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俏和谷雨只能小心搀扶着她下了台阶。
等到了萱室,一进堂屋,便见尹二先生和尹延疏正要离开,尹延昳和薛夫人落后两步刚从里屋出来,正低声不知说着什么。
瞧见她,尹延疏先愣了愣,“大嫂...”
陶邀浅笑点头,视线看向尹二先生。
“我听人说母亲头疾发作,特意过来看看,叔父,母亲她...”
尹二先生视线在她肚子上落了落,神色温淡地摇了摇头。
“大嫂已经睡下,等她醒来便会没事,天黑路远,走吧,我顺路送你。”
他这么说了,陶邀也不好坚持要进去看看。
她颔首轻语,“有劳叔父,也好,那等明日我再过来。”
说着跟在尹二先生身后走出堂屋,出门时,眼尾余光轻瞥了眼似还在殷殷叮嘱尹延昳的薛王氏。
对方像是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她过来。
出了萱室,尹二先生和尹延疏一路送她回主院。
陶邀乌瞳轻转,似关切问道:
“叔父,母亲这次发作可厉害?打我进了清丽府,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头疾发作的。”
尹二先生偏了偏脸看她一眼,音腔温沉平淡。
“这些年上了年纪,脾气性子要比过去内敛的多,自然也就不常发作了。”
“那这次如此突然,又是为什么?”
尹二先生未答话。
倒是尹延疏看了看他面上神色,代为开口道:
“是因为五弟的事,今日五弟陪母亲去薛府参加寿宴,发生了些事儿,气着了母亲。”
陶邀满眼好奇,“什么事?值当得将母亲气成这样?”
见尹二先生没出声呵斥,尹延疏悄悄撇嘴,同陶邀嘀咕起来。
“五弟从小娇惯,年少时就爱跟些所谓好友游街串巷,犯下些糊涂账,有碍名声,本来大哥成婚后,母亲就一直有心思要为五弟尽快定下亲事。”
“今日宴上带着五弟,没准儿就是为了给他相看,谁成想,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能有人这么没眼色旧事重提,坏人心情是小,五弟被人暗讽匪议,母亲当然气不顺了...”
陶邀了悟。
难怪方才尹延昳低着头听薛王氏絮叨话,阴沉着一张脸,却又难掩愧疚。
她眼眸转了转,又像是想起什么,抬眼笑问,像是有意岔开话题。
“胡姑姑呢?方才没见她,我来都来了,忘了跟她打个照面,毕竟姑姑都让人去知会我了,若以为我人都没过来,怕是显得我不孝了。”
她同尹老夫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如履薄冰。
这么担心被人挑刺,也在情理之中。
尹二先生闻言,清淡眸色动了动。
尹延疏则略显诧异,迟疑回道:
“胡姑姑守着母亲呢...”
胡姑姑一直守着尹老夫人,从未离开过一步。
怎么可能让人跑去主院喊陶邀过来?
陶邀只掂量了一眼二人的反应,便心里有了数。
她抿唇苦笑,摇头浅叹了一句。
“那只能这样了,明日我再过去解释吧。”
话落,已经到了主院,她同两人辞别,便带着人进了院门。
尹延疏收回视线,拘谨地摸了摸后脑勺,眼睛看向尹二先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尹二先生却是卷袖负手,淡声打断他的话。
“走吧。”
清丽府各院和各院之间,都有些小磋磨小芥蒂。
但这都是妇人之间的斤斤计较。
毕竟不是自己的女眷,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这些男人也不好插手。
回到屋里,陶邀抚着肚子缓缓踱步,围着八宝桌绕了两圈,而后定住脚,回身吩咐春迎。
“你办事我放心,你去,盯着西府门,看薛王氏几时离开,再打听一下,她来时带了几个人,走时带了几个人。”
“是,夫人。”
春迎从院子里出来,一路紧赶慢赶往西府门去。
中途同迎面而来的一个小侍婢撞在一起。
两人齐齐摔倒在庭院里,春迎只觉得手肘一阵火辣辣的疼。
‘嘶~!’
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吓得惊慌失措,忙扶她起身,“姐姐你怎么样?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小心...”
庭院里光线暗,春迎一手抱着胳膊,心里惦记着夫人的交代,也没功夫同她在这里磨蹭。
“没事没事,你急慌慌的跑什么?”
“我...我...”
小丫鬟缩着脖子低着头,一副怕被责骂的畏怯样。
春迎瞪她一眼,“算了算了,下次小心些!”
丢下这句,她忙提脚离开,继续往西府门赶。
却没料到在她身后,原本缩着脖子垂着头的小丫鬟,已经缓缓抬起头来,正幽幽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没挪地儿。
陶邀在屋里等了有快半个时辰,春迎才赶回来。
“夫人,薛夫人一刻钟前离府了,西府门值夜的婆子说,薛夫人同老夫人和五公子一起回的,面生的下人约莫五六个,她走时也带了六个人。”
陶邀眼睫轻眨,暂时也看不出什么。
虽是感觉薛王氏心怀鬼胎,可就是摸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沉思了片刻,只听满秋倒吸口气,纳闷地开口。
“春迎,你这是摔跟头了吗?怎么身上都是泥水?”
春迎低头看了看,忙拍了拍手臂,“没事,走得急,跟人撞了一下。”
陶邀看着她袖子上的潮湿和泥渍,关切的问了句。
“怎么样?可摔伤了?”
春迎抿嘴笑了笑,“奴婢没事儿,夫人放心。”
陶邀点点头,“下去歇着吧,让满秋帮你好好检查检查,若是伤了哪儿,也别忽略了。”
“是。”
等人都退出去,锦俏上前扶陶邀起身。
“夫人是怀疑,那个薛舅夫人要使坏?”
“她早在之前就同我有芥蒂,年前我有身孕的事刚被人知道,初二她就在尹老夫人那儿邀请我到薛府参加寿宴,明知我不会去,她就借故随老夫人回府了。”
“这深更半夜的,萱室的小丫鬟急慌慌跑来传话,要我过去看老夫人。”
“但看尹二先生和三公子的反应,分明不是胡姑姑交代的。”
“锦俏,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锦俏蹙了蹙眉,“今晚奴婢守着夫人。”
陶邀轻嗯一声。
“她要是有歪心思,今晚没成,指定还会再来,明日先去老夫人那儿看看吧...”
主屋里熄了灯。
没等到明日,半夜里就出了事。
“啊啊——!”
一声尖叫划破寂静夜空。
陶邀从睡梦中苏醒,忙坐起身。
锦俏匆匆点了灯,见她掀着床帏探头,语声低促的安抚道:
“是春迎,奴婢去看看,夫人别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