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回到了苏府,卸了行李之后,又去见了苏父和掌家的张姨娘,便各自待在房里休息了会儿,舟车劳顿,说不累是假的。
苏月娄小憩正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得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是四殿下。”青绾大概顾忌到苏月娄与苏玉伶曾经是死对头,看了昀湘一眼,又不敢大大方方讲出来。倒是昀湘胆子大些:“他今天来,是来给三小姐送结婚物件儿的。”
“是啊。”苏月娄捶捶头,转眼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该快到苏玉伶出嫁的时间了:“他如果不来,我倒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去看看。”苏月娄下床穿了鞋,就往仙云阁外走去。
梁玉霄派来的人唢呐喧天、鞭炮齐鸣,巴不得让整个苏府都知道似的。他身后跟着仪仗队伍,抬着上等红漆黄花梨木的箱子,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模样。
紫东苑也听说了四殿下前来的消息,陈氏母女二人乐得合不拢嘴。陈氏也赶忙让苏玉伶换上最华丽的衣裳,出来迎接梁玉霄。
苏月娄正出了仙云阁的大门,就和梁玉霄、还有一路跑过来的苏玉伶打了个照面。苏玉伶似乎跑得急了些,现下额头出了汗,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
“奴家......”苏玉伶努力捏细了嗓子,故作娇羞:“奴家参见四殿下。”
苏月娄朝着梁玉霄福了福身:“民女参见四殿下。”
“你的性子比起从前,柔和了许多。”梁玉霄并没有看苏玉伶,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苏月娄身上:“我还在想,今日进了苏府,若是见了你,还会不会像数月前那样,在苏府大庭广众之下被你羞辱。”
数月前,苏月娄刚刚重生的时候,见到梁玉霄,的确抑制不住自己的恨意。当时没有当场杀了梁玉霄,已经是十分克制的了。
现如今,苏月娄对梁玉霄的恨意仍不会减少,不过,她也想通了,有些事情,总得慢慢儿来。何况现在跟苏君安并肩作战,也算有了照应。
若是因为礼制的问题被他们抓住了把柄,传了出去,就得不偿失了。
“四殿下。”苏月娄起身,目光落在仍福身未起来的苏玉伶身上:“您看您的未婚妻,怕是想您想得入了魔。三妹跑了这一会儿,都累坏了吧。”
梁玉霄这才顺着苏月娄的目光朝苏玉伶看去。她身上的衣着虽然华丽,可也已经是去年的样式了,而且因为搁置得太久,衣服已经起了褶皱。
苏玉伶和陈氏如今落魄,这件衣服已经是她最好的了。
梁玉霄眼底的嫌恶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如常的笑容:“三小姐一向体贴的。”
“本王今日来,就为给三小姐送嫁妆。”梁玉霄朝着身后的下属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抬到紫东苑吧。”
“二小姐。”梁玉霄说着,目光斜瞟向苏月娄:“没记错的话,你是要比玉伶大上一岁的,是吗?”
“是。”苏月娄大方承认。
“玉伶都嫁给了当朝皇子,二小姐还没婚配?可要努力了,莫到时候熬成了宋家小姐一般的老姑娘,可要惹人笑话的。”
说话间,梁玉霄的人抬着礼品从苏月娄眼前经过,似乎在嘲笑苏月娄还未婚配。
“谁说她会熬成老姑娘。”正在这时,六殿下也命人抬了些珍宝进了苏府。六殿下所抬的礼品,箱子比梁玉霄的大了几寸,统一用了金丝楠木的料子。
看阵势,梁子邺所带的礼物,似乎还要比梁玉霄带的礼品更多,更贵重些。
“月儿。”梁子邺挥了挥手,那些抬着礼物的小厮都停在了他身后。苏月娄暗自咽了咽口水,她和梁子邺也并不是熟到这样亲密的程度,突然大庭广众下这样叫她,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本王今日来是给三小姐送些婚礼上用的东西。怎么,六弟和苏三小姐有婚约了?还是来下聘的?”梁子邺的礼物将梁玉霄的礼物完完全全比了下去。再看梁玉霄的脸,已经气得发红。
“下聘?若我有一天下聘,一定将肃王府里的半壁江山都送给心爱的女子。我只是来给她送些冬日的衣裳和把玩之物之类,免得她深冬无聊,在府里不好打发时间。”梁子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视看向苏月娄的,惹得她心头一热。
“要是下聘或者送成婚之物的话,这点东西,岂不太小家子气。”
“是吗?”今日梁玉霄完败。明明是秋天,他却觉得脸上发烫。
“哦,不是。”梁子邺说道:“其实也不能怪四哥的。想来四哥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才与她有了婚约的吧。要是心上之人,只害怕委屈了她。”梁子邺眼睛看了看苏玉伶。
苏玉伶虽然垂着头,可也能听见他们说什么。毕竟曾经对梁子邺倾心过,现在听到这样的话,苏玉伶便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
“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梁子邺见梁玉霄脸色越来越黑,见好就收:“将这些东西抬到仙云阁去吧,本王稍后就回府写今天视察京都的文章去。”
梁子邺说着,看向苏月娄。他**裸的目光让她想起了从前。被人设计那一次,在偏房与他有过的短暂缠绵。
她那时候是中了迷晴香,可什么都是记得的。梁子邺并没有占她便宜,反而救了她一次,事后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可见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还有从前仙云阁“纵火”那一次,不也是他出手相救的么?
