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谷雨在暖阁里同满秋和乳母一起照顾小主子。
因为满秋午时回房给她送膳,瞧见平哥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因着惦记回主屋伺候,也没多问。
这会儿问起那件事,谷雨嘀嘀咕咕地同她说起来。
还说,“他那人那么不讨喜,我本来就有点怕他,不能怪我...”
满秋听得乐不可支,两个乳母胡娘子和王娘子也是跟着笑她。
满秋还打趣,“你怕他?你怕他你还吼他?”
谷雨一边叠尿布,一边撇嘴,“那不是看平哥儿哭的惨兮兮,还被他那么拎在手里,我误会了,着急嘛。”
满秋不以为然,同胡娘子和王娘子对视一眼。
“我看锦俏姐姐说的没错,小谷雨,你就是对齐侍卫有偏见。”
谷雨杏眼儿一瞪,“我对他有什么偏见啊?我们又不熟,我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的...”
满秋,“没偏见,那你怎么一说起齐侍卫,就总是很嫌弃,语气也不和善,好像人家惹过你。”
谷雨愣了愣,蹙着眉反驳她。
“你还说我?上次在夫人房里,不是你先说齐侍卫怎么怎么样,怕夫人给你说...”
满秋连忙开口打断她,“唉唉唉!别乱说话啊!我那时说的是实话,我是因为真没那么意思才如实说的。”
“那我也是跟你想的一样啊,所以才跟你一样的说辞。”
满秋煞有其事地摇摇头,语重心长。
“谷雨,不一样,你说的是,你怕齐侍卫!我可没说。”
谷雨噎住。
满秋笑眯眯凑到她面前,“你怕齐侍卫?你怕他什么呀?我看你也并不是怕他吧?敢瞪他敢吼他,我觉得你是有偏见,还有那么点不屑,齐侍卫是不是哪里惹过你了?”
谷雨咕咚咽了口口水,耳朵里嗡嗡地,张了张嘴接不上话。
她对齐麟有偏见?
她不屑齐麟了?
这一刻,谷雨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一点说不出的古怪。
再看王娘子和胡娘子意味深长的笑脸,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
入了夜,尹延君同陶万金回府,一同回锦绣芳华用晚膳。
熠儿和婉婉刚好醒着,陶万金用过膳就不肯走,让乳母将孩子抱出来逗弄。
堂屋里全是陶万金的大笑声,还有孩子的咿咿呀呀的兴奋喊声。
陶邀扶着额靠在围椅间,被这一阵阵高亢的闹腾声,刺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无奈的冲尹延君睇眼色,然后站起身准备上楼,还吩咐立在屋子里的锦俏三个。
“让小厨房送热水来,我要沐浴歇息了。”,说着话还故意看了看陶万金。
尹延君放下手中茶盏,适时的温笑开口。
“岳父大人今日也劳累了一天,该早些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出府呢,孩子们也到了睡觉的时辰。”
他这些日同老岳父形影不离,已经讨了陶万金十二分的欢心,说话倒是直白许多。
陶万金不会不卖女婿面子,讪讪地将孩子递给乳母,只是站起身时,还是不禁幽怨的看了眼最先开口的陶邀。
陶邀一阵无语。
暗忖,不如把孩子给他送去主院好了。
父女俩眼神较劲,最后还是尹延君亲自起身,送了陶万金回院子。
陶邀先带着乳母回了暖阁,安顿两个孩子入睡。
尹延君回来时,锦俏和满秋正带着院子里的婆子往寝卧送热水。
陶邀则刚从暖阁出来。
夫妻俩坐在堂屋里说了会儿话,等屋里侍候的人都退了出去,这才相携上楼。
今晚是满秋值夜,她等人都走了,才熄了一楼的灯,到一旁圈起来的围椅上靠卧着阖目养神。
整座锦绣芳华都安静下来。
夜色凄清,齐麟握着剑在偌大的院子里巡视了一番,然后准备回甬道后的连房休息。
谁知这时,却见唐伯拎着灯笼,身后跟着几个家仆,慌里慌张的跑进院子。
“唉!唉,齐侍卫!”
与齐麟撞上,唐伯喘息不匀地打招呼。
齐麟蹙了蹙眉,“唐伯,出什么事了?”
唐伯拍着胸口,两只脚站不住似的踩来踩去,脸上神情有些急。
“快去请宗主吧,聂,聂宗子很急,说聂九姑娘不好了,等救命呢!”
方才聂宗子那脸白如纸焦急忙慌的样子,可把唐伯给吓坏了。
不好了?
齐麟神色微肃,也没耽搁。
“我去回禀,唐伯稍等片刻。”
“唉,好好好…”
齐麟转身快步往院中主楼走去。
堂屋里的满秋被拍门声吓得一个激灵,听了话也不敢耽搁,连忙上楼去传话。
卧房里的灯让熄没一会儿,尹延君和陶邀还躺在一起说话。
听见满秋的话,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尹延君先坐起身,摸黑走到落地衣屏前穿衣,话语温润低柔。
“我去看看,夫人先睡。”
陶邀已经跟着坐起身,“这么晚来请,可见聂浔羽的情况很危急,说不准江南府已经找过旁的大夫,是无计可施了,才来请宗主。”
毕竟是闺阁小姐,什么原因才会危及性命呢?
江南府何等看重清誉声明,不到万不得已,深更半夜闺阁里的事,绝不会让尹延君去凑热闹。
尹延君心下自有思量。
他很快穿戴好,同陶邀说道。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后日便是除夕了,我们也该寻个机会跟江南府摊牌,今晚我见机行事,试探一番。”
陶邀抿唇,“宗主小心。”
尹延君听言失笑,走回床边,亲自扶她躺下,又替她掩好薄被。
“能出什么事?无需什么小心的,夫人好好歇着,等我回来再说。”
陶邀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房间。
尹延君很快下楼,带着齐麟快步随唐伯离开了锦绣芳华。
陶府的前厅里,陶万金也已经一身睡裳匆匆赶到,正跟聂离风相对而立,像是在安抚他什么。
见到尹延君到来,聂离风苍白的面色瞬间有了神采,疾步走过来,像是一刻都多等不了。
“尹宗主!深夜到访惊扰了,家妹情况紧急,还请尹宗主见谅,我们快走吧!”
看他难得失态的样子,以及脸上的期冀和客气。
尹延君便料到,聂九姑娘怕是真的性命攸关。
他没耽搁,点头当先快步往外走。
陶万金带着唐伯尾随在后,直到将三人都送出去府门,立在台阶上看着疾驰而去的马车,还忍不住轻嘶口气,暗自嘀咕。
“前些日去他府上,聂夫人不还说,她家闺女养在闺中收性子么?这么突然就闹到要丢命了?整哪出啊?”
唐伯耳听着,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眼看夜深风寒,自家老爷穿的单薄,连忙催促他。
“老爷就别管了,姑爷不都去了么,您快回房歇着吧,再着凉怎么好...”
陶万金听言看他一眼,不甚在意地甩了甩袖子,慢吞吞转身往回走,嘴里还难掩得意。
“怕什么?有我神医女婿在,小小风寒何足畏惧?”
唐伯唇角抽搐,咂着嘴没接声。
又听陶万金啧啧有声地嘀咕,“我就瞧不上这聂氏一门,你说说,有求于人的时候,低声下气好言好语的,这会儿倒不谈什么风骨清高了,嗤...”
这话,唐伯深以为然,脸上也带出几分不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