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一个身影向自己走来。那张熟悉的脸渐行渐近后,邓季山看清楚了那人。那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父亲大人,邓子崖?平日里父亲的严厉、苛刻却又是无微不至的关怀顿时涌现在邓季山脑海里。
“父……亲”邓季山声音颤抖地说出了久以启齿的称呼,颤颤巍巍地双膝跪地,俯伏在地上,跪拜在眼前的父亲面前。
慈蔼的父亲伸出了双手将邓季山搀扶起来,深情地望着儿子,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啊,难为你了。”
邓季山一听,双眼立刻湿润一片。“儿子不孝,请父亲责罚。”说着,又“咚”地跪倒在地。
简短的两句话,重重击打着邓子崖揪着的心,嘴唇紧闭却无法掩饰激动的情绪。
“父亲……”邓季山跪行向前抱住邓子崖双腿,“儿子对不住大妈,对不住您……”就在邓季山懊恼于深深悔恨中时,邓子崖毅然打断了他的话。
“不能怪你,我知道你打小心地善良,就像……你的生母。”提及邓季山母亲,邓子崖眼中掠过一丝欣慰,但很快便收敛换成了一丝惭愧,“你母亲是我害了她……”邓子崖满脸愁容,叹息一声,“要不是你那两个哥哥,一个在刚成人形便离开了,另一个刚出生便走了。而你大妈在生了你姐后又无法生育,我是断然不会娶你母亲的。以前,你不懂事,也不明白我对你母亲的愧疚。现在,你已是大人,当中的利弊也应该知晓了。这个决定是你自己做的,我没法拦着你。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忘了你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邓季山脖子上的项链其实就是传说中那帕西人给邓荣筠的信物,这条项链在邓季山出生时便决定了他的命运。只有族长才能佩戴的饰物,恰恰戴在邓季山的脖子上。不必言明,邓季山是明白的。他无法逃脱这残酷的事实,现在的他只能说是在逃避而已。
邓子崖俯身低头望着自己心爱的儿子,慈祥地说道:“儿啊,你知道你脖子上项链的含义吗?”
邓季山愕然望着父亲,当然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他知道这项链是信物,它有着特别的力量,所以家族的咒语对它而言能轻而易举的破解。
就像上次救阿霞那样,那个带着咒语的手镯一触碰到他的项链便粉身碎骨。可父亲从未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那条项链有个环形像磁铁般的坠子,在邓季山小的时候摸起来还是光滑无比,可随着邓季山的修炼,那坠子明显有了变化。用手摸起来有凹凸不平的感觉,但肉眼却看不出分毫变化。邓季山莫名地摇摇头,又将垂于胸前的坠子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
邓子崖久久凝视着儿子,内疚亏欠心里的难过竟一时用言语难以表达。“儿啊,我此刻告诉你的,你必须切记,这是关乎你的性命,切莫大意。”
邓季山一听是性命攸关的事赶紧抹去一脸忧伤,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邓子崖将脸迎上去,说道:“你可千万别小觑你这条项链,它是我们家族的族徽。”
“族徽?”邓季山喃喃重复着。
“是啊,它之所以有着惊人的力量正是因为聚集了我族亡灵的凝聚力。当然,现在它还未苏醒,只有它的主人练就成修炼的最高境界时,它方能从平庸的外表破壁而出。要想驾驭这条项链,除非你的修炼已达到人神合一的境界……”
“苏醒?驾驭?”邓季山越听越糊涂,不由问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项链还有生命?”
邓子崖见儿子似乎有所领悟,便加以解释,“孩子,你别忘了你现在所修炼的方术……”
邓季山恍然大悟,对!就是刚刚自己使出的天地通灵术,这陌生的新术就在方才,差点取走了他的性命。
“这是一个危险的方术,”邓子崖徐徐说道,“可这术你是必修无疑,否则你就没资格当族长。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术成功与否必须取决于那项链,因为它拥有我族亡灵的凝聚力,而那力量正是你所施方术的关键。看来,现在的你还是无法对这条项链游刃有余地控制。不要勉强自己,不要心浮气躁,这是犯施术的大忌。难道这么重要的一点,你竟然给忘啦?”
