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原形毕露的他们,麻崽竟忘了那记重摔的疼痛,屁股刚一落地便像弹簧似的立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那位帅哥身后。
嘴里惊慌地蹦出俩字,“鬼啊。”头也不敢探出再看一眼,吓得浑身直发抖,连小便也失禁了。突然,脸色一青,条条青筋绽出额上,口一张,“哇”的一声连胆水也呕出来。那些被他吐出来的蛆拖着藕断丝连的身子在地上挣扎蠕动,一股难闻的腥味散发其中。
麻崽见了,生怕自己肚里还有这些让人作呕的东西,忙用手指伸进嘴里抠了下。这回,不但胆水呕出来了连五脏六腑也快被他掏出。直到全身乏力,腿脚发软,脸色蜡黄,肠胃空空如也,麻崽方停下这要命的呕吐。
那帅哥望着气喘吁吁的他直摇头,笑道:“现在知道贪吃的后果有多严重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麻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暗自想到,这都什么时候,风口浪尖上的。大哥竟还兴致勃勃打趣自己,倒不如想想法子力挽狂澜,怎样制服那些鬼怪才好。
麻崽的担忧被那帅哥一眼望穿,从容不迫地安慰道:“不打紧,他们不会随意害人的。”
麻崽一听,不觉愣怔地睁大双眼瞪着他口中的大哥,暗道不好,难道大哥也被吓傻了?怎么说话语无伦次?这古往今来还不曾听说道魔能和平相处的怪事,一碰面不是拼个你死我活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像现在这样子还真真少有。
如堕五里雾的麻崽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好不容易喘口大气,刚张嘴却听那大哥说:“自古以来他们也有他们的规矩,冤有头,债有主。你只是过路的,他们也不会随便找个冤大头来作孽。况且……”那帅哥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了一周,继续说道:“各位司机大哥看来都是这段路交通事故的受害者,这难免会有怨气,但徘徊在这里也不见得是出来害人的。谁说模样吓人的,就不是他们当中的好兄弟?至于三位大姐,恐怕还得请教一下你们的用意?”
麻崽听了大哥的解释,咬咬牙壮着胆,硬着头皮向那些食客望去。果不其然,个个虽是怪模怪样,可细细端详还真能看出点死因的痕迹。心里难免还是害怕,在大哥身后战战兢兢地低声说:“大哥,你还是快点将他们收了吧!他们这样子不害人也吓人,收了替天行道。”
那帅哥听罢,仰头讥笑,回应道:“你这也叫替天行道?那你和那个泾渭不分的法海有什么区别?他们又没有过错,我们只能是河水不犯井水。除非他们敢在这里为非作歹,否则,你凭什么收人家?”
大哥一语倒让麻崽感到为难,原本理直气壮的“替天行道”一下子就变味了。听起来,倒像是自己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一般。我、我、我的,半天说不出个字。
“你?你怎么啦?是被身首异处还是魂不附体?我看,你不是好好的嘛。只是你最近额头发黑,霉运缠身,难免碰到而已。所以,才不让你四处乱走,只跟在我身边。”
麻崽听着那帅哥头头是道地解释,再看看四周。
直到此刻,周遭的孤魂野鬼除了面相狰狞,却依旧安安分分坐在原位。难道果真像大哥说的那样,他们压根儿没打算攻击他们,只是出来溜达溜达而已?而他霉运当头,理所当然恰巧遇着。这样一想,心里踏实多了。又听大哥问那仨女鬼,到底所求何事?为何在这拦着他兄弟?不由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其原委。
那仨女鬼听了那帅哥与麻崽的谈话,见他不像惺惺作态之人,便将凶相卸下,毫无忌讳地哭哭啼啼将自己身世说了一遍。
