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修?”
陶邀有些意外。
她跟这位四弟交集很少,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要是他的事,她不一定好处理。
她樱唇微抿,“先说什么事。”
齐管事上前半步,压低了声。
“上回宗主和四公子从盛京城回来,还带了位娇客来就医,四公子给安排在东外院的精舍,因为是中毒,四公子在回来的路上就经手了,在那边安置下来后,一直也是四公子在照看。”
“盛京城来的娇客?”,陶邀蹙了下眉。
不是身份特殊的,尹延修也不会亲自照看。
可宗主没提过...
想起他刚回来那时,就因为她跟老夫人闹了生分,还带着她们母子去了琼华苑。
陶邀眉心舒展,他应该是被事情分了心,忘了这么个人。
她心下算了算日子,“有什么不对?这到府里也近两个月了,毒还没解?”
按说依照尹延修的本事,不应该。
齐管事眉心紧皱,吞吞吐吐。
“先前宗主带夫人去了琼华苑养病,老夫人身体也不好,府里一堆事,没人顾及得上,那位娇客又有四公子亲自照看,咱们也就没多过问。”
“今日是发了冬衣,先头三公子离府去查账前,想着他要离开几日,又快临近年关,没几日东外府那边就要给医徒们放假,便交代老奴去那边看看留在府里求医的客人们,是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家,还是得继续留在东外府养病,这都得提前安排好,若有人还不能离开,得跟负责医治的宗亲长老交涉好。”
“老奴去了,可到了这位盛京城娇客的院子,却发现她...”
他似是很难说出口,“她不止不见好,瞧着还...还快没命了...”
陶邀眼皮子一跳,“什么?”
齐管事咽了咽口水,似是也有些慌,语速不禁加快。
“四公子没在,老奴让人寻了其他长老来看,说是那娇客身中几种剧毒,情况十分不好,只吊着一口气,怕是要没救...”
“身中几种剧毒?”
陶邀心生不好的预感,抬脚就往院外走,一边沉声问齐管事。
“四公子人呢?”
齐管事和锦俏亦步亦趋跟着她,闻言忙说。
“四公子正在东外府,他说那位娇客是他的病人,无需旁人多管,他自会看着办。”
他自会看着办?
人不止不见好,却还越发严重了?
齐管事一头冷汗,说话的语声在发颤。
“夫人,老奴怕四公子,怕四公子是在...”
陶邀扭头看他,“是在什么?”
齐管事脸上表情几番变幻,语气又低又轻,像是生怕被人听见。
“他在练毒人。”
陶邀怔愣驻足,锦俏扶着她,也是一脸惊疑不解。
齐管事握着手,谨慎的私下打量了一番,悄声解释。
“夫人不懂医,应是没听过,但府里人都多多少少知道这件事的忌讳。”
“老宗主在世时,钻研《五毒经》,曾用山中野猴试毒,那野猴被灌了太多毒,每种解药又都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最后被灌得百毒不侵了,却生生养成了一个毒物,还十分暴躁,但凡有人靠近它便要发狂,被它伤了的人也会中毒,还十分棘手难解。”
“四公子幼时,就因被这只毒猴挠伤,险些丧命!耗费了多大精力才给救回来。”
“宗主没了法子,又药不死那只毒猴,便下令将其斩杀,又用火将尸身焚烧殆尽。”
“那事给了府里所有人一个警醒,宗主下令绝对不准任何人再私底下钻研毒经。”
“后来四公子却对毒术比医术还感兴趣,也极具天赋。”
“府里能传继毒术的苗子甚少,老宗主觉得难得,就特许四公子钻研毒经。”
“宗主谨记教训,不许他用活物练毒,也不准饲养毒物,只准许他钻研毒药,可四公子太着迷了,他不满足于此,竟然悄悄拿自身练毒...”
锦俏倒抽口气。
陶邀听得手都发凉了,“他,他给自己,喂毒?”
说起当年的事,齐管事还一脸心有余悸。
“老宗主发现时已经晚了,亏得他的确精通于此,没伤及自己性命,但老宗主还是后怕,让他跪在祠堂里发誓,绝不再继续妄为,还让三公子日夜盯着他,两人后来形影不离,四公子才没再执迷不悟。”
齐管事说的口干,又咽了口口水,接着焦虑不安地直搓手。
“如今宗主不在,三公子又太忙了,四公子他无人管束,那位娇客又那番模样,长老们想起这件往事,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夫人,这可怎么办?倘若咱们猜测是真的...”
陶邀黛眉浅蹙,眼前浮现尹延修那张寒冰似的脸。
“没人能管他。”
齐管事听着一愣,随即脸上忧虑更甚。
陶邀眼睫轻眨,定了定心神,继续抬脚前行。
“先过去看看再说。”
她管不了尹延修。
他不像是会听劝的人,就算是宗主在,恐怕也很难阻止他已经在做的事。
但至少要先亲自了解一番,听他和那位姑娘如何说,不好听旁人一面之词就下定论。
陶邀带着锦俏,在齐管事的引路下,来到东外府安置那位娇客的精舍。
尹延修一袭黑衣,正坐在院子里捣药。
见几人进来,他停下手里的活儿站起身。
“大嫂。”
清冷的眼梢淡淡扫了眼垂着头的齐管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陶邀面对这位冷冰冰的小叔子,忍着心头发毛,不动声色地温婉浅笑。
“我听说住在这儿的姑娘情况不好,特地来看看。”
尹延修嗯了一声,自然的让开路,请她进屋,声线清冽的解释了一句。
“她起先便是中毒来求医的。”
陶邀素手轻拎裙裾,跟着他进了屋。
东外府的精舍太多,所以院子辟的都不大,屋子自然也一眼就望到头。
很冷清,只床上躺着个单薄消瘦的人。
她走近了看,看清对方青黑的脸色,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懒倦眼眸。
这女子,已经瘦的脱了像,形容枯槁,像是受尽了病痛折磨。
陶邀心生不忍,侧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尹延修。
“是盛京城来的客人?”
尹延修双手负在身后,闻言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是誉王府的郡主,在盛京时她便中了毒,誉王世子几次求医,大哥分身乏术,后又急着回返,她便自己乘船追到了半路。大哥看她如此执着,便准许她跟来清丽救治。”
金明珠当日乘船追上来时,已经离盛京城很远。
别管她真是的目的是什么,也算是锲而不舍。
她又是奔着请尹延修解毒来的,而不是奔着尹延君,故而尹延君也就没再管。
尹延修不是善人,人到了他手里,他既知道对方别有用心,自然不会惯着她。
于是同金明珠做了交易。
陶邀不知道这背后的事,闻言只是蹙眉问他:
“誉王府,明珠郡主吗?”
尹延修扫了眼床上之人,“大嫂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