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君带着陶邀,趁夜先溜去了东外府的马圈。
随手牵了匹马,没惊动任何人,便从马圈外绕过。
他先扶了陶邀上马,低低叮嘱一声,“坐好了。”
继而身形一跃,稳稳坐在她身后,将人揽在怀里。
马蹄飞扬,沿着山下小路径直往山中而去,夜风撩拨陶邀肩头垂落的一缕发丝,缠绕到尹延君颈侧。
他忍着这丝丝痒意,稍稍放缓速度,俯首贴住她微凉的侧颊。
“冷不冷?”
越往山里走,就越是清凉。
陶邀轻摇头,侧过脸看他,乌亮的瞳眸里仿佛淬了星光,她微微上挑的眼梢带出狡黠笑意。
“宗主,我小时候,经常这样趁夜偷跑出来,宗主过去可曾有过吗?”
尹延君失笑,微微颔首,“自是有,忘了我说的?年少时一有烦心事,我便会跑进山里来躲清静。”
他虽说并非循规蹈矩,但也不是那等叛逆之人,会连夜躲开人独自跑出府,自然不会是因着贪玩儿。
陶邀笑意微敛,转过脸去看着前路,小声说道。
“那我跟宗主不一样,我纯粹是因为贪玩儿。”
尹延君清笑问她,“你怎就如此顽劣?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让你个姑娘家常趁夜溜出去。”
他总是对陶邀包容许多,她劣迹斑斑的过往,他也从不觉得有什么,更不会训斥她。
陶邀嘴角翘起来,语调轻快。
“江南可是锦绣窝,夜里也是座夜市繁华的不夜城,那里的富贵子弟一有兴致便会呼朋唤友,在花街柳巷酒肆乐市间聚首,他们是玩儿乐的,我是趁机去捣乱找麻烦的。”
尹延君想象了一番那个画面,一时心下无奈。
“你就这么执着于找别人麻烦?”
“他们先惹我的呀!”
陶邀理直气壮,扭过头对他愤愤说道:
“整个江南郡都知道,各行各业生意如此景气,都是因为我父亲!没有我父亲带动商会那些人一起发财,带头捐钱,修路修桥,还救济贫苦人家,江南郡哪能有如今的民生安居乐业的繁华?”
“可那些人,为了讨好聂八子,就在人前人后污蔑我,可恨我虽然行事跋扈不饶人,过往却也从不曾针对过他们啊,那我当然气不过,要找他们算账了!”
尹延君耐心听着她的话,听罢微微点头。
“那倒是,无冤无仇,平白无故背后言人是非,非君子所为。”
陶邀扬了扬小下巴,“都怪聂八子,真是可恶,自诩名门世宗子弟,礼教森严清风傲骨,私底下却是这等嚼舌根的婆妇做派...”
她越说越嫌弃,尹延君被逗笑。
他倒也不替聂八子解释什么。
显然,陶邀跟聂八子幼时私怨积攒已深,也不曾怀疑过,那些捏造编排她的话兴许并非出自他口,而只是那些恭维奉承聂宗子的人,有心投其所好才故意说的。
众口铄金,这么一传出去,可不就又误会了?
怪只能怪,聂八子自作孽。
到了陡峭的山路下,尹延君翻身下马,伸手扶抱着小妻子将她抱下来,牵着她手往山里走。
“所以呢?你就是这么跟整个江南郡的富贵子弟,反目成仇的?”
这理由,太儿戏了。
陶邀与他牵着手,闻言轻轻翻了个白眼。
“这也便是我,换了别人家的深闺小姐,被他们这么编排是非,传出去,人家名誉尽毁,还要不要活了?我不过是打过去解解气而已,便宜他们了!”
尹延君笑声清朗,“那你就不曾在意过,自己的名声?不觉得你这样反倒是火上浇油,树敌太深?”
陶邀不甚在意的摇摇头,一手拎起长及拖地的裙裾。
“我的名声反正也早已那样了,没什么打紧的,我又不准备嫁给他们那些搅屎棍里的哪一个,当然还是要解解气才舒坦。”
嘴贱的人,就该狠狠教训。
尹延君瞧见她的动作,便停下脚步,在她身前蹲下来。
“夫人的裙裾繁琐,不便于行走,我背你。”
陶邀也没跟他扭捏,俯身就趴在了他背上。
尹延君将她稳稳背起,脚步稳健的前行,身上多了个人,也仿佛并不觉得多拖累。
陶邀搂着他脖颈,偏头注视着男人温眉润眸的清隽侧脸,唇角上翘的弧度无法自抑。
她音腔软了些,呵气如兰地呼吸扑在他耳边,温温热热掀起一阵阵酥痒。
“在我心里,这个世上,也唯有宗主,是真正的君子,也唯有宗主是慧眼明心识我知我的人。”
酥痒顺着耳根儿窜进心窝里。
尹延君绯薄唇瓣牵出笑意,那笑深入眼底。
“夫人忘了,昨晚才骂过我混账东西臭流氓?”
陶邀唇边笑弧一僵,气恼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也没骂错!谁让你那么...无耻!”
尹延君失笑摇头,也没再逗她。
被心上人认可,赞许,他还是很受用的。
他掂着手臂将人往上托了一把,声线温润叮嘱她。
“夫人别乱动,山路陡峭,当心摔下去,抱稳了,就快到了。”
陶邀重新环住他脖颈,趴在他肩窝里乖巧噤声,眼睛却始终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的侧脸。
她觉得,兴许是他待她太好了,也兴许是两个人拥有了血脉上的牵连。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能比尹延君要美好。
就这样陪他共度余生,想来都很幸福。
老天爷眷顾她了...
很快到了那片有流萤的崖坡。
尹延君将她放在那块大大的石坪上坐下,跟着在她身边落座,随手捞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前面大片的草地投掷过去。
石头咕噜噜滚下崖谷,无数被惊吓到的流萤自隐身栖息的草地间飘游现身。
陶邀抱着膝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肩上突然一阵温暖席卷。
她惊怔侧头,瞧见身边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褪了外裳。
丹砂红的锦袍披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连带着将她的整个人,也裹进了他怀里。
而他身上却只剩一身单薄的玄色内裳,像是不知道冷一样。
尹延君将她搂护在怀里,对上她清澈专注的视线,温笑轻语。
“出来的急,考虑不周了,山里冷,夫人刚出月子,少待一会儿我们便回去。”
男人面色清白,俊阔的眉骨,瑞凤眸温柔静谧,眉心一点殷红朱砂痣,将他的面孔在月色下衬托的分外雅俊矜贵。
陶邀漆亮澄明的眸静静同他对视,在他轻挑眉梢笑问,“怎么...”时。
她兀然伸手环住他脖颈,娇红唇瓣贴在了他唇上。
尹延君的话被这个吻堵住。
他只怔了一瞬,便轻托她精致的小下巴,反攻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