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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微凉邀月影,垂灯荧光映轩窗。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本是好眠之时,但陈州府衙书房之内却是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昭及四大校尉皆齐聚书房之中,验看那纸药方。

“公孙先生,你已察看半日,可有发现线索?”包大人看着一侧已经察看药方许久的公孙先生,口气有些焦急道。

放下手中药方,公孙先生微微皱眉,轻叹一口气道:“大人,学生已经将这张药方仔细验过,除了书写药方的纸张有些特殊之外,根本无任何与安乐侯相关之处。”

“这纸张有何特殊之处?”

“大人请看,”公孙将药方展开举至灯火前,映照灯火道,“这纸张之上隐约能见五个‘萬’字。”

“萬字?”包大人眯眼细细看去,只见那药方纸张在火光映照之下,隐隐浮现五个“萬”字,字体皆是不同,五字相间,呈圆环之状。

包大人不由皱眉,目光移向公孙先生:“先生可曾见过此种记号?”

公孙先生摇头道:“学生也未曾见过此种标记,不过……”顿了顿,又道,“这种印有浮印的纸张价格通常都极为昂贵,而这纸上所印浮印又非普通花样,此种张纸的价格定然不菲。依学生判断,能用此纸书写之人,定是非富即贵。”

包大人剑眉紧蹙:“那依先生之见,此药方可作为定安乐侯罪行的物证?”

公孙先生沉吟半晌,才道:“学生觉得不妥,即便书写药方纸张非比寻常,但与那安乐侯府并无任何干系,就算在大堂上呈出此方,也无法立证,若是安乐侯再趁机反咬一口,恐怕反会使大人落下栽诬皇亲之嫌。”

包大人皱眉不语半晌,才缓缓点头。

“本府也知此理,但不知为何,本府一见到此张药方,就总觉心绪不宁。”

“此方之上所载之药,为祸害之物,大人有此担心也乃常情。”公孙先生一旁宽慰道。

包大人点点头,又道:“那依先生之见,这明日升堂,该如何审理此案?”

公孙先生捻须道:“恐怕只有以人证定案。”

包大人皱眉半晌,才微微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但本府担心,那安乐侯为人狡诈,仅凭人证,恐怕难以令其服罪,若是安乐侯矢口否认,再加庞太师一旁撑腰,到时若想定庞昱的罪行,怕是难上加难。”

“那依大人之见,该如何?”

包大人微一皱眉,突然双目一凛,站起身高声道:“无论如何,明日一审,本府定要为陈州百姓讨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室内众人皆是一脸敬意,豪情满胸,不由频频颔首。

王朝、马汉在一旁想了想道:“大人,既然大人决定以人证定安乐侯罪名,那人证安危定是重中之重,属下二人愿请命去保护几名人证。”

“这倒不必。”包大人摆手道,“本府已说过,仅凭人证,恐难以将安乐侯入罪,那庞昱想必也知此点,所以迟迟未有所行动。”

公孙先生听言却是摇头叹气道:“大人,那安乐侯聪明过人,自然知道此理,只是,恐怕他也早已猜到,大人就算拼得头顶乌纱不要,也要将他入罪。所以,此时真正危险的,并非那些人证,而是大人。”顿了顿,扫了一眼四大校尉的惊愕之色、包大人的了然之色及展昭的一脸凝重之色,公孙先生又缓下脸色道,“只是安乐侯能想到的,展护卫自然也能想到,否则,展护卫也不会多命一名侍卫在此待命,只是……”

话刚说到一半,公孙先生却停下声音,将目光移向书房大门。

众人也不约而同将目光齐齐射向书房门口。

只见一名瘦小差役斜斜靠在书房门口门框之上,口齿半开,阵阵细微呼声从口中传出,一颗脑袋正随着呼吸点在门柱之上,敲得门框咚咚作响。

书房内众人皆是暗暗叹气。

包大人微微摇头,缓声道:“金捕快年纪尚幼,不便护卫,还是让他早些歇息去吧。张龙——”

张龙几步走到金虔身侧,抬手拍了拍金虔肩膀道:“金捕快、金捕快?金虔!”

呼喊半天,门口之人总算缓缓睁开双眼,眨了两下眼皮,待看清眼前之人后,马上面带喜色呼道:“包大人收工了?”

“收工?”张龙不由声音一滞。

“咳咳,属下是问包大人可是打算歇息了?”金虔赶忙改口道。

张龙微微叹气道:“还未,只是包大人叫你先去歇息。”

金虔听言却是身形一直,双目放光,满面忠心抱拳高声道:“属下还要在此守备大人安全,怎可玩忽职守,先行歇息?!”

一席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听得众人精神不由一震。

可众人哪知,这金虔口中言语凿凿,心中却是抱怨万分:

啧啧,若不是某位御前护卫黑着脸命令咱必须在书房为老包守备,谁会吃饱了撑的不去睡暖被窝,反倒站在这里吹冷风?!

哼,守备……

让咱守备……

啧,有没有搞错!

