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月末,东外府内,几乎已经人满为患。
每个屋舍内添置的床铺,都已经安排满当。
过几日,收徒大会便要如期举行。
这日用过午膳,尹延君好容易得了空暇,想陪陶邀歇个午觉,齐麟却来禀话。
“宗主,盛京城那边来了人。”
尹延君同陶邀对视一眼,起身走出堂屋。
他看着齐麟,“谁?”
齐麟,“誉王府世子金隅墨。”
尹延君修眉微挑,瑞凤眸中掠过一丝意外,提脚下了台阶。
齐麟见状连忙跟上。
主仆俩到了前院堂厅,进门便瞧见身穿锦蓝长袍绣江海纹的青年,稳稳端坐在围椅间等着。
尹延君拱手相迎,“世子,有失远迎,尹某失礼。”
金隅墨连忙站起身,拱手还礼,这才笑的一脸客气,清声开口。
“尹宗主,打扰了,我这趟来,原本是为我母妃求医,不料正赶上清丽府的收徒大会,实在是巧。”
是来求医,不是来参加师徒大会。
尹延君负着手,眉眼温润含笑,“是如此,既来便是客,世子与王妃远道而来,还请先住下休整几日,明日收徒大会即将举行,最近两日府里事宜诸多,会有些忙碌,尹某恐会招待不周,还请世子见谅。”
“无妨。”金隅墨忙摆手,笑说,“是我们来的赶巧,尹宗主只管先忙正事,这几日我们还是等得起。”
路途遥远,都已经赶了过来。
怎么可能还差这几日。
再说到了别人的地界,又是有求于人,他这点谦逊知礼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尹延君褐色瑞凤眸噙着温和笑意,转头吩咐齐麟。
“让齐管事安排最好的精舍,安置誉王妃和世子住下,先让七堂叔过去替王妃诊脉吧。”
“是。”
齐麟看了眼誉王世子金隅墨,转身大步离开,去寻齐管事安排此事。
尹延君则请了金隅墨重新落座。
等下人奉了热茶进来,换走了金隅墨手边的空盏。
尹延君抬手示意他端杯品茗,温眉善目清淡含笑,缓声开口。
“长途跋涉,世子如何会突然带王妃前来清丽府?”
明明先前在盛京城,金隅墨还因为他不肯为誉王妃出手看诊,曾生出极大不满,口不择言的奚落过他和清丽府的不是。
如今再见,却又客客气气,还主动带着誉王妃跋山涉水跑到清丽来求医。
尹延君多少有些思量不明白,金隅墨的这份转变。
要知道,他两位庶弟,此时可都在盛京城。
尹延修也答应那位自甘做药人的明珠郡主,会为誉王妃诊治顽疾。
如今这誉王世子,却又带着誉王妃来到清丽。
尹延君不得不多想,是不是尹延疏和尹延修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金隅墨神色稍稍黯然,“不瞒尹宗主,我母妃她实在不太好,我能想的办法,能找来的名医,都已经试过,没有任何起色,实在不得已,我只能带着母妃前来清丽府求医。”
尹延君褐瞳微动,没再多问。
他淡淡勾唇,“先让七长老为王妃诊治,稍后我若得空,会亲自过去替王妃看诊。”
金隅墨当即拱手道谢,一脸感激。
“有劳尹宗主。”
“世子客气,不知陛下和二皇子殿下,近日可安好?”
金隅墨放下手,听言笑着点头,“陛下龙体康健,二殿下也一切安好。”
尹延君牵唇笑了笑,又同他简单寒暄了几句,直到齐管事和齐麟过来禀话,说精舍已经备好。
尹延君起身送金隅墨,跨出堂屋门槛,他温润浅笑,“如今东外府前来参加收徒大会的人诸多,不过为世子和王妃安置的精舍有独立院落,倘若住着不够舒适,或世子觉得人声喧闹,可以与我提,我让夫人在内府安排院落安置世子和王妃。”
金隅墨拱手作揖,十分感激笑道。
“叨扰尹宗主了。”
尹延君淡笑颔首,刚好有医徒过来禀事,他便交代齐管事和齐麟亲自送金隅墨过去。
这厢金隅墨母子二人在精舍安置下。
不到午后,陶邀便收到了齐管事送过来的一只紫檀木匣子。
她盯了那匣子两眼,眼睫微眨,又抬眼看向齐管事,“誉王世子送的礼?誉王世子来清丽做什么?”
齐管事,“誉王世子带誉王妃来求医,先前宗主带四公子去盛京城为金氏皇帝医治旧疾,誉王世子就曾屡次求见。”
“只是盛京城内权势纠葛复杂,宗主不欲同任何人交好来往,故而求医者一律不见,还曾得罪这位誉王世子。”
陶邀想起来,“四弟带走的那位明珠郡主…”
齐管事,“正是誉王世子的胞妹。”顿了顿,他又压低声说,“老奴听齐麟说,那明珠郡主当初借口求医解毒追来清丽,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让宗主答应没她母妃医治,所以四公子才…”
陶邀了悟。
所以尹延修觉得明珠郡主原本就是居心叵测,才故意提条件,没想到明珠郡主为了她母妃,甘愿做他的药人。
这便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了。
她轻抚手边紫檀木匣子,纤长食指轻轻一勾,将其挑开。
满满一匣子枣红明珠,颗颗剔透饱满,算是贵重。
陶邀摇摇头,示意锦俏将东西收下去,继而交代齐管事。
“他们兄妹倒是孝心可鉴,既是贵客,切勿不可怠慢,我如今有身孕,当年在盛京时,那誉王世子与我还曾有些旧事纠葛,他们恐怕也不知我如今是清丽府宗主夫人,我便不过去打招呼了。”
齐管事听言低应,笑呵呵点头,“夫人放心,交给老奴。”
尹延修午膳时回来,便听说金隅墨给陶邀送礼一事。
夫妻俩坐在膳桌前,他亲手盛了碗汤搁在陶邀身前,温声淡语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金隅墨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当日在盛京城,他便因我不医治他母妃,便当街口不择言羞辱我和清丽府,如今却又千里迢迢带着誉王妃亲自跑到清丽来,里头一定有什么原因。”
“待我联系上三弟问一问。”
“的确,这誉王世子纨绔至极,在盛京城招猫逗狗十分惹人嫌,当初…”
陶邀说着抿抿唇,又掀起眼睫,好奇的问他,“只是,这么特殊的贵客,宗主便是为了金氏皇族的身份,也该亲自去为誉王妃看看,怎么却让七堂叔去?”
不是她深明大义,不计前嫌。
实在是涉及到清丽府和尹延君,总要维持个好名声,做做表面功夫。
不然金隅墨那种混账人,真在清丽府作妖,众目睽睽会很难看。
尹延君却不以为意。
他垂着眼慢条斯理用膳,“我不随意出手救人,何况盛京城的人,一个都不值得我救。”
陶邀不说,他也早就知晓。
金隅墨当年和孟砚当街闹纠纷,还口出污言秽语,调戏陶邀。
他没那么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