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齐抵达书店后方晓得邓季山还未归,见阿霞一人呆呆坐在收银台后干等,便上前逗她。
“你们兄妹还真有趣,一个老爱装神弄鬼,一个喜欢自言自语,绝配。要是夫妻的话,还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阿霞一听,“噗嗤”一笑,说得也是,可这对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邓季山是修方术之人,装神弄鬼是本职工作见怪不怪,要是哪天他不会那才叫怪。
自己是小时候打水不慎落井,被众人救起时手里死死捏着一个古怪的面具,说起来那面具还在邓家呢。醒来后便发现觋上身,两个人挤在一起总得有点沟通吧。不过,说到夫妻嘛,还真被他言中了。
正要点头承认,却戛然而止,这句话自问如何说得出口?
在阿霞的思维意识里,传统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有些话女孩当然不便说。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眨了眨,丹唇微启之际,门外,邓季山回来了。
白齐见眼前的女孩对自己忽笑忽怒,忽冷忽热,心中对她更感兴趣。可瞧见邓季山回来,忙将话锋一转,对邓季山问道:“有收获吗?”
邓季山伟岸的身影出现在阿霞眼中,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张憔悴的脸。
他兀自想着麻崽的事,可没心思留意书店里竟有两个人在打情骂俏。见白齐回来了,抖擞了下精神,答道:“委托人家里我已经去了,问题是她不在家。家里只有她丈夫,不过,我闻到了另一个人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她刚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明明知道白齐不可靠,竟情不自禁说出了最后那句真话。
“闻到?”白齐差点没把唾液喷一地,哈哈大笑道:“什么?你闻到什么味道?真没想到原来你的鼻子跟犬可以一较高低。”
这话明显是有嘲讽之意,可邓季山并不生气。只觉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邓季山细一想来,对了,自己也曾对阿霞说过类似的话,就在那所学校门口。顿时阿霞那句“血腥味,暗红里混杂着黑色,”猛然让邓季山如若醍醐灌顶。
阿霞曾在学校门口跟自己提过,她也闻出了味道,而且还可分辨颜色。这说明什么?
邓季山想着不由眯着眼将目光投向阿霞,这阿霞有着不知名的力量,那神秘的力量或许能帮我找回麻崽。
阿霞可不知道邓季山在想什么,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也不好回望,低头羞涩一笑,从椅上起来走了。
见阿霞离去,邓季山方缓过神,不由看了眼白齐。只见他正蹙眉望着自己,便装模作样地干咳两声,若无其事踱到收银台后坐下。
白齐也不是傻瓜,傻瓜都能看出这对兄妹的眼神不对,何况是白齐?他们究竟怎么啦?
正独自懊恼,只听见邓季山问自己,“philip,你那边进展如何?”
“嗯?”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停了会儿,说:“现场被封锁了,还没有解禁。听说是死者的小孙女第一个发现外婆尸体的,左邻右舍听见女孩害怕的尖叫声便赶来了。有个做小贩生意的大婶起得早,听见孩子的叫喊第一个赶去。结果一见尸体便晕倒了,听说尸体很恐怖,惨不忍睹。后来,那大婶的儿子赶来报了警。警察通知了在医院值班的女儿,可是她女儿现在还没有赶到现场。警察再打电话给医院,医院说早通知她了,而且她一接到消息便离开。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到家的,除非她出事了。后来,警察还是等不到她。那个小女孩因惊吓过度疯了,被送进医院精神科。由于没有目击证人,周围的邻居也没听见昨晚的异动,所以警察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看来,要侦破此案得先找到那个老太婆的女儿,说不定她女儿还会知道些内幕……”
邓季山若有所思地耷拉着脑袋,眼皮异常沉重……