有堂堂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在场,外加四大金刚和一根腹黑竹子,老包这身边是文武兼备,固若金汤,哪里还需要咱这根豆芽菜碍眼。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咱白天帮衬了公孙竹子,碍了猫儿的事儿,所以这猫儿才趁机打击报复,剥削咱的宝贵睡眠时间……只不过那位展大人下令之时,正色严声,官威十足,就算咱有熊心豹胆,也不敢半途落跑啊。

想到这,金虔不由脸皮微抽,又将目光瞄向包大人身侧的那名红衣侍卫。

果然,听见金虔推辞,展昭俊颜之上漫过一丝安心之色。

啧……又多一人陪包大人同熬黑眼圈,猫儿,你这回心理平衡了吧——

包大人听到金虔话语,不由欣慰一笑,捻须道:“金捕快小小年纪,倒是十分有心啊!”

“此乃属下职责所在!”金虔继续抱拳狗腿道。

包大人点点头,又将目光移向身侧公孙先生,问道:“公孙先生,这明日升堂……”

锵!

一声金属撞击之声突然打断包大人话语。

只见展昭身形一晃,巨阙空中划过,一支袖镖应声被打入包大人身后墙壁,竟是生生嵌入墙壁半寸。

“保护大人!”

片刻之瞬,金虔只觉一道劲风划过脸颊,眼前红影一晃,再回神之时,自己已经身处公孙先生身侧,四大校尉身后。而在围圈最前,正是那抹笔直红影。

红衣胜火,背影似松,巍峨如山,沉静若水。衣袂翻飞,巨阙出鞘,顿时光华灿然满室。

而在巨阙正前,不知何时多出八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仅露双目,凶光四射,八柄寒刀,杀气四溢,正是经典职业杀手形象。

“你们是什么人?!”包大人一旁高声喝问道。

“来人,保护大人!!”公孙先生也高声喝令道。

无人回答包大人问话,也无人应答公孙先生之令。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冷笑,突然,那八人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拔地而起,两人一组,分四个方向直扑包大人而来。

一道红影如电飚出,三尺巨阙寒光凛冽,划出道道光华,如铁网钢阵,硬是圈住四人身形,而余下四人,皆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拦住,混战一处。

霎时间,刀光剑影层叠,腥尘凄风袭人。

那八名黑衣人,武功皆是不弱,招式干净利落,且刀刀狠辣,招招带煞。

展昭以一敌四,虽无败势,但也相持不下,难占上风。

四大校尉虽是久经沙场,但此时也是勉强招架,险象环生。

金虔看得是心惊胆颤,不觉频频后退,可刚退几步,就突觉脊背一阵发凉,一股冰冷杀意漫上后颈,激起层层汗毛竖立。

金虔不由心头一凉,猛然转头抬眼,顿时双目暴突。

只见一名黑衣人,腰间捆索,倒掉房梁之上,口含竹管,正瞄准包大人头顶,竹管之内,点点蓝紫诡异光芒隐约可见。

“蜘蛛侠?!不是吧?!”

金虔脸皮一抽,口中一声大喝,一脚把包大人所坐椅子踹到一边,手疾将怀中掏出药弹尽数掏出,也不管是何效果,铆足了劲儿就扔了出去。

轰!!

书房后半顿时药雾四起,浓烟滚滚,气味难闻至极,呛人心肺。

在外侧混战那几位还好,波及不大,只是片刻走神,便又继续战得难解难分。

而被烟雾直接笼罩的这几位,却是痛苦万分。

包大人被金虔踹到一边,又被烟雾所呛,脸色凭是难看,直逼酱紫色系。

公孙先生衣袖掩鼻,也掩不住阵阵干咳。

金虔更是鼻子眼泪一把抓,一边捂着口鼻,一边踹踏刚从房梁上不慎跌落且失去意识的黑衣杀手,可刚踹了两脚,就觉身后一股劲风,一个重物携着血腥味猛然撞上自己后背,硬是将金虔生生压趴在地。

“大人!!”公孙先生一旁脸色大变,直奔过来。

金虔被压得满嘴啃泥,勉强抬头,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一名黑衣杀手正手抄钢刀朝包大人头顶砍去。

额的神哪!!

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金虔猛一挺身,竟硬是将背后重物抛到一边,腰间钢刀顺势抽出,足下发力,如电窜出——

锵!!

砍向包大人的钢刀硬是被金虔那柄几乎从不出鞘的钢刀架在半空。

金虔双手握刀,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止住那杀手的刀势,可不过一击,金虔就觉虎口剧痛,手掌发麻,掌中刀柄几乎脱手,不由暗暗叫苦:

啧,真是书到用时方很少!春蚕到死丝方尽!咱那烟雾弹咋就没多做几个以备不时之需啊啊啊!

