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连忙下去交代人送茶来。
齐麟则立在了门外守着。
陶万金一点儿都不跟尹延君见外,进屋就带着他四处参观,指指点点的给他介绍起来。
“这是邀邀的闺房,那丫头打小就爱金玉珠宝,金灿灿亮晶晶的那种,但凡名贵值钱的物件儿她都要搜罗来,也不是喜欢把玩儿或者穿戴,就是将它们都布置在屋子里,她就爱这种随时看见漂亮东西的感觉。”
“那个博古架子上嵌的碎宝石,就那儿,你看,都是她罗列来找人给凿上去的,这上好的金丝楠木啊,就这么让她给糟践了!”
“还有这个,这个你看,七彩琉璃盏,一套七个可好看!她最喜欢用这个泡茶,我原本想着给她送嫁妆那会儿带过去,又怕路上给颠簸坏咯,这一套价值千金,可贵!坏一个都可惜了!”
陶万金笑呵呵说着,将手里那只琉璃盏搁下,又叹了一声。
“我也是有私心,这屋子还跟她原来在的时候一样儿,偶尔想她了,我就过来看看...”
他说着又忙扯脸笑了笑,掩饰眼里的酸意,然后又招呼尹延君上楼。
“进去看看!”
路过那只琳琅满目的博古架,又啧啧有声地指点了指点。
“那孩子从小就惯坏了,白瞎了东西一点儿不心疼!那堆画儿和书,全是她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她也不看,就为了气聂八子,聂八子想要的她都得抢回来...”
尹延君脸上不辩喜怒,瞄了眼那堆成山的画轴和书籍,没吱声。
通往二楼的门框,坠了晶莹剔透的紫晶帘,触手冰凉滑腻,在透进窗的日光下泛着流光溢彩。
楼梯一侧的墙壁上,挂了许多漂亮的饰品,珍珠的,东珠的,翡翠的,玉石的。
花里胡哨搭在一起,形态各异,还挺好看。
陶万金一脸得意,“这些都是我邀宝儿小时候自己做的,我闺女手巧,小时候就爱往珠宝店钻,跟那儿的老师父学了点儿手艺玩儿。”
说到手巧,尹延君难免想到陶邀不通针线。
他压下嘴角的笑意,点头附和。
上到二楼,闺房里,精雕镂花的华丽拔步床最先印入眼帘,就摆在宽敞的月亮窗前,窗外的海棠树印在拔步床瑰丽华美的床帏后,这一幕简直再精致优美不过。
尹延君第一念头竟然是,想把这张床榻搬回清丽府...
他正自愣着,陶万金颠颠儿地小跑到一旁的梳妆柜前,将一侧的八扇门梨花木柜子打开。
里头金光璀璨,华耀夺目的首饰头面,尽数映入尹延君的眼。
他恍惚是屏住了气的...
陶万金咧嘴笑着,“你回头走的时候,我让人都给你装了箱,这些啊,全是邀宝儿最喜欢的首饰,本来应该给她做嫁妆的,但你们成亲那会儿,不是情况特殊么?我就小心了一点儿。”
“现在不一样啦!这些啊,放在这儿蒙灰那不是白瞎了?你都给她带回去,她爱漂亮,见了这些指定高兴!”
尹延君,“......”
他张了张嘴,竟是也没发出声来,只唇角扯了扯,算是笑了一下。
他夫人高不高兴他是不清楚。
但这些带回去...
他有些压力大。
陶万金显然还在兴头上呢。
他随手合上首饰柜子,一边捻着胡须走过来,一边儿笑眯眼悄声说着。
“这都是我邀宝儿的,我这两天,正琢磨给我金孙打两个样式好的金锁项圈儿,你来的正巧,晚些时候去我书房,咱们爷俩好好选选花样儿。”
他搭住尹延君手肘,领他下楼,嘴里自顾嘀咕着。
“今年送上来的首饰花样儿太多,我老了,挑的眼花,实在不行多打几个,别让邀宝儿回头又念叨我眼光不好,还要说我小气了。”
“你不知道,我那闺女小时候好东西见多了,挑的尖儿尖儿的,她就爱笑话我眼光不好….”
尹延君唇角上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在陶万金的盛情款待下,尹延君饮多了酒,当晚就歇在了陶邀的\\u0027锦绣芳华\\u0027里。
偌大的拔步床,他手脚摊开平躺,朦胧视线落到床内侧的月亮窗外,皎洁月光洒在海棠树冠上,清柔如拢了层雾纱。
此时此刻,他内心一派宁静。
陶邀是这样锦衣玉食荣养大的。
清丽对她来说,朴素的过分了。
她真是个很奇妙的女子。
明明是十分骄矜的性子,却能为了一份喜欢而俯首折腰,无论是做人外室,还是成为阶下囚,都没能真正折辱到她的内心。
那于旁人来言,宛若云端坠入炼狱的经历,半点都没击溃她,反而令她逆境而生,变的更美好了些。
尹延君枕着手臂,定定望着窗外夜幕中的明月,月色在他深褐瞳珠里流淌着清泽,他绯薄唇角浅浅扬着。
她真的是凤凰。
起初便在云端,堕狱后涅盘,依然还在云端。
醉意微醺,尹延君这晚辗转反侧,想了许多,品味了许多,明明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但却是一夜没睡熟。
——
转眼入了四月,陶邀的肚子仿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尹延君离开还不到半个月,她双腿已经浮肿的厉害,走两步都艰难,根本下不了床。
不止如此,胃口也变得奇差,吃两口就觉得顶到了喉咙里,再也吃不下。
锦俏几个跟着着急,没办法只能让春迎去了萱室请示老夫人。
毕竟府里现今医术好的,都是些男人,总不能越过老夫人私自请个男人来给陶邀看脉。
尹老夫人闻讯,立时就领着胡姑姑亲自来了主院。
陶邀半卧在床头,见她进来,浅笑着颔首见礼。
“母亲。”
尹老夫人冷清的眼神在她面上一掠而过,随即就看向了她那肚子,眉心跟着一皱。
“上次龙神节,我便瞧着你这月份偏大,而今这离六月里还差两个月,怎么就像是要生了?”
她心里有些猜测到,但还是难免有气。
这两个人,当初有喜就瞒着所有人,如今这么大的事,还想瞒到生,真是不把她这个做祖母的放在眼里。
她对陶邀没个好脸色,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陶邀都习以为常,心如止水了。
她抚着肚子浅浅弯唇,“宗主说,府里往上数,从未有过双生子的,他觉得这是好兆头,想等孩子生下后再与大家同庆,不想在之前就被人太过惦记着,免得大家都跟着精心紧张。”
尹老夫人绷着脸,眼神不喜,正想再说两句,却被胡姑姑扯了一把。
胡姑姑笑着插嘴,“宗主想的周到,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尹老夫人看她一眼,唇瓣嚅喏了一番,最终甩袖走到一旁矮榻上落座。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