原来,她们并不是亲姐妹,只是来自同一个乡。在那里穷得没法活,迫不得已将自己卖给了人蛇,将钱留给了家人后,悄悄偷渡来到这里。本想黑户口也没关系,只要可以赚到钱,过几年衣锦还乡就心满意足了。可万万没料到,刚一着地,便招人暗算。那些人蛇不但贩卖人口,还贩卖人体器官。她们被挖心掏肺,剁成肉酱,让人丢弃在荒山野岭。现在,独有一口怨气,也只能做孤魂野鬼,连找谁报仇也无从下手。她们之所以拦着麻崽,是想求他帮忙把自己的骨头凑齐,找个安身之地埋了。好让她们怨气少点,尽快投胎。她们不想勉强他,可能够闯进来的路人寥寥无几,错过了此次机会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麻崽一听是要帮她们收尸,吓得噤若寒蝉。心里暗骂道,“白痴,谁敢三更半夜跟你们收尸?况且,你们这样子哪像是求人?求人没点求人的低声下气,又凶又狠帮你才怪。”
那帅哥听毕,却与麻崽大相径庭。既同情又气愤,不禁愁眉锁眼,面带愠色怒骂道:“岂有此理,这群穷凶极恶的害群之马,竟生生将三条鲜活的生命扼杀了。真该把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转念一想,又和颜悦色地望着那仨女鬼问道:“你们的尸骨在哪儿?我和我兄弟现在就去帮你们埋葬好。再给你们做法超度,让你们早日投胎。”
“谢谢大师。”仨女鬼异口同声谢过后,却不由面露难色。
那麻崽一听大哥说要给她们收尸,不觉一惊,“啊?”的一声脱口而出。
那帅哥双眼一睁,对麻崽瞪了一眼。见那仨女鬼低头不语,不忙说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开口,我邓季山能做到的,定尽我微薄之力。”
那仨女鬼听罢,互视一眼,还是二姐先张了嘴,“大师若有能耐还请您帮我们找找吧。咱仨都不晓得到底尸骨被丢弃在哪儿,只知道大概就在这儿附近。我们也不知其因,为何找不着,也走不出这圈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在这儿。”
“哦?”那帅哥蹙着眉头,掐指一算,一道杀气从眼里迸出。
那麻崽心一慌,赶紧说:“大哥可要三思啊,这人都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何况是鬼?所谓兵不厌诈,说不定她们是在做戏骗你的。等你帮了她们,她们就会反扑咬你……”
麻崽一语未了,那仨女鬼便张牙舞爪地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不帮我们便罢了,竟平白诬陷我们?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正要有所动作,却听那帅哥说,自己兄弟无知,不要与他计较,方渐渐平息下来。
麻崽当然十万个不情愿,可大哥一言九鼎,说好要帮她们,他也只能在一旁阿弥陀佛。沿着那仨女鬼所指的方向,邓季山和麻崽深一步,浅一步地摸索着向前进。一路上磕磕碰碰,草没过膝。不出一刻,麻崽便不耐烦地嚷嚷起来,“大哥,你不是赶时间吗?干嘛管这么多不相干的事?反正我们出来了,不如溜人吧?我看那些脏东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信不过呀。”
“谁让你信她们?不是有我吗?你不信她们,难道也信不过我?”
“这倒不是,”麻崽慌忙解释,“大哥的话当然要听,不然我怎么能活着从她们那里出来?单是那些虫就把我折磨得半死,要是大哥不在,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呢。说不定,我的小命早没了……”正说着,麻崽突然一脚踩空,人仰马翻地滚了几圈,落在一棵大树旁。待爬起时,邓季山已然赶到。“他妈的,什么鬼树?撞得老子腰都断。”麻崽边大大咧咧,污言秽语地骂着,边用脚狠狠往树干踢去。
“噗”的响声顿让邓季山脑子一振,“就是这里。”
麻崽立马收住不敬之意,闪到邓季山身后,怯声问道:“真的是这儿吗?”生怕方才自己的谩骂得罪了哪位大哥大姐而遭到报复,赶紧搓着俩手哈腰磕头不迭声,“对不住,对不住各位。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