那名杀手眼看就要得手,不料半途却杀出一名小衙役坏事,顿时杀机四起,刀锋一转,朝金虔劈去。

金虔的半桶水功夫,哪里能招架,一见眼前寒光闪烁,如电刀锋就向自己劈来,顿时心头大惊,举起手中钢刀顺势一挡,手中钢刀终是握不住,脱手飞出。再看那名杀手,手腕一转,第二刀又斜劈过来,金虔急忙闪身一躲,条件反射,足下生风,将“逍遥游”的功夫使出了个十成十,不过瞬间,就窜出一丈有余。

那名杀手眼见金虔诡异轻功,不由一愣,但在片刻之瞬就回神,回过身形,手中钢刀又朝无人护卫的包大人砍去——

ohmygod!

金虔就觉头顶一根脑筋“啪”得一声崩断,大脑小脑同时当机,足尖一点就奔了过去……

……

不过瞬间之事,但却如同慢镜头一般,有条不紊在金虔眼前缓缓放映。

公孙先生脸色惨白,口中高呼话语,但金虔却是半字也听不清。

王朝、马汉、张龙同时抽刀回身,皆是满面惊恐。

赵虎口吐血红,想要挣扎起身,却是力不从心。金虔此时才看清楚,感情刚才把自己压倒在地的重物竟是赵虎这个二愣子。

而那抹大红身影,依然和四名黑衣杀手缠斗,武功之高,身形之快,实在是看不真切。

眼前包大人一张威严黑面,竟是露出惊慌之色——唉,老包,有损形象啊。

再看那位杀人未遂的黑衣杀手,金虔不觉嘴角一勾:

只见杀手眼中显出不可思议之色,缓缓仰倒在地,胸口一柄寒剑直透胸口,剑锋滴红,杀气寒光,明黄剑穗,染血若缨——嗯,看着眼熟,貌似那柄上古名器。

啧啧,这猫儿凭是厉害,将巨阙当标枪,投出刺人,还能不偏不倚,正中心脏,果然手艺精湛。

可惜速度慢了半秒,若是在杀手落刀之前就飞过来该有多好……

眼角微瞥,望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惨烈伤口,皮肉外翻,几乎见骨,黑红液体就好似涓涓细流一般,川流不息,金虔更觉眼皮发沉,精神恍惚,眼角再瞄,好似看见一抹大红身影飞到身侧,金虔不禁唇角微动——

“金捕快,你说什么?”包大人焦急沉声传入耳畔。

金虔唇齿紧闭,已是无法再发半言,只得在心中抱怨道:

老包,念在咱舍“臂”为你挡刀的份上,您能不能和身边那位猫科动物换一下,不管怎么说,这躺在“御猫”的怀里和躺在黑脸老包怀里,香艳水准绝不在一个等级啊……

*

“公孙先生,金捕快伤势如何?”包大人沉声问道。

“……”公孙先生皱眉不语。

“公孙先生!”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公孙先生双眉皱成一个疙瘩。

“公孙先生?!!”赵虎略带沙哑嗓音也不禁喊道。

“……”公孙先生继续皱眉,细细将床铺中人手臂包扎完毕,才缓缓起身,面对屋中其他几人。

众人见到公孙先生阴沉脸色,不由心头一惊。

“公、公孙先生?”张龙颤声道。

“金、金虔不会没救了吧?咳咳……”赵虎边咳边问,声音几乎带上哭腔。

公孙先生眯眼沉凝,缓缓摇头。

众人心头皆是一沉,不由将目光移向一直笔直立在床侧的大红身影,不禁同时一个冷战。

江湖人人皆知,南侠展昭温润儒雅,怀襟广阔,即使面对大奸大恶之徒,出手也总留半分余地。

可经今日一役,开封府众人却皆是感慨至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湖传言尤不可尽信。

回想片刻之前某位江湖人人称颂其好脾气的青年侠客,对付那几位黑衣杀手的武功招式,众人心头又是一阵发寒。

那真是:招式狠辣,剑风带煞,处处致命,剑剑飞血,有一词可表:腥风血雨。

而自公孙先生为金虔开始疗伤,展昭就一直如此姿势,立在床边,不言不语,不急不怒,猛一看去好似与平时无异,但屋内众人却同是头皮发麻,两脚发软。不为别的,就为那柄某人平时爱惜如宝的巨阙剑,此时竟是忘了将其还鞘,剑柄紧攥在苍白手指之间,任猩红剑穗点点滴血入地。

众人皆有一个错觉,眼前这位向来沉稳有度的四品护卫,似乎随时会冲出去把牢房内那七名只剩半条命的杀手刺成蜂窝。

寂静屋内,众人呼吸彼此清晰可闻。

突然,一句喃喃自语打破沉寂。

“怪……怪!实在是怪!”公孙先生捻须摇头,突然出声道。

“先生何处此言?是否真的是金捕快伤势太重,先生无从疗伤?”包大人眉头一紧,赶忙问道。

“回大人,”公孙先生这才回神,拱手道,“金捕快伤势并无大碍,调养得当的话,不日就可痊愈——”

床前那抹僵直红影似乎略缓紧绷。

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砍金捕快的那柄钢刀上被淬了剧毒。”

巨阙好似又隐隐嗡鸣。

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可还有救?”包大人沉声问道。

“怪就怪在这里!”公孙先生顿了顿道,“这致命剧毒到了金捕快身上,却不知为何竟丝毫不起作用,依学生判断,金捕快定是体质异于常人,所以百毒不侵。”

众人顿时大呼一口气。

公孙先生看了一眼赵虎,又道:“幸亏赵虎只是被那杀手的拳脚所伤,否则恐怕性命难保。”

“那金捕快为何一直昏迷不醒?”赵虎对自己的伤势却是毫不在意,只管追问铺上之人伤势。

公孙先生儒面之上漫上一抹苦笑:“并非昏迷不醒,而是熟睡不醒。”

“?!”

