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世子金隅墨,的确是来跟尹延君辞行。
誉王妃的疯症,这数月下来,已经是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先前是因为盛京城局势乱,金隅墨才避在这里没回去。
如今二皇子都坐稳了龙椅,他赶着回去继任王位,就不知这次没能给二皇子出力,二皇子是不是还能待他如旧宽厚。
金隅墨很急,急的跟尹延君辞行后,回去就带着人启程离开了,只不过,把誉王妃给留下了。
尹延君让人寻了尹延修到书房来。
“大哥。”
尹延君开门见山,“近日忙着五弟的事,倒是没顾上你,你同那明珠郡主的恩怨,预备如何解决?”
尹延修微怔,他漆黑瞳眸动了动,迟疑了片刻,才沉声回道。
“我已经知晓她就在城里,也见过她了。”
尹延君同他对视,眉心微蹙,“你又做了什么?”
话说出口,尹延修反倒显得坦然许多。
他面无波澜,“先前她从我这里逃走,还差两味药未服,我喂了她那两味药,如今她身体已在恢复。”
说到这儿,尹延修罕见的目露丝丝喜色,“大哥,我练的药人成了。”
尹延君定定看了他两眼,缓缓沉下口气。
“你于毒道上素有天赋,自然会成事。”
尹延修自他口中听到这句认可,脸上难得也有了笑意,“大哥,我如今也算...”
“你如今也算解了唯一的执念,心满意足了?既如此,也该定下心来,早日娶妻成家,是不是?”
尹延修脸上浅薄的笑意僵住,怔怔看着自己长兄,忘了回话。
尹延君深褐瑞凤眸微凝,“延修,你先前便是以此事为由推脱婚事,眼下,你还有什么理由推脱的?”
尹延修眸色微暗,抿唇迟疑,“我...,可三哥他也还未娶妻,长幼有序...”
“他也少不了。”
尹延君淡淡打断他,继而徐徐叹了一声,“五弟没了...,有他的教训在,婚事上,我也不欲逼你们,”
不是要逼他立刻娶亲?
尹延修的脸色显而易见缓和下来,心底里暗舒口气。
“只是人生大事,你们也该上上心,我同你大嫂膝下有四个孩子,府里事务繁多,我也顾及不到你们太多。”
“男儿成家立业本是应当,不要总是一个人飘荡,便是不为绵延子嗣,人总不能孤寡一生。”
长兄语重心长,尹延修也听到心里去,眉眼沉肃的点头应是。
自书房出来,他转而去了尹延疏的院子。
盛夏午后,院子里日阳普泄,尹延疏正坐在院中树荫下的石桌旁,捣鼓那一桌子的药材。
紫衣清秀的侍婢在一旁为他打扇,一双眼都定在他身上,满是柔情似水。
尹延修负着手走进院门,见这幅红袖添香的画面,险些掉头就走。
尹延疏却一抬眼瞧见他,当即笑唤招手。
“你怎么来了?你如今可是稀客啊,快过来!”
尹延修冷清下颚线微摇,提脚走过去,掀袍落座。
紫菱回神,忙屈膝见礼,“奴婢见过四爷。”
尹延修眼尾淡淡扫她一眼,“你下去,我有话说。”
府里的人大多都对尹延修心存畏惧。
紫菱垂下眼福了福,拿着折扇转身回了屋里。
尹延疏没理会,一边捣药一边问尹延修,“你这为什么事来的?说吧。”
尹延修视线落回他脸上,清声直言,“你这丫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尹延疏回头看了一眼,一脸莫名。
尹延修薄唇淡抿,眼底掠过丝无奈。
“她对你心思不净,你看不出来?”
尹延疏看他一眼,继而清声失笑,不太放在心上。
“这府里头,对我芳心暗许的侍婢还少?”
“你若没那意思,这种人留在身边,早晚出事。”
尹延疏好笑摇头,捏了些草药继续捣,“我什么心思都没有,不过等我真要娶妻,自然会一切料理清楚,这侍婢如今打理院子还不错,换一个来,说不定还没她做的顺手,先这么着。”
他说完,猛地想到什么,很是诧异的掀起眼皮,打量了尹延修一番。
“嗨~,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跑到我这儿来瞎操什么心,你到底什么事儿?”
尹延修沉了口气,徐声坦白。
“大哥寻我谈话。”
“谈什么?”
“娶妻,成家。”
尹延疏握着石杵的手顿住,眼眸微瞠,很是头疼,哭笑不得道。
“怎么又提这出?大哥不会让你来传我过去,听训...?”
尹延修摇头。
尹延疏立时大舒口气,捣药的力道都大了些,嘴里碎碎念着。
“真是,这都拖了多久不提的话,想到什么又提起来?看来是我们最近太闲了,是不是该找点事情做?我不行就借口出去查账,避避风头...”
尹延修面无表情,“你还能一直不回来?”
“避一时算一时呗!你不行也赶紧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要每天在府里晃悠,不然被大哥逮着念叨,我可帮不...”
尹延疏念着念着,话突然顿住。
他想起什么,眼睑微眯,神神秘秘凑过头,声调放轻,与尹延修耳语。
“你那个,那个明珠郡主,怎么样了?”
尹延修闻言微怔,继而剑眉皱了皱。
“什么怎么样?”
尹延疏眼巴巴盯着他看,“你不是给她炼成了百毒不侵之体?那誉王妃如今也在清丽府里好好养病呢,那你们之间的交易,是不是就算达成了?日后...桥归桥,路归路?”
尹延修眉心褶皱略深,眼眸黑沉沉,声腔清冷至极。
“她是我的药人,什么桥归桥,路归路?”
尹延疏眼睛眨巴了一下,“她是你的药人,可她是人。”
尹延修黑瞳微滞,脑海里晃过什么画面,眼神略略恍惚了一瞬。
“你难不成还让她跟条狗似的,任你摆布,你往哪儿去她就跟到哪儿?四弟,男女有别,药人也是人,也分男女。”
尹延疏说着,轻嗤摇头,开始继续捣鼓自己的药材,声腔漫不经心。
“你该不会忘了,人家原先就是因为受不了了,宁可毁约,也要逃吧?你现在还有什么执念,一定要禁锢人家的自由吗?”
尹延修剑眉紧蹙,眉心无法舒展。
他坐在那儿,好半晌不接话。
尹延疏满眼莫名侧头看了看他,见他面色沉凝盯着一处出神,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尹延修乌眸清冷淡瞥他一眼,继而站起身。
“没什么,你忙,我走了。”
“唉?唉!你要没事儿,你陪我捯饬会儿,你着什么急走?”
尹延疏大声吆喝着,那道黑袍挺拔的背影却头也未回,已经拐出了院门。
尹延疏微张的嘴缓缓合上,抿着唇鼻息间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这傻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