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理想就要努力去奋斗,而刘秀的奋斗历程便是从长安太学开始的。
可是,刘秀刚来到长安便遇到一件棘手的事。一个字,钱!
长安是当时的全国第一大都市,在这里吃、住都是很昂贵的。后来的诗人白居易未成名的时候去长安,当时就有个文学老前辈顾况曾经对他说过:“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这一点很形象生动地表达了古代在大城市生活的艰难,尤其对乡下贫苦出身的学子来说。
吃,刘秀和朱佑舍不得吃太好的东西,每天仅填饱肚子即可。住,他们找了长安比较偏远,条件也比较差的客栈,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成了名副其实的“好几友”。
即便如此,刘秀和朱佑就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天也要在长安花费五十钱左右。对他们来说,这就是花钱如流水……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其实,在这个时代上太学就好比后世上大学。
后世的大学生们这四年大学上下来,都是父母用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要说真学会一身本领的,那还真没几个,只不过是用四年的光阴和金钱换来了一纸文凭,运气好的还能捡个对象。
而九岁就没了父亲的刘秀上太学谁供呢?大哥刘演?那可是个抛家舍业,一心只想干大事的主,他不朝刘秀要钱花就不错了。
刘秀上太学要花的钱,只能自己挣!自给自足,或者叫勤工俭学。
说到挣钱,刘秀很快又把目光锁定在那辆驴车上。驴车不仅可以载人,也可以帮人运货。
于是,刘秀、朱佑,还有他们的几个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的同学韩匡、景衡等人便利用课余时间轮流驾着驴车出去拉活,帮人送货,用赚来的钱维持在长安上太学的花销。
每当朱佑驾着驴车出去拉完活,收了满满一袋子钱,咧开嘴笑着,一脸憨像地对刘秀说:“嘿嘿嘿……阿秀啊,你可真有办法,这鬼点子你是咋想出来的?”
那个时候,刘秀就在心里暗自嘲讽道,傻吊,这在我们那个时代,叫“快递物流”。
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研究生、博士、博士后什么的,所以只要刘秀的太学一毕业,那便是当时的最高学历。
而刘秀学的专业名叫《尚书》,听起来有些高大上,最起码比他前世学的那个什么农业种植科学与技术听上去高端。
刘秀的授业恩师名叫许子威,在朝中任中大夫,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说起官名,王莽这个喜欢改革的家伙不仅改地名,改货币,甚至连官名也统统改了个遍。
比如在中央官职中,更名大司农为羲和,后改为纳言,改大理为作士,太常为秩宗,大鸿胪为典乐,光禄勋为司中,等等。
地方官职的名称也多有改动:太守改为大尹(或卒正、连率);都尉改为太尉;县令改为宰,等等。
至于上课的地方,没有粉笔和黑板,只有书简和几案,环境十分优雅,有点像后世的大学殿堂,这让刘秀有种前世回到大学岁月的感觉。
几案很矮,案前是没有椅子和小板凳的,只放了一个垫子,学生跪在垫子上,然后坐在自己的小腿上,这是这个时代的坐姿。
还有一点,进教室之前是要脱了鞋,穿着袜子进来的。
有的时候刘秀就在想,很奇怪,一屋子人把鞋都脱在门口,穿着袜子进教室上课,会不会弄得满屋子臭气熏天。
还好,不是这样。可能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袜子不是那种紧身的,而更像是一种布袋子似的玩意儿。这玩意儿虽说穿着不舒服,可是不捂脚,脱了鞋竟然也闻不见多少臭味。
案前摆着书简、笔、墨、砚台,刘秀就聆听起老师许子威的朗朗读书声,还眯着眼睛,摇着头,嘴角微微上扬,一幅很惬意的样子……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就在刘秀神游天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正在给阴丽华吸“毒血”,开开心心的时候,许子威却突然闪到了他的身旁:“刘秀,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话的含义!”