面对父亲关心的责问,邓季山毫不含糊地抗辩道:“父亲大人留下的话,儿子一点也不敢忘。只是我的兄弟生死未卜,很有可能现在正生命垂危,若是我不尽快找到他,也许我就再也无法看见他了……”
“救人本是我教的宗旨。”邓子崖没让儿子把话说完便抢着道,“你这样做,我也无可厚非。只是你当真要去地府一趟?”邓子崖的眼神游离在儿子衣服的兜里,那里有一瓶药,正是方才邓季山所服用的深黑色药丸。要制作这种药丸,除了家族秘方外,必须吸天地阴阳之气七七四十九天加以炼制而成。这药不能随便使用,邓子崖往日常常特地叮咛儿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然而,就在刚刚,儿子竟毫无顾忌地服下丹药,这孟浪的举止让邓子崖甚为担心。一方面是私欲,担心儿子的生死;一方面也为家族着想,要是断了香火,家族灭顶之灾的后果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邓季山望着父亲,明白他所指的是药丸这事,便宽慰道:“父亲大人,您瞧,我现在不没事嘛……”
邓季山后面的话邓子崖已无心听了,暗自懊恼地摇摇头,没想到儿子竟这般说话。没事?要不是他老人家及时出手,这个宝贝儿子还真是蒙在鼓里啊。
“……父亲,你放心,儿子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邓季山滔滔不绝地说着,浑然没发现父亲那几乎没法察觉的无奈表情。突然,想起父亲方才说的话,又问道:“父亲,您刚说的苏醒是什么意思?说起来,这坠子日复一日还真的有变化……”
邓子崖听着忙收起心思,静静聆听儿子的话。
“我能感觉到它的凹凸不平,可眼睛却看不到那些纹路。不知道这变化是不是它在苏醒中?”
邓子崖听毕,点点头。“看来,你还需多点历练才行啊。”
“历练?什么历练?”邓季山不明所以地望着父亲,父亲的身影却渐渐模糊起来。他赶紧一手抓住父亲宽厚的手,“父亲,到底什么历练?还有,什么是人神合一的境界?怎么才能达到?父亲,父亲……”邓季山望着父亲逐渐消失的身影,不停追问着,直到父亲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黑夜里……
邓季山沮丧地杵在那儿,木纳的表情毫无掩饰地表达着方才父亲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是如此模棱两可。突然,冰冷的额头感到一股温暖,接着是轻柔温和地抚摸,自己本应空无一物的手里也感到真实的触摸感。是一双手,一双大手正被自己紧紧握着。邓季山心中一时窃喜,猛地抬头睁眼,却看见一双陌生的眼睛柔情地望着自己。
“谁?”邓季山失声喊道。
对方也被自己霎时睁眼的举动惊吓了一跳,本能地将身子往后一退,把距离拉远了。
这时,邓季山才看清对方。原来是刚刚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的白齐。可是,他不是独自行动的吗?白齐什么时候跟进来了?再向四周一看,自己已不是在那神秘的别墅里,而是身处白齐的车内。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就在此时,邓季山才发觉自己握着的并不是父亲的大手而是白齐的手,猛然松开,尴尬地偷瞄了一眼白齐,见他笑眯眯望着自己更是又恼又气,脸颊一时竟给憋红了。
“怎么啦?”白齐终于忍不住,笑问道。
邓季山想解释,刚说出“不”字却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改口说:“我不是在别墅里吗?怎么在这儿?”
白齐见邓季山似乎真的忘了方才的事,也不再逗他,解释道:“你下车后,我想用仪器检测一下那些摄像头,却没想到有一股电波一直影响着,仪器竟失灵了。没法子,我只好趁这大雾作掩护,溜进了别墅。一上三楼便见你倒在地上,我怕被人发现便将你抱出来啦。”
听着白齐的话,邓季山一时无语,沉浸在刚刚的回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