“恐怕是这几日太过操劳,又不慎负伤,又累又伤之下,导致金捕快一睡不起,在下判断,明日天明就可苏醒。”

“……”

一阵冷风扫过屋内众人僵直身形……

“咳咳,”包大人立直身形,正色道,“王朝,马汉,张龙,用清水将府内中了迷药的衙役浇醒,加强戒备,切不可再有任何闪失。”

“属下遵命。”三大校尉领命而出。

“赵虎,你身负内伤,回屋调养。”

“大人,属下……”

“嗯——?”

“属下遵命……”赵虎不情愿抱拳道。

“虽说金捕快伤势已无大碍,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偏劳公孙先生在此照顾金捕快。”

“学生知道。”公孙先生拱手道。

包大人点点头:“本府先回书房,再思虑明日升堂之事。”

锵!

巨阙回鞘,红影闪到包大人身侧:“展昭随大人一同前去。”

“这……”包大人看看眼前的红衣侍卫,又看看床铺前的公孙先生,才点了点头道,“也好。”

说罢,便转身出门。

大红襟袍闪出门,屋内又恢复一片沉静。

公孙先生望了一眼铺上之人,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气道:

“展护卫的心思怎可能瞒过在下?金捕快陈州一行,常有扭转乾坤之举,锋芒毕露,恐怕早已引起庞氏父子杀机,展护卫一直带金捕快于身边查案,无非是想护金捕快周全,今夜命金捕快去书房候命,恐怕也是作此打算。不料……”

“唉,展护卫平时就爱将责任自揽上身,此次金捕快又是因此负伤,展护卫自责之心可想而知——其实展护卫又何必自责,想金捕快平日举止,谁又能料到今夜举动……”

说罢,公孙先生又是一阵摇头叹气,望了一眼铺上之人,转身端起水盆走出大门。

剩下一位全身僵硬倒在床铺之上的病患,尽管双目紧闭,满脸肌肉却是不受控制隐隐乱抽。

啧啧,咱醒得也忒不是时候!!

*

“升堂!”

“威武——”

“咚咚咚……”

堂威阵阵,堂鼓擂响。

“传人证——”

正在熟睡之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形,高喝道:“坏了,上工迟到了!!哎呦呦……”

手臂一阵剧痛,金虔只觉两眼一阵发黑,险些又跌回床铺。

“这位小兄弟,你现在可不能起身啊!”

一个陌生声音在耳边响起。

金虔痛的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半晌才看清站在床边之人。

黑脸高个,一身精干捕快装。

金虔眨眨眼:“这位兄弟是——”

大个子捕快回道:“我是陈州府衙的差役,奉公孙先生之命在此照顾小兄弟——哎?小兄弟你还不能动啊!”

大个子捕快一脸惊异看着金虔从床铺上跳下,套袜穿鞋,又解下腰带将受伤手臂环起,将腰带另一头绑在脖颈之上,转头急急问道:“包大人可是已经升堂了?”

大个捕快不觉点了点头。

“啧!”金虔双眉一皱,身形一转就冲出大门,朝大堂飞奔而去。

看得那名府衙差役是五体投地,佩服万分,口中喃喃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惦念升堂审案,这开封府的差役果然尽忠职守!”

而正急急奔向大堂的金虔,心里的小算盘却是噼里啪啦打得直响:

以昨夜公孙竹子一席话推断,咱八成是被螃蟹一家盯上了,为了咱的小命,咱还是安分的做猫儿的跟屁虫好了。

何况那公孙竹子曾说过,猫儿会因此伤而自责,那此后便可以此要挟,限制猫儿过激行为,更便于完成公孙竹子嘱咐。

而此时咱身负伤痛,则更要坚持带伤工作,这样定可为领导班子留下无私奉公的光辉形象,年底奖金红包,一样也少不了。

啧啧,如此一举三得之法,咱真是太有才了!!

金虔心思飞快,脚下功夫也不含糊,不过片刻,就来到了陈州府衙大堂。

大堂之外,密密麻麻挤满了前来听审的陈州百姓,竟是将大堂门外挤的水泄不通。

金虔费劲力气,才勉强挤出空隙,悄然走进大堂,靠边站好。

脚下还未站稳,就听见大堂之上惊堂木一声巨响。

就听包大人沉声喝道:“庞昱,此时有你侯爷府大管家庞大、张颂德及春莺等十余名被你囚禁女子为证,你唆使杀人,嫁祸善良,强抢良家女子,又私下囚禁,桩桩罪行,骇人听闻,还不俯首认罪?”