两双婴儿的血手印突兀惊扰了他,猛然睁眼,只觉心脏猛地骤痛,感到空气阵阵纹动伴随着自己忽隐忽现的房颤,手脚的血液供应不上,顿感冰凉麻痹,四周的空气也像变稀薄了,深呼吸,再深呼吸,动作缓慢都快成慢镜。渐渐地,呼吸的力气也快消耗没了。那丝死亡的气息缭绕在身上,可意识却异常亢奋。
这种微妙的感觉从前不曾有,那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死亡究竟从何而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嗡”脑子里一声尖锐的爆破声犹如一道灵符,煞是奇怪,身子竟在刹那间恢复常态。
“哦,你刚说什么?”见白齐一脸迷惘地望着自己,当然明白是自己因为没听见他说话所以没搭理他的缘故。
“怎么?你又开始装神弄鬼啦?”白齐语气里透着鄙夷,毕竟自己好歹也是大学里的高材生,这些什么鬼啊怪的,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发展科学才是硬道理,所以对于持科学观态度的白齐而言,邓季山是个十足的怪人。可这怪人恰恰跟自己的案件有关,因此他并不介意跟他合作。然而,事实往往胜于雄辩,满以为他可以帮自己却每到关键时刻有意无意地拖了自己的后腿。现在,又在装傻了,若是女孩子他倒也不介意,就像阿霞,可偏偏是个跟自己一样的七尺男儿,嘿,他可没好这口,脸色当即一沉,重复一遍他刚刚最后一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没好气地瞪了邓季山一眼。
无辜啊,真是无处喊冤。
邓季山当然知道白齐此刻很生气,可自己确确实实是无意冒犯,管不了这么多,忙连连点头,“去,当然一起去。”可暗暗叫苦,去哪儿啊?跟着白齐到底要去哪儿?
见白齐的凶相,不好发问,只得将问题往肚子里咽,烂在里面了。
就在这时,一直绕着书架转圈的阿霞不知道在何时来到他们身旁,“我能去吗?”柔声问了一句。
两个男人一愣,不约而同看向她,就像看见一块美味的巧克力,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忙异口同声说,“不行。”
阿霞不明白只是去趟医院,看一下那个疯了的小女孩而已,邓季山和白齐究竟怕什么?然而,邓季山和白齐当然是各有各的心思。
邓季山一来是怕阿霞的气息会引来大妈,这是重中之重;二来是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怕对阿霞有危险,所以否决了。
而白齐却是怕阿霞像邓季山一样,多了一个拖累自己的,何必呢?
阿霞不服气,嘟起嘴,说道:“我不想在一旁袖手旁观,别以为我是女的就一无是处,我也只是想帮你们,特别是看见你们奔波劳累的时候。我……能去医院看一下那个女孩吗?”其实,阿霞想说的是“我心里过意不去”,这当然是为麻崽的事,麻崽的失踪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放跑了那三个女鬼,虽然不晓得他后来怎么回事,但首先是自己做错了,所以想亡羊补牢,将功补过而已。
白齐一听,笑道:“你就别凑热闹了,医院里有许多细菌,你就不怕被传染?”
白齐只当是阿霞一人在这感到寂寞,便力劝她回心转意。可没想到对面的邓季山态度却一百八十度转变,不由分说就答应了阿霞的要求。
阿霞自然是不明白的,邓季山为什么此刻会答应的如此爽快,而方才还斩钉截铁不允许自己去?其实这问题再简单不过,邓季山终于知道要去哪里了,一想到阿霞那股神秘的力量,或许她真能帮自己找回麻崽,便不顾白齐的阻挠,一意孤行,答应了阿霞的请求。至于如何掩盖阿霞的气息,他也早有对策。
白齐面对这两人的固执,只能唉声叹气。
虽说自己不同意,去办案都要拖儿带女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实在不明白邓季山在捣什么鬼?白齐还是无奈接受了。一个人大步走出书店,留下身后二人窃窃私语。
邓季山在阿霞耳际边轻声嘱咐边将手里一道符递过去,然后双手结印。阿霞顿感身轻如燕,流动在身上的气流渐渐凝固成一层肉眼无法看见的透明保护膜。虽不懂黄白之术,也不必巫提醒,在邓家三年里耳濡目染当然知道自己身上的是邓季山为自己结下的结界。对于邓季山对自己的关心,阿霞感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