今天大概也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赶过来救场的吧。苏月娄这样想着,便没有拒绝梁子邺的好意。她得体地福身:“民女谢过六殿下。”
说话间,梁子邺的人已经将礼物往仙云阁抬。来来往往的人听到动静赶过来,见了,也都分外羡慕。
苏君安是男子,在苏府住得更偏远些,这会儿也听到了风声,赶到苏府大院前,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苏月娄垂着眸,脸红红的,面对着梁子邺有些娇羞,那样的神色,苏君安似乎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
“不管他们。”梁玉霄的脸色有些难看:“你们把这些东西抬进紫东苑。”
说着,那些人前脚抬着东西往紫东苑走,梁玉霄就在后面跟着。
梁子邺让人将那几个装着礼物的大箱子搁置在仙云阁的院子里,看向苏月娄:“又许久不曾见到你了。”
今日虽在街上见到,却不曾认真说过一句话,又匆匆而别。
“谢谢。”苏月娄垂眸,对梁子邺心怀感激:“其实今日没什么要紧事的,你还这般费心。”
“小事。”梁子邺抚了抚额头,似乎有点脸红了:“我......我还要回府写文章呢,就先走了。”
“嗯。”苏月娄点点头,目送着梁子邺离开仙云阁。
梁玉霄跟着苏玉伶来到紫东苑后,便站在了院门外,任由其他人将礼物搬到紫东苑去。
“殿下。”苏玉伶望着梁玉霄,矫揉造作喊了一句:“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
在场的除了梁玉霄的人,就只有苏玉伶了。梁玉霄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耐烦:“不用了,他们将东西搬进去了,本王就走。”
先前也不是没来过紫东苑,只不过那时候紫东苑富丽堂皇,丝毫不像现在所看到的一样。
现在的紫东苑,梁玉霄抬眼所见之处,大多长满了荒凉的杂草。院前的石桌瘸了一条腿,也并未修,可见紫东苑现下过得并不如意。
也是,有苏月娄这样的狠角色在,苏玉伶如何得意得起来。
梁玉霄半眯着眼,想到半年前见到的呆呆傻傻的苏月娄。原本只是看在她是苏府嫡女、是武安将军唯一的胞妹的身份上,想将她收为己用,没想到自己竟然小看她了。
遗憾的是这样的人,不能为己所用。
“殿下。”梁玉霄眼前,五根手指晃了晃。回过神来的时候,苏玉伶正端了一杯热水,站在他面前:“您喝茶。”
“茶?”梁玉霄并未接过,向茶杯中看去,竟一片茶叶也没有:“一片茶叶都没有,这叫茶?”
苏玉伶红了脸:“实不相瞒。自从上次......以来,母亲被禁了足,紫东苑的丫鬟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紫东苑落寞,就是平常的饭食,膳房也是有些苛刻的。”苏玉伶如实说道。
上次的事情虽然是被六殿下将计就计算计了,可终归大庭广众下又丢了颜面,让梁玉霄也跟着蒙了羞,所以苏玉伶也没脸说得太直白。
“殿下,只要您好好待我,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相夫教子,做好殿下的贤内助的。”苏玉伶说道。
现下梁玉霄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苏玉伶得拼命抓住。可听到这样的话,梁玉霄心里便一直犯恶心,敷衍地“嗯”了一声,就要走了:“本王还得回去写文章,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