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邀在屋里憋了好些日,再是憋不住了。
一大早的用过膳,她就缠着尹延君想出去透透气。
尹延君瞧她可怜巴巴的,也想让她稍稍走动一下,毕竟好好的人这么躺着,离生还有一个多月,不得躺坏了?
于是,他亲自扶着陶邀去园子里遛弯儿。
齐管事带着人抬了把围椅跟在后头,唯恐陶邀走累了没个合适的地儿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来还没一刻钟,就遇上了两三波尹氏宗亲的女眷。
人人都要盯着陶邀过于显眼的肚子打量,寒暄不过两句就话里话外笑呵呵的试探。
尹延君也没刻意隐瞒什么。
“双生子,自是不一样些。”
“哎哟!双生子啊?”
“这可太少见了!宗主和夫人真是好福气!那若是生上一儿一女,岂不是一胎就得儿女双全了?”
尹延君褐瞳温润溢笑,“借六堂婶吉言,是龙凤。”
“哎呀!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
几个婶娘姑婆笑的十分欢乐,更是可劲儿恭维起陶邀来。
陶邀浅笑敛目。
得,这下整个清丽府,都知道宗主夫人怀的是龙凤胎了。
等在凉亭里坐下,耳边总算清静下来。
陶邀靠在围椅间悠悠舒了口气。
尹延君坐在她身边石凳上,旁若无人地伸手替她揉捏小腿。
“累不累?”
她眉梢浅弯,素手托腮摇摇头,“就是有些热。”
临近五月五端午,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走着一会儿,她已经一身是汗。
一旁打扇的谷雨,扇子扇的更卖力了。
“那也是累的发汗,才觉得热。”
尹延君说着,扯过她手里帕子,替她擦了擦额上汗珠,“歇一会儿就回去,喝盏清凉茶,驱热排湿消肿,会感觉好一些,生之前,可以每日饮一盏。”
陶邀笑眸柔亮凝着他,“下个月岂不是更热?”
尹延君表情微肃,褐色凤眸同她对视着,一字一句道。
“月子里不可受凉,热也忍着。”
陶邀心里甜滋滋的,却故意噘嘴。
“那我岂不是要热透了,捂馊了吗?”
尹延君薄唇微抿,迟疑了会儿,还是温声哄她。
“就忍一忍,最多,我帮着你多擦擦。”
陶邀忍俊不禁,哧哧笑起来意味深长,“你帮我擦?”
锦俏几个纷纷憋笑垂下头,一个个脸颊微红。
尹延君气定神闲坐着,眼神略显无奈的瞥了陶邀一眼。
夫妻之间,这些私房话也拿来打趣?
真是惯的她...
在凉亭里歇了一会儿,尹延君正待起身下令回院子,就见齐管事带着几个婆子妇人匆匆寻过来。
“宗主,夫人。”
陶邀侧头瞧着,只一眼,就看出那四个妇人是什么用途了。
她坐在原位没动,桃花眸乌澄清明,不紧不慢地将四人细细打量过。
齐管事掩着袖子擦擦汗,让四人站成一排,笑着解释。
“这是老奴奉宗主命,为小主子寻来的乳母,宗主和夫人看看。”
他一个一个介绍起来:
“这是柳四娘和胡娘子,她们的家人都在咱们庄子上,就是夫人开了花田的那个庄子,柳四娘生养过两个,现在有个满四个月的儿子,胡娘子年轻些,有一个女儿,刚足三个月。”
“这个,方娘子,东外院方管事的侄媳妇儿,方管事宗主可记得?就是主院伺候的紫菱姑娘她爹。”
这倒是个关系更硬实的,紫菱的堂嫂。
陶邀难免多看了那方娘子一眼,只是,这方娘子生的过于娇小清瘦了些。
齐管事迟疑了两秒,缓声解释:
“方娘子刚出月子不久,是头胎,她的孩子...体弱,没养住,不过方管事说了,家里一直好生养着身子的,奶水还有。”
“至于剩下这个,王娘子,是东外院一个门房的媳妇儿,城里采民出身,生养了个大胖小子,那孩子刚四个多月,吃的白胖白胖的。”
介绍完了,齐管事抬眼看看宗主,又看看宗主夫人,等着两人定夺。
一般给主人家寻得乳母,多少都是知根知底的,就避免不了关系户。
这样的人,全部身家都指望着府里头,总比外头随便寻来一个不知品性的,要好拿捏。
尹延君将手里放凉的花茶递给陶邀,这才转过头来,正眼打量几人。
他没应声,先是招呼人一一坐下,给一个个把了脉。
而后就让齐管事又将人又领了下去。
齐管事一秒都没耽搁,转身将一头雾水的四个人又带走了。
陶邀将茶盏递给满秋,收回视线,就听尹延君问她。
“夫人怎么看?可有合心意的?”
陶邀眨了眨眼,不是很拿的准主意,就看向锦俏问道。
“是不是体格高大健壮些的,奶水也好一点?”
锦俏抿唇忍笑,“是有这种说法,不过呢,也不一定。”
尹延君摇摇头,温声插嘴。
“奶水好不好你不用操心,挑两个你顺眼的就行,到时我配两副下奶的方子,孩子生下来前,指定要给她们挑理一段日子。”
听他这么说,陶邀挑眉笑了。
“那宗主还特地把了脉的,可有合意的?”
尹延君沉凝了两秒,才缓缓给她分析。
“年轻的比年纪大的合适,头胎的妇人比生养两三个的要好。”
陶邀想了想齐管事的话,“那柳四娘就不能选了。”
柳四娘生了两个,年纪也最大。
尹延君继续道,“没了孩子的比舍下孩子入府的合适,但那个方娘子太年轻,又没了孩子,瞧着弱不禁风,怕是照顾不好别人的孩子的。”
“剩下那两个,回头让齐管事去跟她们家里交涉,离孩子出生还有一个多月,头半个月让她们入府就成,留些时间给家里的孩子吧。”
入了高门大户做公子小姐的乳母,都是要狠下心舍了自己孩子的奶吃。
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她们既然来,也应该有心理准备。
陶邀想起齐管事说,最后那位王娘子,家里有个三个多月的大胖小子,可见王娘子养儿子也十分尽心。
一时又替那孩子可惜。
但人都是这样,替别人可惜,但还是会为自己打算。
她想了想,还是又特地补充了一句。
“也跟齐管事说,她们既然来了,我自然不会亏待,月例上铁定不会少,要是实在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那也不用勉强,还有时间,再去外头找找也成。”
不是说外头的平民百姓就不合适,只是优先考虑了这些跟府里有关系的人。
其实外头那些家境贫苦的妇人,兴许比她们更需要这份差事,也更舍得下些。
她不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各取所需心里都痛快的关系,才是最好的相处关系。
第二日齐管事就来回话,说胡娘子和王娘子都很乐意入府。
说来也是,能照顾宗主的嫡子,那是何等的好差事?谁不抢着?
就是方管事还替侄子来问,还有点儿不太甘心。
齐管事随便搪塞了过去。
不甘心也没法子,谁让宗主和夫人已经做了主呢?
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