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天色好,晚膳摆在了庭院里。
两人用过膳,陶邀惦记着尹延君的伤势,便扯了他回屋上药。
衣衫尽褪。
男人赤着精健的上身,腰背端稳坐在竹榻前。
陶邀跪坐在他身后,将桌上点亮的纱灯挪到近前。
灯影昏暗,眼前后背上那些斑斓伤痕,瞧着竟也没那么狰狞了,有些血痂竟已经结硬。
她小心掂了绣帕,将瓷瓶中的药粉轻轻敷在伤口上。
尹延君感觉出她轻微的力道,偏头笑道:
“已经没什么感觉,你放心涂便是。”
陶邀纤密睫羽低垂着,投下的扇形阴影弧度柔顺,闻言弯了弯唇。
“清丽府果然不缺好药,看来再两日,你这伤便也好透了。”
“是,什么都不妨碍。”
听他这句漫不经心的语气,陶邀掀起眼帘,歪头看他一眼。
男人回过头来,绯色唇角噙着笑意,“怎么?”
陶邀眨眨眼,摇头站起身来,“药上好了。”
尹延君低嗯一声,慢吞吞坐起身来,冷白如玉的手撑在坐榻上,一条修长的腿微屈着,坐姿闲散,幽黑深邃的视线始终落在陶邀身上,声调略显慵懒。
“今日晨时,府里备好的聘礼已经登船,由族中叔伯和几位堂兄弟们一路护送往江南府,算日子,一路南下顺水而行,约莫八月初八前抵达。”
陶邀正立在床榻矮柜前,将药瓶放入柜中,闻言菱红唇角弯了弯,柔声轻嗯。
看她转身走回来,眉目昳丽腰肢楚楚的模样,尹延君也不自觉唇角上扬,冲她伸出一只修长冷白的手。
“只是江南府往清丽来,却是一路逆流而上,你父亲若要为你准备嫁妆,船运上来,怕是得晚上几日。”
陶邀走近榻前,一只素手搭上他手心。
正欲落座,却被男人另一只手绕过她腰际,勾着跌进了他怀里。
她嗔瞪一眼,身姿坐好,声线温软。
“若是嫁妆晚了,那能怎么办?推迟婚期吗?”
尹延君眸光清透朗润,“正午前婚宴请帖已尽数安排人发了出去,到时四方来客汇聚清丽府,婚期定然不能延误,我已安排东外府的一批人沿江走马而下,到时若在中途遇上,可将嫁妆都抬上马车,那倒是能快些。”
他褐瞳溢笑,修长指节屈起,勾了勾小姑娘精致的小下巴。
“你放心,误不了大事。”
陶邀浅浅弯眸,一双纤细手臂搭上他肩颈。
“既然这些都不能问题,那金氏皇族那边呢?你们商议好如何应对了?”
尹延君半垂下眼睑,眸底掠过一丝暗晦。
“那边朝曦公主下嫁的婚宴刚刚结束,孟砚的尸体又差不多快抵达盛京城,此番会赶来清丽的人,还不一定会是谁。”
“来参宴的外客,都会安置在东外府,一般不会私下里潜入内府深宅,至于那些女眷,或许会入内府里拜谒,但母亲那关便可应付,她虽然不喜欢你,但也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拜堂后,闹洞房的这一节可以规避,母亲那边你又不必敬茶,叔父和箫先生也不讲究这些。”
“你只要安心待在主院里,不会出什么意外。”
陶邀微微颔首,清浅一笑。
“好。”
尹延君垂首看她。
怀里的人螓首靠在他肩窝里,身心依赖地姿态仿佛什么都听他的,温顺乖巧惹人生怜。
他眉眼柔和,一手搭上她平坦的小腹,声腔温和。
“小日子还有几日?”
他盼孩子盼的紧,每个月盯她小日子倒是成了种古怪乐趣。
她低垂的眼帘轻颤了一瞬,小声咕哝。
“五六日吧...”
两人视线对上,尹延君牵了牵唇,搭在她小腹上的手收回,不死心地摸到她纤细腕子上摸脉。
两只手换着摸过,他浅叹一声,将人打横抱着,挪下竹榻,长腿迈开往床榻前走去。
“你先前在牢中受的刑苦,亏空了身子,这些月的汤药已是养好了。”
“若还怀不上,定是我不够努力。”
“这些日我兴许忙的脱不开身,今夜辛苦邀邀,再陪我努力一番...”
陶邀被烫的瑟缩了一下,“你的伤...”
“不碍事。”
伤在背上,又碍得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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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邀在漫天霞光时渐渐苏醒,撑着酸软的手臂坐起身时,她恍惚还以为自己是产生了错觉。
直到春迎和满秋进来伺候,将屋里的窗扇尽数推开,她才知真是傍晚了。
竟是睡了一整日。
素手抬起揉了揉酸疼的额角,在满秋的搀扶下站起身,隐约回忆起来,被抵在梳妆镜上最后的那一次,恍惚是瞧见窗外天色已经亮了的。
她腿上无力,走路还有些轻颤,费力坐进浴桶中。
已经没心思去看两个丫头什么脸色,只阖着眼倚在桶壁上,语声低轻问道。
“宗主何时离开的?”
春迎红着脸立在浴桶边,将一种种药材陆续撒进温水中,闻言飞快的掀起眼皮看了眼陶邀,低低回话。
“娘子睡下,宗主便离开了。”
陶邀心下莫名气不顺。
这男人大老远跑来一趟,就是为了连夜努努力,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白白来折腾她的。
她素手支颐,纤长指尖揉着额角,声音困倦无力。
“走前可说什么了?”
春迎与满秋对视一眼,将尹延君的话复述了一番。
“说娘子累了,叫奴婢们不必打扰,守着门听唤。”
“还说近几日不会过来,让娘子好好休养,有任何事便派人回府里去寻齐侍卫,过几日宗主再来看娘子。”
这些话,与昨晚尹延君与她说的差不离。
陶邀心想,她怎么觉着那男人,是避着她小日子才不过来的。
否则昨晚还一副,要将她榨干的贪糜嘴脸...
心下轻哼了一声,她微微睁开眼。
“去备膳吧,我饿了。”
五脏六腑都粘在一处般的难受,已是睡得饿过了头。
满秋连忙应声下去准备。
陶邀又泡了一刻钟,便由春迎搀扶着起身更衣。
尹延君说是几日都不会过来,她原以为真能清清静静休养几日。
谁知还没过三日,琼华苑就来了不速之客。
春迎听了门童的通禀,匆匆穿过廊道来禀话。
彼时陶邀正躺在廊下摇椅间晒日头,谷雨坐在小凳上,正认认真真给她捏腿。
听了话,陶邀还有些懒懒地犯迷糊。
“薛舅夫人?哪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