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有些后悔用这样的方式回应景意了,他以前也没发现她这么能哭。
在看到那笔锋凌厉的字迹时,景意完全绷不住了,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好像要将这八年所有的隐忍和委屈都发泄出来。
无论他怎么哄,那泪水就跟开了闸似的,止也止不住。
景意也知道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了,她也不让他给自己擦眼泪了,把头埋在裴聿胸口,小声地呜咽。
泪水滚荡,洇湿了他胸前的衬衣,仿佛要烙到他心里去。
裴聿心脏闷闷地疼,只好任她发泄,手缓缓抚着她的背。
等景意止住眼泪的时候,裴聿胸前的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
景意缓缓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不哭了?”裴聿指腹轻轻给她擦去眼泪,怜惜不已,“再哭眼睛该疼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红肿的眼皮。
景意泪眼朦胧地看向裴聿,“我没有做梦吧?”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裴聿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你捏一捏就知道了。”
景意转涕为笑,“你的脸,我又不会疼。”
话音刚落,脸颊就被轻轻捏了一下,裴聿笑道,“有感觉吗?”
景意摇了摇头,他没用劲,不疼。
裴聿看着她,突然凑近,咬了一下她的唇瓣,“现在呢?”
景意还是摇头。
裴聿眸光一暗,喉结滚了滚,尽力克制着,“去洗个脸,等我洗完澡再说,嗯?”
景意刚点点头,就被裴聿一把抱了起来。
“呀!”
她没穿鞋,双腿盘在裴聿腰上,这个姿势,怪羞耻的。
卧室到浴室不过几步路,裴聿拿了毛巾垫着,让景意坐在洗手台旁。
又用干净的毛巾沾了水,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的泪痕。他的动作轻柔,目光温柔,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景意眼眶又湿了,眼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裴聿一慌,连忙把她揽进怀里,“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景意摇了摇头,还带着些哭腔,“不是……我就是觉得……太不真实了……”
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真的等到了他的回应。
裴聿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是真的,阿意,以后都有我,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嗯,”景意抱紧了他,想了想,小声嘟囔,“我也不是很爱哭的,以前我都很能忍的……”
谁知,裴聿听完这话反而放开了她,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以后在我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都不用忍着。”
景意一怔,那种眼眶酸胀的感觉又来了。
裴聿弯腰,视线与她平齐,“你乖乖在这儿坐几分钟,等我洗个澡好不好?”
“嗯。”
裴聿转身就进了淋浴间,景意一愣,“你在……这里洗吗?”
他以前都是去隔壁洗的。
裴聿眼眸微挑,“我不能在这儿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聿轻笑出声,“最多五分钟我就出来了。”
景意现在情绪不稳定,让她一个人待着他不放心,只好让她在外面等着了,这样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裴聿去洗澡后,景意情绪果然平复了许多。
淋雨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磨砂玻璃上映出裴聿的身影,景意看着看着,脸颊开始发烫。
裴聿虽然看着清瘦,但是经常锻炼,身上都是肌肉,硬邦邦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景意转过头,不去看淋浴间,盯着地板数着时间。
裴聿说是五分钟,还没到五分钟他就出来了。
他腰上围着浴巾,露出白皙精壮的上身,景意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好了。
裴聿走上前,弯腰把她抱起来,还往上掂了掂。
景意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抵在他胸膛,灼热的温度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烫手,只好改为圈着他的脖子。
裴聿把景意放在床上,吹了头发套上睡衣,这才过来。
他上床,把景意搂进怀里,温声问道,“困不困?”
景意摇了摇头,她一点困意也没有。
“那聊会儿?”
“好。”
裴聿一手搂着她,一手拉过她的手,掌心翻转和她十指相扣。
景意低头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高中的时候,是怎么认识我的?”裴聿问道。
他并不记得自己和她有什么交集,可在她的话里,自己好像还曾经给过她一把伞。
景意垂着眼,过了两秒才缓缓开口,“高一圣诞节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一个在楼下淋雨。走到喷泉那儿的时候,你突然出现了,给了我一把伞,还告诉我,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拨开了她头顶的乌云。
裴聿在记忆中仔细搜寻,终于想起来了这么一幕。
那天他心情也不是很好,倚在楼上的栏杆边吹风,他那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一楼洗手池的位置。
那天,他好像看到一个女生被一群人欺负,过了会儿,她就走了出来,一个人在雨中漫无目的走着。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多的是麻木和无所谓,身上有股令人动容的破碎感。
他罕见地生出了些恻隐之心,下楼给了她一把伞。
那些话,既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
“嗯,”景意没有否认,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可能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
可因为裴聿的那把伞,那两句话,她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除了按外婆说的那样生活下去,她的人生里又多了一个目标--裴聿。
他是她的光,也是她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