但见大堂之上,庞大与那十几名被囚禁在密室中的女子跪在堂中,庞太师及身后众家仆堂侧听审,安乐侯庞昱正前直跪,听到包大人所言,却是眼角一挑,冷笑道:

“包大人,黄大虎乃是庞大唆使所杀,嫁祸张颂德也是庞大所为,与本侯何干?而这几名女子——”庞昱又是一声冷笑,“本侯根本不曾见过,何来囚禁之说?!”

“庞昱,这几名女子可是在你侯府密室救出,怎可能与你无关?”

“包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庞昱挑眉道,“本侯在府内居住多年,从未发现任何密室密道,怎么这包大人的手下一去,就恰好搜出了密室,又恰好救出了数名女子,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庞昱!!”包大人剑眉一竖,双目几乎冒火。

“包大人,”庞太师一旁闲闲道,“这几名女子来历不明,身份不清,怎可为证?”

众人一听,皆是怒火攻心,但又碍于太师身份,只得隐忍不发。

包大人顿下声音,紧蹙双眉,将目光移向一旁公孙先生。

公诉策儒面沉冰,半晌才缓缓点头。

包大人这才收回目光,提声道:“来人,带张颂德!”

“带张颂德——”

不多时,就见一名青衫儒生走进大堂,躬身下拜。

“草民张颂德见过大人。”

包大人点头,示意王朝将桌上纸张递给张颂德,缓声问道:“张颂德,你可识得此张药方?”

张颂德抬眼望了一眼,回道:“草民认得,此药方正是草民从安乐侯侯府冒死带出的□□药方!”

“张颂德,你是如何得到此药方?”包大人继续问道。

张颂德躬身叩首,又将之前在花厅所言重复一遍,虽是言语简略,但也算条理清楚。

待张颂德言毕,除事先知情几人神色不变之外,再看堂上众人,脸色皆是缤纷灿烂,各有千秋。

庞太师脸色泛白,银白胡须不住抖动,一双三角眼瞥向自家独子,却是眼含蛛丝。

听审百姓及堂上衙役,更是鄙夷尽显,满面憎恶,更有几位有咬牙切齿之状。

那几名女子听言更是抽泣不止,以那位名为春莺的女子最重,身形颤抖不止,几乎趴倒在地。

啪!!

一声惊堂木巨响,包大人一声怒喝:“庞昱,你还有何话说?!”

那庞昱自见到□□药方,脸色就猛然一变,略显铁青,此时听到包大人问话,不由身形一颤,猛然从地上窜起,一把夺过王朝手中药方。

众人哪里能料到安乐侯此举,皆是大惊失色。

金虔站在门口,更是心呼不妙:啊呀,难不成这小螃蟹要毁尸灭迹!

可安乐侯下一瞬举动,更是令人费解。

只见他抢过药方,不过一瞥,就又恢复原来那副倨傲嘴脸,凤目一挑,冷笑道:“什么药方,本侯从未见过。”

说罢,将药方递回王朝,冷笑两声,回身跪回原处。

那张颂德一听,顿时焦急,急声呼道:“安乐侯,这药方明明是你亲手给我,也明明是我从安乐侯府带出,你怎可信口抵赖?!”

庞昱凤眼微眯,悠然抬眉,缓缓道:“笑话!此药方上无半点与本侯相关之处,怎可说是本侯所出?包大人明察秋毫,自是不会听此人信口开河,随口攀诬。”

啪!!

经堂木巨响。

包大人双目如电,直直射向安乐侯,身形微微颤动,却是半言难出。

庞昱唇边挂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表情。

一时间,大堂之上,死寂一片。

“包大人,民女此处也有一张药方,大人可愿一观?”

幽幽女声突然打破沉寂,众人不由一愣。

只见那位名为春莺的女子缓缓俯首叩头后,又从发间抽出一根木簪,“啪”得一声将其折断两截,从中空木簪之中抽出一个纸卷,递给王朝。

王朝不敢怠慢,赶忙两步上前,将其递给包大人。

包大人慢慢展开纸卷,利目之内渐渐漫上不解之色。

“包大人,可见到药方上角所注‘日’字及下角‘立’字,两字相合,便是庞昱的‘昱’字。”那女子幽幽解释道。

“这……”

“你!!”

