己。
第四个杀手,死在梦菲手下时,不远处,传来林薇的惊呼,梦菲脸色煞白,几乎马上就住了手,娘亲,清儿……
乍一看去,果然,一名黑衣人挟持了抱着清儿的娘亲。
梦菲攥紧拳头,凌厉的双眸扫过其中的黑衣人,“你们想要什么。”
“要你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黑衣人一挑眉说道。
“我跟你们走,你们放过我娘亲?”
“梦菲,不要……”林薇泪流满面地盯着女儿看,怀中的女樱似感觉到娘亲的危险,哇哇大哭起来。
梦菲一阵揪心,“清儿……”
黑衣人点点头,“不错。”
梦菲略一沉吟,“好。”
“梦菲!”林薇担忧地看着她,尖声唤道。
梦菲微微笑道,“娘亲,我没事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两名黑衣人上前押住梦菲,带头人挥手道:“我们走。”
才出花园,他们便看到一神秘男子,背对着他们,手中长剑直指地面。
“你是什么人。”那带头的扬起长剑,愠怒问道。
男子转过身来,风掠起他斗篷的边缘,但见他手中长剑横劈过去,在空中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内力灌注下,那柄长剑,带着破空之势,流星
的速度,只听几声哀嚎,那些黑衣人纷纷倒下,接着身上鲜血喷薄而出,染红脚下的地,空气中更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好快好狠的出手方式,梦菲站在死人堆中,眯着眼打量着身前男子——
“梦菲——”
林薇的叫声喊来,梦菲回头一望,“娘,娘。”她朝着林薇飞奔过去,“娘。”
“梦菲你怎么样?”林薇担忧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娘,我很好,没受伤。”她一转首,却再没看到那神秘男子,竟消失得如此之快,像一阵风,来去无踪。
“梦菲,这里这样不安全,不如我们回雀城王府去吧。”初来这里,是因为尊重女儿的意愿,如今危险重重,关键时候,她又不能帮上忙,惟
有劝女儿离开。
梦菲却是摇摇头,“娘,我喜欢这里,而且……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的。”她疾步过去,抱过还在哭的女儿,哄着。
林薇不晓得为何女儿说得如此笃定,她看一眼地上的尸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是谁要对付我们呢。”
梦菲眸中射出一道寒光,心中却早已有底。
入夜后,梦菲让娘亲和女儿暂住地下密室里,她孤身一人来到庄家,去的正是庄振良的寝居。
她在屋檐上,揭开一瓦片,看到庄振良正在发火:“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拿不下!”
“公子,对方有高手帮助,我们……”
“闭嘴,我不想听,不抓到飘梦菲这个贱人,我就不姓庄!”他猛地一拍桌子。
梦菲冷哼一声,那些杀手果然是他派来的,庄振良,既你急着见阎王,我成全你。
她纵身,正要飞下屋檐,却见一戴着斗篷的男子大摇大摆地朝着庄振良的门口走去,他从容,神秘,冷漠。
又是他?
梦菲准备见机行事,那人步入屋中后,须臾就出来了,他的长剑上,沾着血迹……
梦菲心中一震,他做这些难道都是为帮自己?
她趴在屋檐上,看到走出屋门的微微一个停顿,显然的他已经发现自己。
只见他张开双臂,如一只翱翔的苍鹰,跃上屋檐,如跳丸一般离开,梦菲心中一凛,当即施展轻功追上去。
一路追逐,却是来到一处林中,那人没入夜色中,连影也没了……
“梦菲,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翌日出去买菜回来的林薇一脸惊慌地跑进来。
“是不是庄振良死了?”梦菲笑问道。
林薇一顿,才道:“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梦菲不解。
林薇抿唇点点头,她看着梦菲许久,犹豫不决。
“娘你说啊,是什么事?”
“是……这个……我听说天朝皇帝驾崩了!”
驾崩?死了?她不相信。梦菲抱着女儿面无表情,林薇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为女儿会伤心欲绝,以为她会痛不欲生,可是……
她的表现,未免太过反常!
“梦菲,难过就哭出来。”林薇总以为她在撑着。
“娘,他骗的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啊。”梦菲长叹一声。
林薇不可置信地瞪大着眼睛,“你是说……他是炸死?”
梦菲云淡风轻地笑着,望着怀中的女儿,笑道:“清儿,你告诉娘亲,想不想见你爹?”
雁清咿咿呀呀的,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你要不愿意,咱一辈子都不要他现身。”
“哇——”
哭声,就是雁清的抗议。
梦菲笑靥如花地看着林薇:“娘,你说,我要不要把他逼出来?”
“呃……你是说他在姑苏城?!”
