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舅夫人,乃是宗主的舅母,老夫人的娘家弟妹。”
春迎解释了一句,谷雨听罢,眼睛眨巴眨巴,抬头看向自家姑娘,替陶邀捏腿的手上力道慢了下来。
陶邀眼睫如鸦羽般懒懒垂着,半卧在摇椅中的婀娜身骨,一下都懒得动,声腔也懒洋洋中透着绵软。
“可是薛行镖局的主母,薛王氏?”
春迎连忙点头,“正是!”
陶邀内勾外翘的眼睑眯了眯。
这位夫人的分量不亚于清丽府的尹老夫人,薛王氏可是出自故渊府王氏的女子。
这薛行镖局,在四方境地内,也是大有名气。
世人称之为‘清丽府尹氏的盾’。
在清丽府,薛氏的地位,等同于江南府的陶家,故渊府的箫氏,盛京城的宋氏。
都是统治大宗府下,稳扎稳打的当地二把椅。
“说是来拜谒娘子,还带了见面礼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娘子,咱们怕是没法推脱...”
春迎眉头夹紧,满眼担忧看着一言不发的陶邀,“何况,薛舅夫人亲自前来,打着示好亲近的名头,大婚在即,她是长辈,您若避而不见,未免会被人非议...”
“非议什么?”
陶邀不以为然,懒懒折臂撑着头,上勾的眼梢蕴着丝丝妖媚睨她。
“说我不懂礼数,没教养吗?”
“怎么,你们宗主设下的门禁,还得屡次挑人实施?”
“上回是五公子,这次是薛舅夫人,难不成下回再来个尹氏的亲戚,什么三舅公四叔爷的,我都得敬着让着出去跪迎?那他这大宗主的话,也没什么分量嘛~”
春迎语噎,苦笑道,“那奴婢出去寻个借口推脱推脱...”
只怕是不好糊弄啊。
对方既然大老远儿的亲自过来了,哪能那么容易就走呢?
陶邀也知道她们为难,于是浅叹一声,握住摇椅扶手缓缓坐起身。
“罢了,请进来吧。”
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挂着笑脸找上门来,说是送礼,实则是送软刀子的人。
不用多想,陶邀都晓得对方大老远的跑一趟,指定是来者不善。
扶着谷雨的手站起身,陶邀思量了一瞬,又转脸叮嘱在原地踌躇不去的春迎。
“既然是女眷,就请到主屋来,与她说,我身子不好,近日不爽利,劳累她多走几步路。”
春迎眨眨眼,虽是不明所以,还是应声点头,转身去请人。
陶邀径自领着谷雨回了屋,自衣柜中取出一套天水碧素色裙裳换了,又坐在梳妆镜前,将头上金钗玉饰拆下来,简单点缀了两只翡翠发钗。
接着往面上敷了层粉,朱丹红的唇脂也擦净了,浅浅晕了一层。
待到装扮完,再站起身时,镜中浮现的便是个肤若凝脂,白净剔透,身段娉婷,清水芙蓉般清尘素丽。
整个人都敛起了素日里的雍容妩媚,活脱脱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美人。
谷雨看的呆住,忍不住犯了磕巴。
“姑娘,您这是...”
陶邀捋了捋肩头秀发,神容漫不经心。
“人都会对弱小放低警惕,先不管来人是直刀子还是软刀子,放松她的警惕,总没有坏处。”
耳闻外头隐约传来笑语交谈声,陶邀清黑瞳珠微动,转身掩着帕子轻咳两声,轻柔吩咐谷雨。
“扶我出去。”
谷雨怔怔眨眼,恍惚点了点头,连忙上前扶住她。
主仆二人缓步穿过内廊,陶邀视线轻扫,便落在了堂屋正位的围椅处。
只见那位子上端坐着个发髻高绾,锦衣华服,面貌温慈和善的贵妇人。
她由谷雨扶着上前见礼,“陶邀见过薛夫人。”
薛王氏打量着眼前女子,只见她身段儿婀娜,冰肌玉骨,腰肢楚楚如柳素,如画眉目间难掩温婉柔弱的苍白。
美是美的,活像一卷水墨画儿,有几分江南聂氏的书卷气在身上,那双沁水桃花眸顾盼生辉,也颇具灵气。
只是怎么看,都羸弱不堪,不像个长寿的。
先前也没听说,这姑娘是个病秧子啊。
她很快敛起眼底打量,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思量,笑的慈眉善目抬了抬手。
“没个外人,也不必多礼的,快坐下说话。”
一旁的春迎自诧异中回过神来,忙上前同谷雨一起,一左一右扶了陶邀落座。
陶邀温婉一笑,坐稳了身形,又满眼愧意的看向薛王氏,浅白唇瓣牵起的弧度略显苦涩,柔声细语地开口。
“是我身子不好,磨磨蹭蹭也没法出门相迎,还望夫人恕我失礼。”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迎不迎的?”
薛王氏笑嗔她一眼,神情语态亲近的真像是不拿陶邀当外人。
“你身子骨不好,我也没什么好挑理的,总归我今日来便是看看你,而今人我见着了,便也不虚于此行。”
她又上下打量陶邀一眼,眼里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满意。
“也难怪我那外甥万花丛中过,偏就着了魔似的要娶了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一要做祖母的老妇人,见了姑娘,都眼前一亮,心生怜意,何况是他们男人...”
陶邀适时垂下眼,掩着帕子轻咳几声,两腮瞬间晕红。
那捻着帕子的素手,尾指娇气翘起,不胜娇羞的姿态,更显柔弱无依楚楚可人。
“夫人谬赞,陶邀愧不敢当。”
薛王氏心下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很是关切地看着陶邀。
“这眼瞧着婚期将近,你这身子...”
陶邀清黑的瞳眸似是滞怔了一瞬,继而里头微光悄然黯淡,她垂下眼睫,强颜欢笑。
“让夫人见笑,我这身子,没什么大碍的,先前落下些病根儿,如今一直在调养着,宗主说,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如初。”
薛王氏若有所思,缓缓点了点头。
倒是也听说,她那宗主外甥与这女子,是在医伤治病时生出的情愫,看来这女子身子骨羸弱是不假。
不过这在清丽,在尹延君这宗主的眼里,要荣养她安稳无愈,倒也不难。
思来想去,薛王氏眸色闪了闪,一脸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出了今日真正的来意。
“女儿家身子娇贵,最怕便是落下什么病根儿,这要是耽误婚嫁延嗣,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当然,在清丽啊,没人比我那大外甥医术高明,他定能替你祛除病根儿。”
“只是聂姑娘,我作为长辈啊,也是不拿你当外人,有些话,才不得不与你说道说道,你若能听得进去,也不枉我跑这么远来看你一趟。”
她称呼陶邀一声‘聂姑娘’,显然诱导她来琼华苑的人,并没有透漏陶邀真实的出身。
陶邀心下笑了一声,柔柔弱弱颔首接话。
“薛夫人您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