“啊?老师……我……”
许子威好像发现了刘秀正在走神,所以故意点他的名。刘秀却仿佛如梦初醒,刹那间回过神来,一头雾水,磕磕巴巴地说道:“老师……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哈哈哈哈……”
教室里刹那间响起了一阵阵哄笑声,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了刘秀的身上,像是无情的讽刺。
许子威的老脸一下子便耷拉下来,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邓禹,你来给他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一个眉清目秀的稚嫩少年缓缓起身,语气平缓,自然地答道:“克明俊德,以亲九族,是说公正能发扬才智美德,使家族亲密和睦。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家族和睦以后,又辨明百官的善恶。百姓昭明,协和万邦,百官的善恶辨明了,又使各诸侯国协调和顺。”
少年看起来年龄不大,也就十三、四岁,但是骨子里却透着一种自信和深沉,毫无稚气未脱的那种感觉。
邓禹,字仲华,南阳新野人,刘秀的太学同学。
许子威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盏笑脸,点了点头,满意地对邓禹说道:“好,答得不错。”
一转身,却又阴下一张脸,没好气地对刘秀说道:“刘秀,为师问你,你千里迢迢来长安上太学,学《尚书》,你知不知道,这《尚书》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这下子听清楚了,刘秀想了想,本着把自己最完美一面表现给老师的原则,挺了挺胸,义正言辞地答道:“老师,秀来长安求学,本是为了开阔眼界,结识天下英才。既然老师问到了这《尚书》的含义,秀窃认为,尚书、尚书,自然是上至天地,博古通今之书,尊王攘夷,尚古尚贤,是为‘尚书’也。”
刘秀的答案,字面意思大体不差。最主要是刘秀这答题的气势,神色,骨子里就透着一种天然的自信和骄傲,给人的感觉,这就是标准答案,老子就是照着答案念的!
有些时候,回答这种主观性的面试题,自信比标准答案更重要。即便是胡说八道瞎白话,也要一本正经地自信,这就能给自己加分!
果然,许子威的脸色舒缓了许多,刚才刘秀上课走神那事儿,八成算是过去了,他点了点头,示意刘秀坐下,又对一旁的朱佑说道:“朱佑,你有什么看法?”
朱佑起身,尴尬地笑了笑,答道:“老师,我跟刘秀的看法一样。”
朱佑是真不懂,他只知道,自己跟刘秀是穿一条开裆裤的铁哥们,现在哥们把标准答案给说出来了,精彩的很,他要做绿叶,得鼓掌,喝彩。
可是,许子威却又有些不高兴了,沉沉地道:“我问的是你的看法。”
朱佑十分无奈,也有些无助,只好保持着一脸憨笑,答道:“老师,这……我不懂啊,还不是得来学嘛,得请老师您来教我啊。”
“哈哈哈……”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朱佑的身上,这家话貌似比刚才的刘秀还要奇葩。
刚才刘秀的答案中规中矩,从内容上说显然不能让许子威完全满意,而朱佑的回答简直荒唐。
只见许子威摇了摇头,又耷拉下脸来,转过身,对邓禹说道:“邓禹,你来说。”
还是像刚才一样古井不波,神色自信,傲然,少年起身答道:“‘尚’代表君王,《尚书》中的内容多是臣子对君王的劝谏,所以称之为‘尚书’。其要义是,明仁君治民之道,亦明贤臣事君之道。”
许子威听罢,脸上立时便展开笑颜,他用手捋着自己的胡须一连说了三个字:“好、好、好。”
在那一刻,在许子威的心目中,他仿佛已经把邓禹、刘秀、朱佑分别划分为三个档次,学霸、学生和学渣。当老师被学渣气个半死不活的时候,不妨就让学霸回答个问题,看看自己这老师教的有多好,也让自己高兴一下子。
这天底下的学生如果都能像邓禹这样优秀,那这当老师的得多省心啊……
刘秀目光诧异且惊奇,他紧紧地盯着邓禹,有些出乎预料,捅了捅座位旁边朱佑的胳膊,小声道:“刚才那小子谁呀?看上去毛都没长齐呢,也就十二、三吧……”
朱佑往刘秀身边凑了凑,小声答道:“你说邓禹啊,他今年只有十三岁。可别看他年龄小,已经能诵诗了。他才思敏捷,满腹经纶,号称‘新野神童’啊!”
刘秀听罢,瞬间便激灵起来,心想,新野神童……我草,牛笔!才十三岁就能诵诗,长大了那还了得?!
此人必是人中龙凤,得结交一下,要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