梦菲点点头,“不会有错的,是他。”
“宁负天下不负卿,梦菲,如果他真是奔你而来的,娘亲希望你能放下所有成见,原谅他。”林薇柔和地说道,眸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身为
母亲的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再步自己的后尘,她希望,她能幸福……
梦菲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
她在明处,他在暗处。
她在荷塘边藤椅上假寐的时候,他会在不远处看着。
她出门的时候,他会在后面跟着。
不敢光明正大,一直都是这样偷偷摸摸。
梦菲不懂,他几时变成这般?出来见她们母女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急,她更不急,她就跟他耗着。
一日,两日,三日,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过去了……
梦菲和姑苏城的慕容家族来往密切,慕容家族世代经商,家底雄厚,慕容三公子潇洒不羁,风流倜傥,却惟独钟情梦菲。
十月,尉迟君接到梦菲的书信,信上内容是她要成亲了,希望届时他能参加。
早些天,慕容家已给飘家下聘礼,二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慕容家老爷子通情达理,也不是那腐朽之人,并不介意带着女儿的梦菲,正是因
为慕容老爷的不介意,以及天作之合,才成就姑苏城这一假话,广为流传。
谁人提起,无人不说男才女貌的。
十一月十八,黄道吉日,适嫁娶。
艳阳高照,万里晴空。
湛蓝的天际中漂浮着朵朵洁白的云朵,恍若仙子撒开的裙裾。
飘家大院,被喜庆重重包围。
坐在轮椅上的尉迟君怔怔地看着新娘子的那一扇门,他甚至在怀疑,当初的放手,是不是错了?
她竟把自己交给一个认识才三个月的男人。
“过了今日罗敷有夫了,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吃啊,可怜我们的锦王爷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不亲手摘下那一朵娇花呢?”靳初叶把玩着一枝叶
,眉间十足的挑衅。
尉迟君转身,凌厉地瞪着她:“靳初叶,你找死是不是?”
靳初叶身子一缩,双手置于胸前,可怜兮兮地望着尉迟君:“锦王爷发飙了,哎呀,我好怕呀——”
“你——”尉迟君眼瞳一缩,转动着轮椅,想要教训她。
只可惜她双足点地,掠上高高的树枝上,“嘿嘿——尉迟君,虽然说你对这飘姑娘念念不忘,可是人家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当初是你自己放
弃不说,现在更没必要在这里后悔,姻缘自有天注定!”
尉迟君抿唇望着靳初叶,眸光微敛,这丑八怪是在安慰他么?哼,他才不领情,“靳初叶,养在深闺十九年,都无人识,想必是长得太丑,你
爹爹和娘亲都不敢让你出去丢人现眼吧,这今年你也二十了吧……你说这哪家姑娘到二十岁还没成亲的?”
靳初叶哼了一声,扔下一截树枝来,“嫁不嫁的出去,不要你这残废给我操心。”
“你……”
靳初叶看着他恼羞成怒,心中大是解气,一飞身,踏着枝尖离开,“我去看新娘子了,懒得看你的臭脸。”
靳初叶入得新娘房中,一脸嬉笑,房中两个丫鬟正在给梦菲梳妆,只见铜镜中的女子珠光宝气,凤冠霞帔,艳丽的大红喜服穿在身上,妖媚,
绝世。
靳叶初走到梦菲的身侧,拿过花篮里的花生剥着,“这绝世倾城,用在你身上真是当之无愧。”
梦菲扬唇一笑,“靳姑娘过奖了。”
靳叶初将剥出的花生米丢到嘴里,她豪爽地道:“我若是个男人,一定把你娶到家,才不像尉迟君畏首畏尾的。”
梦菲噗嗤一笑,“靳姑娘,锦王爷他是个好男子,不过我和他相遇太晚。”
“他是好男人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坏男人了。”靳叶初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
“哦?据我所知,他为人还是不错的,莫不是他欺负了靳姑娘?”
说到这里,靳叶初嘿嘿贼笑了一下,“他是看我不顺眼,屡次三番想教训我,可是我是何方人士,他设个局,布个圈套,我偏偏就不中计,论
起整人,没人是我对手。”她说的眉飞色舞,嘴角得意地勾起。
“靳姑娘为人豪爽大方,谁能娶到姑娘,算是他有福。”梦菲心里却是在想,也许不久的将来,改成她喝尉迟君的喜酒了!呵……
靳叶初一挥手,“得,我呀,这一辈子就没打算过嫁人,我压根就不相信这世上有好男人。”
“靳叶初,你又在梦菲面前说我什么坏话?”尉迟君摇着轮椅,怒气冲冲而来。
靳叶初朝他吐了吐舌头,“你以为你是神,有事没事就说你,自恋狂。”
“被丑八怪挂在嘴边,我还觉得恶心呢。”他别过脸去,冷哼一声。
梦菲不禁笑意盈盈,这对冤家,天生就是一对活宝,呵!
“尉迟君,你少激我,今日是飘姑娘大婚,我啊,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这小人计较。”她又剥开一花生,丢到嘴里。
“谁是小人,你给我说清楚……”尉迟君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凸。
靳叶初将一只七彩玲珑玉镯套到梦菲的手腕上,“飘姑娘,祝你和你的夫君白头到老,恩爱一生!”