包大人与庞昱竟是同时出声,只是包大人声含惊异,而庞昱则声显惊恐。

春莺缓缓直起身形,慢慢转头看了庞昱一眼,突然身形一颤,仰头高笑道:“哈哈哈,侯爷啊侯爷,你生性多疑,这药方你从不经他人之手,且交出之时,又亲自标下记号,生怕别人仿冒,但这点也成为侯爷唯一死穴。侯爷聪慧,自然知道此点,所以对炼药之人严加看管,只是谁能料到出了个张颂德,竟将此方盗出。可侯爷却不知,侯爷费劲心力,甚至不惜杀人嫁祸想要夺回的药方其实是春莺誊写的假方,真的药方早已被春莺藏匿,春莺就等此刻,就等此刻啊……”

“你!你、你……”

庞昱脸色惨白,手指直直指向眼前凄厉狂笑的女子,却是语难成句。

那春莺笑了一阵,眼神一转,双目迸出浓郁恨意,恨恨道:“侯爷是否奇怪,为何平时以侯爷之命马首是瞻的春莺会如此?……若不是春莺平时如此听话,又怎会得到侯爷赏识负责管事?又怎会有机会搜得侯爷罪证,又怎会在所有女子都被运出陈州之时反被派留于府内看守所囚女子,又怎会有机会将药方交予包大人?!”

眼神一转,春莺又是勾唇一笑,“侯爷可知春莺为何在此时才将药方呈上?春莺只是想知道,在侯爷本以为胜券在握,又突被人倒捅一刀之时,那将是如何表情!!”

说罢,春莺口中又是一阵笑声,笑声凄厉刺耳,笑到最后,竟变作阵阵凄然哭声。

一番话说罢,大堂上众人皆是震惊当场,无法言语。

金虔立在门口,回想刚才所听之言,不由心头一阵发寒,心道:古语说得好啊,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看这春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谁料一旦发狠,竟是如此奸险毒辣。

包大人看了一眼跪在堂下颤抖不止的春莺,不由长叹一口气,剑眉一竖,惊堂木高高拍下,喝道:“庞昱,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何话说?!”

庞昱直跪堂下,锁眉闭目,双唇紧抿,不发一言。

包大人双目一凛,继续喝道:“难道还要本府鉴定你的笔迹不成?!”

“哼哼哼……哈哈哈……”一阵冷笑从庞昱口中奔泻而出,笑得众人皆是一惊。

只见那安乐侯庞昱缓缓起身,抖衫而立,碎发飞舞,凤目猛然张启,眸光如刃,直直射向包大人道:“本侯无话可说,成王败寇,理应如此。只是本侯宏图大志,竟毁在一名婢女身上,本侯不甘啊,不甘!”

包大人一声冷哼:“你作恶多端,天理不容,此乃天理报应!”顿了顿,包大人又沉声道:“本府问你,此方上所载药方,你究竟是作何用处?其余炼好□□又在何处?那些被你囚禁的女子又被运往何处?还不速速招来!”

庞昱听言,却是长眉一挑,一双凤目移到堂侧庞太师身上,唇角带笑道:“爹爹,还望爹爹以后多加珍重。”

庞太师自从听到春莺所言,便已神色恍惚,眼神凌乱,此时听到庞昱呼唤,这才回神,慢慢起身,一步一晃向庞昱走去,青紫嘴唇哆嗦道:“昱儿,昱儿,莫要怕,有爹爹在此,谁都别想伤昱儿分毫……”

庞昱上前两步扶住庞太师,挑眉笑道:“爹爹放心,谁都伤不了孩儿……”说罢,眼神一转,又射向包大人道,“自小到大,本侯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本侯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了。包黑子,你那些貌岸然的铡刀,莫想碰本侯分毫——哼哼……”

说罢又是一阵冷笑。

随着冷笑声由高至低,股股殷红液体从安乐侯眼耳口鼻之中缓缓流出,笑声渐渐消止,庞昱身形终是直直倒在自己亲父怀中。

“昱儿?昱儿!”

庞太师双目赤红,几欲迸裂,紧紧抱着怀中尸身大喝两声,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昏死过去。

身后庞家家仆赶忙上前,手忙脚乱伺候自家主子,听审百姓见到安乐侯服毒身亡,竟是爆出一片欢呼。

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

而在堂上高座的包大人却是愁眉紧锁,半晌才道:“来人,护送太师回府休息——退堂!”

啪!

惊堂木拍下,终是结束此案。

*

安乐侯一案终结已过数日。

不过数日之内,陈州城内却是物是人非,改天变地。

赈粮、赈银按时抵城,陈州灾情已缓,如今陈州境内,百姓皆是面带喜色,精神奕奕。

安乐侯名下财产尽数充公,粗略估计,光安乐侯名下酒楼,客栈等,就达二十余家。金虔在查抄之后才惊觉,之前来陈州投宿、吃饭之时所见的“昱乐楼”等等,竟都属安乐侯财产——当然还有陈州城内所有青楼妓院。

啧啧,早知就吃霸王餐,住霸王店,嫖霸王妓。

查抄侯爷府之时,包大人又派展大人再探密室,可惜一无所获。而那纸药方上的秘密,制成□□及众女子去向,也皆随小螃蟹之死变为不解之谜。

庞太师据称悲伤过度,一病不起,最后被紧急遣送回京。但以金虔推断,那老螃蟹恐怕是打算早回一步,向自己的女婿告状才是真。

庞大、陈州知府李清平被判十年流放,就待赈粮完毕押送出境。包大人慷慨解囊,送了包括春莺在内的一众女子银子又派人将其护送回家。

而据说曾对某人伤势颇感自责的四品侍卫,依然是坐如钟,行如风,丝毫未见任何不妥之处——显然,即使是号称赛诸葛的公孙先生的智慧也有蒙尘之时。

总之,陈州城内,百废待兴,众人皆是忙碌万分——只除了一人。

“哈——欠”

金虔伸了一个懒腰,抬起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手臂,敲了敲眼前厢房门板。

“请进!”年轻男声道。

“张兄,黄大嫂,听说你们今天就要返家了?”

