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浅吸口气,苦笑着徐声喃念:
“妾身是宗主的外室,又有什么地位可言?”
“想必能指使五公子找到这里来教训妾身的人,才是真正有地位的那个。”
今日来的是尹延昳,她尚且能这么应付过去。
改日那人亲自找她茬,她还有能应付的机会吗?
怕是只能闷头吃亏吧。
其实能指使尹延昳的人是谁,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尹延君没有妻妾。
除了尹府的老夫人,尹延君和尹延昳的亲娘,还能有谁?
尹延君自然听出她这话里的自嘲和暗讽。
他褐色瞳眸微动,搂着她安抚地拍了拍。
“你伤了脚,又受了惊,先歇着,等爷出去替你出了这口气,一会儿再进来跟你细说。”
陶邀垂着眼帘,轻声问他,“宗主不回府了吗?”
尹延君眸光暗了暗。
“先不了。”
话落,他站起身径直离开了寝卧。
陶邀靠坐在床头,侧脸目送他颀长清挺的背影离开,琉璃桃花眸中澜光微漾。
外室间
尹延君步出堂屋,看着依然立在原地,却一脸不服气的尹延昳,眼睑微不可见地眯了眯。
他负手跨出门栏,立在两步外,面色清淡审视尹延昳。
尹延昳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昂起下巴主动开口。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那贱人胡诌的,我根本没有要凌辱她,她血口喷人,你知道,我做不出那样的事儿!”
尹延君眉目微沉,眉心朱砂痣殷红,平素瞧着最温慈面善的面孔,这一刻也瞬间冷厉下来。
“你没对她出言不逊?没让人对她动手?”
尹延昳眼珠晃了晃,喉结轻滚,梗着脖子反驳。
“一个卑贱的外宅女罢了!训斥她两句还不行了?再说了,伍崖伤着她了吗?根本就没打到她身上...”
“是没打到她身上,还是没来得及打到她身上?”
尹延昳被他这面若寒霜,冷言训斥的态度,震慑的气势越来越弱。
他莫名有些心虚,声调也渐渐低下来,小声嘀咕道:
“教训她怎么了,一个外宅女罢了,值当你这么上纲上线...”
尹延君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寒声冷语一字一句警告他。
“再让我自你口中听到,诸如‘贱人’‘外宅女’‘卑贱’之类的污言秽语辱没她,便家法伺候。”
家法?
尹延昳心头一颤,眼睛瞪得溜圆,失声大叫。
“你刚才踹我一脚还不够,竟还要对我动家法?!你为这么个卑贱不要脸的外宅...”
台阶下,齐麟忍不住浅叹一声,扭过脸闭了闭眼。
尹延君下颚线紧绷,褐瞳中寒意凝结,提腿便是一脚,正直踹在尹延昳腰侧。
尹延昳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下了台阶。
靠边站着的伍崖与胡姑姑见状纷纷大惊失色。
“公子!”
“五公子!”
二人身体下意识前扑,险险在台阶上,将尹延昳倾斜的身形抵住,好悬没看着他滚下来。
胡姑姑慌忙扶他站稳了,一阵后怕,面色惊骇而隐晦地看向立在廊下的宗主。
尹延昳站稳脚,才自这一瞬间的震惊与骇然里回过神。
他恼羞成怒,抬眼瞪向立在台阶上的大哥,张口就要与他争吵。
尹延君居高临下睨着他,先一步厉声训斥。
“话我只说一遍,这一脚就当做给你个提醒!”
“下次,再敢让我从你口中听到那些字眼,家法处置!记住没有!”
尹延昳气愤恼怒,用力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尹延君眼睑微眯,寒声厉斥:
“记住没有!!”
兄弟二人对视着,尹延昳咬紧牙关,眼底怒火渐渐在兄长的威压下熄黯。
清丽府里,已是多少年,没人见过宗主发火。
更别提是踹的五公子。
胡姑姑心知,宗主这通怒火,明面上虽是敲打五公子的,但实际里,也是给她看的。
是要她回去,告诉老夫人。
她心惊胆战地垂下眼,连忙扯了扯尹延昳衣袖,低声劝哄:
“公子,快说记住了...”
伍崖也是低着头不敢看上头的宗主,悄悄按了按尹延昳的后腰,提醒他快说话。
尹延昳拳头捏的死紧,咬着牙冷哼一声,猛地扬袖甩开两人,转身大步离开。
尹延君眸色结冰,“齐麟。”
齐麟闻言一怔,猛地反应过来,身形一闪举剑拦住了尹延昳去路。
正欲好言相劝,“五公子...”
尹延昳甩袖怒喝,“滚开!”
齐麟一脸为难,“公子息怒,宗主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认个错,等宗主气消了...”
“在气头上又如何?!”,尹延昳压根儿不听人劝,他侧脸怒瞪尹延君,“我还在气头上呢!我找谁消气去!”
伍崖已是上前拦在两人中间,他冲齐麟睇了个眼色,轻轻摇头,而后握住尹延昳臂弯,沉声劝道。
“公子,您不能动怒,当心引发头疾,可要受好几日的苦,您先与宗主和解...”
胡姑姑一脸慌张,左看右看,眼神瞟了瞟,急中生智做起和事老来。
“是啊,五公子的病最忌讳大喜大悲!宗主,我看五公子知道错了,老奴陪公子回去,定如实告知老夫人,还请宗主息怒,就不要与公子计较这一次了。”
“下不为例,公子一定下不为例,啊!”
尹延昳眉心紧皱,“姑姑!我才...”
胡姑姑语气加重打断他,“公子!先这样,否则连老夫人都护不住您了!您真想动家法?!”
尹延昳堵心地噎住气,“我...”
尹延君始终面色寒漠盯着他,此时一字一句淡声开口。
“说错了,日后再也不犯,今日你可以回府。”
“否则,你就站在这院中,想清楚了再来回我话。”
撂下这句,他没再理会任何人,转身要进堂屋。
胡姑姑急的快步走到尹延昳身边,用力扯了把他衣袖,低声催促。
“快说!不然您要逼老夫人亲自过来救您?倒时宗主和老夫人还怎么收场?”
尹延昳憋屈的要死。
但也心知,不能因为一个卑贱的外室,而让母亲和大哥当众起争执。
他胸脯剧烈起伏,看着尹延君已经隐入内堂的背影,拳头捏的咯吧响,扬声怒喊。
“行!我错了!我日后再也不找她麻烦,行了吧!”
尹延君驻足,微偏头淡淡开口。
“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若敢放他出来,一律撵出清丽府。”
怎么还蹬鼻子上脸!
尹延昳气的眼都红了,“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想怎么唔唔...”
胡姑姑一把捂住他嘴,心有余悸地望着尹延君挺健的背影,恭声应是。
“是,宗主。”
陶邀在屋内,虽然只听了个大概。
但尹延昳大嗓门儿喊的那几句,她可听得一清二楚。
她敛下目若有所思。
虽说罚的不重,但也足够令这清丽府的人皆知,她深受宗主宠护。
行事合乎情理,张弛有度。
她竟也挑不出理由来闹他了。
真叫人头疼。
正想着,尹延君推门而入,陶邀收敛面上情绪,温顺抬眼看向踱步走近的男人,牵唇苦笑。
“宗主如此维护我,怕是老夫人更容不下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