梦菲看着手腕上的玉镯,“靳姑娘,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已是十分感激,这镯子太贵重……”
“你若当我是朋友,就收下。”靳叶初挑了挑眉笑道。
梦菲犹豫一会才道,“好,改日你成亲,一定要叫上我。”
靳叶初还没回话,就听尉迟君那漂亮的粉唇里吐出恶毒的话语,“她能嫁得出去,母猪都要上树了。”
本来还淡定自若的靳叶初听得这话后,气得暴吼一句,“尉迟君,我明天就去成亲,母猪不能上树,你给我上!”
喜房里引爆出一连串笑声……
吉时到,梦菲手拿大红苹果,在喜婆的搀扶下,走出门去。
院外,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如潮涌般……
新娘在噼里啪啦的喜炮声中跨出门槛,手拿着大大的红苹果,步入轿中,一路上,敲锣打鼓,吹唢呐,放鞭炮的,那叫一个热闹。
姑苏城外有株参天菩提树,按照当地的习俗,这菩提树是姻缘树,嫁娶都要从这里经过,图个吉祥,可这风和日丽的天气,怎得就刮起了阴风
……一阵阵的狂风席卷而来,带着风沙,抬轿的人都睁不开眼来。
轿子停滞不前,那呼啸的狂风,树枝都几乎折断,天空中被阴霾所覆盖,整个视野里都是黑色。
十一月十八,这场变故最终成为姑苏城的一则民间传说,有人说飘姑娘是仙女转世,被仙鹤接走了,有人说飘姑娘是被人劫轿的,更有人说飘
姑娘被风吹走了……
种种……
天朝皇帝雁痕天驾崩后,留下一道圣旨,封四王爷雁越为天朝皇帝!
短短时间,天朝皇帝易主两次!
有人说先皇根本没死,只是功成身退了!
然而传说只能是传说,是没有依据的。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古人都道江南好,如此阳春三月,怎能不去江南游?
春风又绿江南岸,柳暗花明又一村。花红柳绿的江南,落樱缤纷,柳絮飞扬。
雁越来到江南,见到的就是此番情景。
云舟在烟波飘渺的湖面上游移,水面上一层层的花瓣,暗香浮动。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好一幅江南美景!
他长身玉立,站在云舟观望着烟雨朦胧的湖面,一只雪白的貂儿立在他的肩头,“卿卿”地叫着,原是看到对岸小舟上一头雪白的狼。
雁越嘴边勾勒出一抹深深的笑意!
小舟上,一名白衣男子,远远望来,看到雁越后,笑着点了点头。
雁越上了白衣男子的小舟。
“三哥,你倒是会挑地方,这江南,果真是个好地方,真后悔当初不该答应你——”
“说的什么话,你既答应过我,就要好好打理雁家江山!”被雁越称做三哥的人,正是雁痕天……
雁越喟然一叹:“你和三嫂举案齐眉,情比金坚,可是苦了我在一堆女人中周旋。”
雁痕天抚摸着身边的雪狼,“荣华富贵,终成空,过眼云烟而已。”
“你当初可不这么想。”
雁痕天不由得失笑,“索性,我抽身的不算太晚。”
“呵……”雁越笑道:“想必也是挣扎过一番的。”
雁痕天不置可否。
美人和江山,必然有取舍。
得到江山的他,只剩一具空寂的灵魂,活着还有何意义呢?
小舟抵达江河对岸,那水中由竹子建造的竹舍,在山中,在水间,便是三哥的家吧。
那坐在竹桥上,抱着女娃的女子一身白衣,沐浴在仙境中一般,便是他的三皇嫂。
小舟靠岸,雁痕天率先上岸,猛儿也跟着他一起跳上那竹桥,然后奔到梦菲的身边,趴下。
梦菲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对雁痕天说道:“你四弟可是来了?”
雁痕天迎步上前,抱过她怀中的女儿,“嗯,来了,在小舟上。”他亲亲女儿的脸,“清儿,叫爹爹……”
“爹,爹爹……”’雁痕天哈哈一笑,将雁清高举起来,“四弟,我的女儿,她像我。”
站在小舟上的雁越看到此情此景,只想到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
(完)
幸福生活片段一:
一张床,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男子说:“清儿,叫爹爹!”
女子不依,狠狠瞪他一眼,夺过女儿,道:“清儿,叫娘……”
“飘梦菲,你别太过分,女儿也有我的份!”男子阴沉着脸,不满地说道。
梦菲仰高着下巴,“女儿是我生的,你和我吼什么,有本事你自己去生一个出来。”
雁痕天整张脸扭曲起来,咬牙:“你欺负我不会生是不是,该死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雁痕天你找死啊,女儿还在呢……”
“她这么小,懂什么。”雁痕天猴急地解着妻子的衣服,梦菲一脚飞去,将他踹下了床:“雁痕天,不准你给我女儿进行不良教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