金虔推门而入,朝屋内两人笑道。

张颂德正在坐在床边端碗帮黄氏秋娘喂药,一见金虔,赶忙起身招呼道:“金捕快,快坐。”

金虔依言坐下,环视一周道:“怎么不见张老伯?”

“福松先行一步,回家先收拾收拾。”

“哦。”金虔点点头,看着张颂德又坐回床边,为黄氏秋娘喂药,不时有药汁溢出,那张颂德竟也不不嫌弃,用衣角细细擦去。

金虔不由挑眉,心道:看来那小螃蟹倒也有几分眼里,这张颂德对这秋娘的确有几分情意。

再看秋娘,却依然是目光呆滞,一副痴呆模样。

金虔不由心中暗叹一口气:“张兄,黄大嫂的病怎么样了?”

张颂德听言却是放下药碗,满面愁容道:“毫无起色,公孙先生也来看了几遍,也是束手无策,看来这辈子就要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喝些清脑的药品吊着……唉!也不知是何人,竟会配出如此害人药品,令人心智尽丧,简直是丧尽天良!”

“咳咳……”金虔干咳两声,不自在地挠挠头,从怀里抽出两张药方递上前道:“刚才在前厅遇到公孙先生,先生让咱把这两张药方带给张兄。”

张颂德接过药方,面带惊喜道:“这是……”

“上面那张是医治黄大嫂的药方,下面那张是调养长兄身体的药方。公孙先生还说,长兄家传的假死药已经伤及脏腑,以后若是再用,恐怕命不久矣,还是莫要再用的好!”

张颂德赶忙点头,展开药方细细研读,不由面带惊异之色,半晌才抬眼道:“这药方当真是公孙先生所写?”

金虔点头。

“公孙先生医术果然出神入化……”

金虔得意。

“在下素问公孙先生足智多谋,文采过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金虔双眉齐飞,几乎高笑出声。

“没想到公孙先生竟写了一笔如此丑的字……”

啪!

一根青筋在金虔额角爆裂。

“张兄,小弟还有要事在身,现行告退。”

说罢,也不管身后张颂德诧异脸色,金虔扭身出门,顺手将门板甩上,心中愤愤道:

啧啧!咱一个堂堂“医仙”“毒圣”的入室弟子劳心劳力为你配写药方不收你半文钱已是天大恩惠,竟还敢嫌咱的字丑?!有没有搞错!!

“金虔?!”

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金虔回头一看,不由脱口道:

“赵虎,你不在屋里养伤,跑出来作甚?你就不怕公孙先生又把你迷晕再躺三天?”

赵虎一听,赶忙转头观望,见四下无人才安下心,小声道:“小声点,我可是偷跑出来的,要被人发现就不妙了。”顿了顿,又道,“你不知道,今天冰姬姑娘就要向包大人辞行,错过了今日,以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冰姬姑娘了。”

“哦~~冰姬姑娘~~”金虔微微眯眼,了然道。

赵虎脸庞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金虔,你莫要乱想,我只是、只是觉得冰姬姑娘胆色过人,堪称女中豪杰,所以、所以……”

说了半晌,一抬头,赵虎这才发现眼前人不知何时已身处数步之外。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妈?!想看美人还不赶紧,再晚好位置都被抢光了!”金虔前方招呼道。

说罢,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赵虎先是一愣,立即回神,紧跟奔出,嘴里还嚷道:“金虔,定要帮我占个好位置啊!”

两人一前一后,急急赶到花厅,可已然是迟了半步。花厅门前,早已被一帮双目放光的衙役埋伏完毕。金虔和赵虎只得挑最外层靠边站立。

只见花厅之内,包大人落座正中,公孙先生站在一侧,展昭,三大校尉另站一侧。而在花厅正中,立有一名女子,身形窈窕,青丝如瀑,正是冰姬。

“冰姬姑娘,你刚刚说无需本府为你赎身?这是为何?”包大人沉声问道。

金虔一听,不由有些纳闷,再看周围众衙役,皆是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就听那冰姬柔声道:“冰姬不敢劳烦大人,冰姬只愿再回天香楼。”

“这……”包大人显然没料到冰姬如此回答,不由有些语塞。

公孙先生一旁也问道:“冰姬姑娘,既然包大人愿助你脱离苦海,你何不受了大人美意?”

