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迎出嫁这日,锦俏和谷雨都没去送,不过陶邀还是特地指了满秋去送她。
“你们两个,是自打我到了清丽后,就一直在我身边的,这样的大日子我去不成,你怎么也要代我去送一送她,不用有顾虑,我这里有锦俏和谷雨伺候就够了,去吧。”
满秋一脸迟疑,锦俏只好也开口劝了一句。
“快去吧,夫人都发话儿了,你可是代表夫人去给春迎支底气的,晌午吃了酒席,赶紧回来就是了。”
满秋抿抿嘴,这才屈了屈膝,细声道。
“是,那奴婢代夫人去一趟。”
从堂屋出来,满秋刚走到院门口,就被追出来的紫菱拦住。
紫菱将手里的小盒子递给满秋,笑着说,“春迎成亲,我也走不开,你帮我带去送给她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大家都是送了春迎一份心意道贺的,紫菱这份是晚了些,原本都以为她不送了的。
满秋迟疑着接过,好奇的多问了一句,“是什么?”
紫菱抿唇笑了笑,“不是什么值钱物什,一对耳环罢了。”
满秋笑弯眼睛,点了点手里的小盒子。
“不在值不值钱,心意最要紧了,我一定帮你带到!”
“嗯,快去吧。”
目送满秋欢欢喜喜离开的背影,紫菱揪着袖子有些失神,心下止不住的羡慕。
春迎多好的命,她若是也能像她那样找个心仪的人嫁了...
正自走神,却见宗主和齐麟先后进了院门,她忙垂下头见礼,匆匆转身走到了一旁去忙活。
尹延君并没注意到一个侍婢,齐麟也目不斜视。
主仆二人上了台阶,尹延君掀帘子进屋,径直穿过内廊去了里屋。
越近六月天气越热,屋里这两日镇了冰鼎,倒是凉涔涔的。
“宗主。”
尹延君一进来,锦俏和谷雨便悄然退了出去。
陶邀倚卧在矮榻一头儿,正百无聊赖地看话本子。
他走上前挨着她落座,自袖兜里掏出张叠好的纸笺,徐徐展开给她看。
“我选的字,你看看可合心。”
纸上字迹天骨遒美,犹如铁画银钩,侧影竹立,意度天成,是十分好看的。
陶邀偏头看着,低轻念出来,“珩,熠。”
“儿子的。”
尹延君揽着她肩轻轻揉捏,温声解释。
“他这一辈是卓字辈,本身已是个极好的字,卓珩,取公子如美玉,绝世出尘之意。卓熠,取风姿卓绝,耀世明珠熠熠夺彩。你觉得哪个好?”
陶邀觉得都挺好。
她没急着定论,眉目噙笑倚在他肩头看着他。
“那女儿的呢?”
尹延君挑眉垂目,褐瞳清润说道:
“按规矩呢,女儿是不排入字辈里的,不过我们的女儿又不同,我想给她取名‘灼’,灼灼其华,谐个卓字,便唤她尹灼,如何?”
陶邀不置可否,“尹灼?女孩子取个这么火烈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可爱?”
她以为的自己的女儿,不管是像父亲还是像她,都应该是个玉雪可爱粉雕玉琢的小可人儿。
应该娶个绵绵软,温婉婉的名字。
这个‘灼’字,总有种火烈张扬的味道。
她可不想女儿像她小时候一样,是个人见人厌的小霸王。
尹延君绯薄唇线微抿,温声耐心的企图说服她。
“灼字很好。夫人是我的小凤凰,我们的女儿也应该像夫人一样,灼焰绝丽,长大后风华绝代,无双绝世!就取‘灼’字。”
陶邀,“......”
她不想要个小霸王!
尹延君要是执意取这么个名字,那她可要自己再给女儿娶个软软的乳名儿了。
尹延君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准备再同她在女儿的名字上打商量。
“还是先看儿子的,儿子的我拿不定主意,听夫人的,夫人说选哪个,就哪个。”
陶邀眼巴巴盯着他看,不死心的问,“真是要唤女儿尹灼吗?”
尹延君下颚线绷紧,一言不发与她对视,褐色凤眸中尽是坚定。
陶邀心下暗叹一声,撇开脸,伸出食指随意在纸上点了点。
“那就取‘熠’字吧,好歹是一胎所出的双生子。”
一个尹灼,一个尹卓熠,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尹延君点点头,就这么定了下来。
肚子里的小家伙儿似乎也在悄悄听着父母亲的话,陶邀话音刚落,肚皮就被踢了两下。
她腰侧被这两下牵扯的一阵紧绷,轻嘶口气,连忙安抚的揉了揉。
尹延君见状神色一紧,随手丢开手里的纸笺,将她揽进怀里,温热的大手贴着她揉的那处轻顺安抚,眉心都拧在一起。
“别折腾你母亲,这么不懂事!”
陶邀被他严肃的训斥逗笑,扶着腰乐不可支地歪进他怀里。
“怎么能怪他们呢?可见是宗主取得名字,他们不太喜欢,才要抗议!”
尹延君失笑无奈,敛目笑睨着她。
“轮得到他们来挑剔?不喜欢也得认了。”
陶邀抿抿唇,细声嘀咕,“我还是觉得尹灼不像女孩子...”
尹延君不为所动,无声叹息,“夫人,我喜欢。”
陶邀不甘心,但还是不得不噤了声。
成吧,你喜欢就好。
——
春迎成亲后的第二日,胡娘子和王娘子就被齐管事接进了主院。
为了方便照顾小主子,乳母也是住在备好的厢房里。
锦俏亲自去安顿了人,就带着二人到主屋来给陶邀磕头。
陶邀倚卧在床头,笑意温婉的交代了两句。
“委屈你们先住在一起,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随时来同我提,等孩子们再大一些,就要分开养着,到时你们自会跟着分开,便有独居的屋子了。”
将两个孩子暂时放在一个屋子养,陶邀也是事先考虑好的。
她不放心任何一个离她远了。
再一个,两个乳母照看两个孩子,万一她们两个谁有个事要离开一会儿,相互间也都能照应一二,不至于太独类。
能到主院里伺候嫡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两个乳母自然是毕恭毕敬的,哪敢有异议?
锦俏是有经验的,自然负责主管两个乳母的生活起居。
将人带出去后,还又仔细嘱咐了一番。
“你们伺候的可是宗主的嫡长嗣,在清丽府里是头一份儿的金贵,平素里吃什么喝什么都要严格按我交代的来,不可馋食偷嘴,若是因为你们口腹不谨慎,让小主子吃坏了肚子,怪罪下来我可不会保你们。”
胡娘子和王娘子听了,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锦俏姑娘放心,我们都听姑娘安排。”
万事俱备。
眼瞅着就要进六月,尹延君更是所有事都交代给了别人去管,自己一心只守着陶邀,寸步不离。
双胎原本就比单胎煎熬的多。
坚持到六月初一,陶邀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一大早的,天还没亮,她就开始觉得腹中不适。
撑着手臂挪了挪腰身,身下立即像是有什么,在慢慢流出来。
陶邀脸色一紧,探手去摸,床褥已经湿了一大片。
她心口悸动,抖着手抽出来一看。
不是血迹,登时又松了口气。
稳了稳心神,她抬手掀开床帏,看着立在落地衣屏前更衣的男人,弯唇笑语。
“宗主,我好像要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