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的迟疑。
尹延君牵住她手笑了笑,不容置喙地将她扯到身边,温声开口语字清晰。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夫人又是一宗主母,坐这位置当之无愧,母亲当年也是坐在父亲身旁接受弟媳礼拜,夫人照做就是,不是逾越。”
陶邀很明显瞧见,尹老夫人的脸瞬间就僵冷了下来。
然而,不等她多反应,尹延君已经握住她双臂,将她按在了身旁的位子上。
屁股落到座位上的那刹那,陶邀觉得背后像是有根刺在戳着她,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长嫂如母?
他真正的‘母’,可就在他另一边儿坐着呢。
陶邀心下哭笑不得,又不能否了堂堂宗主的面子,更不能怯场,只能硬着头皮坐稳当了。
而另一边的尹老夫人,当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否了尹延君的面子,也只能寒着一张脸没吭声。
尹二先生眼尾余光将这母子儿媳三人的举止神情都看在眼里,心下暗暗叹了口气,事不关己地偏过脸,在人群中寻找箫矢的身影。
那人也不知又溜达去了何处,一到人多的时候,就总是神出鬼没。
喜堂内等待观礼的一众宾客,也没有对宗主夫人稳坐高堂一事多诧异。
毕竟,这是人家清丽府的规矩,他们一些外人又好说什么?
很快,府外传来喧天喜庆的敲锣打鼓和礼炮声,代表新娘子已经下轿了。
喜堂内瞬间静下来,陶邀屁股坐热了,稍稍规整好裙裾,素手搭在腿上,绝丽眉目间笑意明艳夺目,幽黑清亮的桃花眸中溢出碎星般的光。
整个喜堂里里外外分明这么多人,可偏偏唯有她,能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人的视线。
尹延昳牵着新娘子,踩在早就铺好的花团锦簇地毯间,一步步走过来。
搀扶着新娘子的喜婆和乳母,瞧见堂上坐着四个人时,齐齐意外了一瞬。
杜家的乳母着重看了看那雍容绝代的女子,见尹宗主握住她手,偏过头满目温情同她耳语,便明白了。
宗主夫人,在清丽府,是能坐高堂位子的。
五奶奶进门,就得敬拜她。
新娘子杜汐头上盖着盖头,当然是瞧不见堂上情景。
拜过堂后,她被送回尹延昳的‘安宁斋’。
等尹延昳离开,才自乳母口中听说了这事。
杜汐一脸不以为意,“拜就拜了,毕竟是长嫂,既然老夫人和尹二先生都默许,应当也不框外。”
乳母齐妈妈一脸复杂,“姑娘,老爷可是说过,这位宗主夫人真正是个商户女出身,姑娘一进门就要拜她,这...”也太委屈了。
杜汐知道她也是心疼自己,于是笑了笑,柔声安抚。
“没什么好委屈的,乳娘,这里可不是杜府了,女子出嫁做了婆家的媳妇儿,哪有不委屈的?这才哪跟哪?”
“何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出身再不如我好,嫁的人也压在我夫君头上呢。”
“我总归都得敬长兄长嫂,不然日后,还能在这清丽府有好日子过?”
“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了,比起同长房攀比计较,我还有更要紧的事呢,今日我大婚,不提别人了。”
齐妈妈看着她,眼里难掩心疼怜爱。
“是,姑娘能想开,自然是最好,如今您就先跟五公子过好日子,谁都不管,等您肚子落下嫡子,就什么都安稳了。”
杜汐脸红了红,扯着她袖子摇了摇,连忙小声转移话题。
“我饿了...”
话音还没落,房门外就传来侍婢的禀话声。
“奶奶,夫人过来看您。”
杜汐和齐妈妈齐齐一惊,忙在床边摆正坐姿。
齐妈妈也快步过去开门,猛一对上门外人那张美颜不可方物的脸,一时还晃了晃神,连忙低头见礼。
“见过夫人。”
陶邀莞尔一笑,轻提裙裾跨进门,和声细语笑道。
“我来看看五弟妹,五弟在前头脱不开身,怕五弟妹刚来会不自在,托我过来陪着说说话儿。”
她说着已经进了屋,看着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的新娘子,眼梢笑弯。
“天不亮就折腾到现在,弟妹该饿了吧,我让人送了些吃食过来,这会儿没外人,快凑合用些垫补一下。”
锦俏已经将拎着食盒打开,同齐妈妈一起将膳食摆在桌上。
齐妈妈殷切笑着,眼睛看了眼杜汐。
“这可要多谢夫人了,劳累夫人还惦记我们奶奶,亲自过来关照。”
杜汐也起身走过来,羞涩腼腆地对着陶邀屈膝礼了礼。
“大嫂。”
陶邀含笑点头,拉她在桌前坐下,话语清柔。
“不劳累什么,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不必拘礼,快尝尝。”
“大嫂也坐...”
见杜汐乖巧的做派,锦俏也跟着温柔一笑,低低细细地开口解释。
“五奶奶凑合用一些,今日府里大厨房太忙,咱们主院的厨子也被请去那边,这还是我们夫人交代奴婢,在主院的小厨房做的,五奶奶别嫌弃,奴婢的手艺,指定是赶不上厨子的手艺。”
杜汐和齐妈妈闻言,俱是一脸的诧异。
这是陶邀交代贴身侍婢亲手去做的?
这可比随便去厨房搜罗一些吃食送过来,要有心意多了。
杜汐心下动容,感激的看了看陶邀。
“多谢大嫂...”
陶邀笑看了锦俏一眼,轻笑道。
“谢什么,我看锦俏你就是在邀功吧,可是使得你下了次厨,这就显摆上了,别听她故作谦虚,她手艺还是很好的,我自幼都爱吃她炖的汤,”
锦俏抿嘴笑说,“那是几年前了,如今奴婢都手生了,没准儿味道没有过去好了,不信夫人你尝尝。”
她向来惯着陶邀,也不管这饭菜是给杜汐送来的,顺手就给陶邀也盛了一碗鸽子汤递过去。
陶邀也不拘外,自然的接过碗,就舀了一勺尝了尝。
而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还是那个味道,一点都没变,别说,自打你来了清丽,竟还一碗汤都没给我炖过,待熠儿和婉婉的乳母,倒是时不时给她们开小灶,竟比待我还上心。”
这话有些吃味了。
锦俏笑了两声,语声温柔轻斥她。
“那是奴婢不给您炖汤喝了?先头您有身子那会儿,宗主都是配了药膳汤给您,奴婢又不懂那个,后来月子里,不是您自己说补汤喝太多,嫌弃自己丰腴了些,连膳食都用的清简了,不然奴婢是想给您好好补补的。”
陶邀嗔瞪她一眼。
“全是借口。”
“好好,奴婢炖,奴婢回去就给您炖您最爱喝的牛腩汤。”
“哼,今日都喝过鸽子汤,就算了,明日吧。”
锦俏既好笑又无奈,摇摇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