冰姬听言却是盈盈一拜,面容冰冷道:“大人,冰姬入青楼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脱离青楼也有不得已,至于其中缘由,还望大人不要追问。”

厅内厅外皆是一片惋惜之声。

金虔一旁听得是面带惊异,心道:怪哉啊怪哉!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人对“三陪”这等工作情有独钟!这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包大人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本府也不勉强,本府就派人送你回天香楼——”说到这,包大人不由抬目环视,只见厅内厅外一众衙役皆是一脸期许之色,就连王朝、马汉、张龙三位校尉都掩不住眼中期待。

包大人不由有些头痛,不由将目光移向身侧神情未变的红衣侍卫,缓缓道:“还是有劳展护卫吧。”

“属下遵命。”展昭抱剑上前,肃然道。

霎时间,数道艳羡目光直射那抹笔直身影,几欲将其淹没。

展昭神色如常,走到冰姬身侧道:“冰姬姑娘请。”

“有劳展大人。”冰姬微微颔首道。

两人向包大人施礼后,就一同向门外走来。

展昭朗目星目,丰神俊朗,冰姬冰肌玉骨,婀娜莲步。

众人顿觉眼前旖旎□□层层激荡,竟是荡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金虔一旁看得乍舌,心中不由默念道:有美一人,一顾倾城,双美并立,定然倾国。啧啧,这双剑合璧的杀伤力果然不可小视!

“金捕快——”

金虔正在那里挖掘自身文学细胞,忽听一声柔弱女声在耳边响起,不由抬头,正撞上一双秋水盈盈美目。

“冰、冰姬姑娘?!”

即便是同性,金虔此时也有些心跳不稳。

冰姬微微颔首:“金捕快可愿送冰姬一程?”

霎时间,数道嫉妒如火目光直直射向金虔,几乎将金虔烤成半熟。

金虔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啧啧,为啥射向猫儿是羡慕柔光,而射向咱的却是嫉妒之火?

“金捕快不愿?”冰姬一双盈眸定定盯着金虔,声音依然冰冷如昔。

“愿意,当然愿意,哈哈,冰姬姑娘请!”

感到数道妒火已然变为x射线,金虔刚忙绽开一个笑脸,好似送佛一般将眼前两人供离众人视线。

从花厅至内院,从内院至外院,一路之上,三人皆是默默不语,气氛不可谓不诡异。

直到来到府衙大门,冰姬冰冷若玉的声音才打破沉默。

“天香楼已经派人来接冰姬,两位大人在此留步便可。”

金虔听言不由抬头,只见府衙门外停了一辆灰蓬马车,似乎已是等候多时。

“既然如此,展某不再远送。”展昭抱拳朗然道。

“多谢展大人……”

冰姬盈盈下拜,再抬首之时,脸上冰霜已然瓦解,望向展昭的一双美眸是莹光流转,粼粼秋波,欲语还休,欲据还迎,好似千般情意、万般真心,都融在这滢滢一望之中。

展昭神色不由一动,又抱拳缓声道:“望冰姬姑娘多加保重。”

金虔不由感慨,如此良辰美景,郎情妾意,咋偏偏多出咱这个摆设,实在有些煞风景。

冰姬听到展昭所言,双眸划过一丝耀眼光华,乃至再看向金虔之时,仍是荧光满目。

“金捕快也要多加保重。”

“当然,当然,冰姬姑娘也保重身体。”金虔抱拳回道。

冰姬点点头,又恢复之前冰冷容面,再次下拜,回身上车,马嘶扬鞭,绝尘而去。

望着远去马车,金虔着实有些纳闷:

这冰姬搞什么鬼,难得和猫儿独处片刻,为何要偏拉上咱这个大电灯泡,难道——这青楼头牌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不会吧……

“金捕快,展某有一事不明——”

啧啧,看吧!这猫儿都想不明白,开始抱怨咱这颗千瓦电灯泡了。

“那日在公堂之上,金捕快究竟在那庞大耳边说了什么,竟使庞大在片刻之间就改换证词?”

啧!!

金虔不由脸皮一抽,猛然抬眼。

只见展昭一双黑烁利目直直望向自己,剑眉微沉,面容冷峻。

冷汗从额角缓缓滑下,金虔眼角抽搐两下,突然一声高喝:“哎呦,咱的臂伤又痛了,展大人,属下还要回去换药,先行告退,先行告退……”

话音未落,就脚底抹油,一溜烟撒腿落跑。

只是金虔跑得太快,无缘发觉身后那张俊雅面孔上漫上的一抹温然笑意,淡若清水,润若美玉,但却不知为何,竟看得两侧守门差役浑身发寒。

“金捕快,展某记下了……”

而在陈州大牢之内,一名浑身肥肉的囚犯正捂着头顶几颗硕大青包幽幽哭诉道:

“咱不过是把那天小差役说给咱的话原封不动又说了一遍,怎么无缘无故就挨了一顿暴打,那个什么叫‘御猫’的家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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