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谢逸的微弱回应,范皓放松的笑了笑,刚要答话,却见谢逸的瞳眸忽然由黑转红,口中细碎的念道:“愿以我命,偿天下苍生,以我一命,断六界恩怨……”
范皓听不真刻,只能揽紧谢逸双肩,担忧的问道:“必安你说什么?”
“我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谢逸低泣一声,突然举拳击向范皓胸口,范皓本能反应,一把攥住谢逸的手,按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惊唤道:“必安!我是无赦啊!你究竟怎么了!”
谢逸的双眸泛着血色红光,躯体不安的莫名惊颤,口中呓语般不住的胡乱叨念着。
范皓惶恐不安,将谢逸抱的又紧了一些,却见谢逸双眸竟渐渐的由红又变回了黑,疲乏困怠的望了范皓一眼,虚弱的问道:“无赦?”
见谢逸竟是自行恢复了正常,范皓又惊又喜,将脸颊贴在了谢逸的额间,轻声回道:“必安,方才我好担心你,你这是怎么了?”
谢逸躺在范皓结实的臂弯中,慌乱不安的心逐渐恢复了平静,凝望着范皓担忧不已的神情,谢逸勉强笑了笑,无奈的回道:“必安的躯体中,多了一缕驱赶不走的怨魂……”
范皓闻言一怔,紧忙按了按谢逸的腕脉处,失色道:“必安,你竟然也有了脉息!”
……
泰山,天齐殿内,冥帝悠悠的品了一口清茶,抬眸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花骨子,沉声吩咐左右道:“都下去吧!”
左右侍奉的鬼姬鬼童等闻言纷纷退出天齐殿,偌大的天齐殿内只剩下了冥帝并花骨子两个。
“你且起来坐吧。”冥帝又喝了一口茶,淡然的询问道:“你此时来寻本帝,想必也是和黑白无常昏迷一事有所关联。”
花骨子起身坐在了旁侧的座椅上,抬头望向的冥帝,笑道:“冥帝您的一切安排,都顺理成章了,白无常果然去了涂山之巅,且在那里遭遇了异常,随行的牛头马面说,白无常似是被什么东西砸昏的,但具体是什么却没有看到……”
冥帝冷笑一声,打断花骨子道:“这些,阎罗王已经回禀本帝了,无需你再来重复一遍,本帝曾一再提醒你,最好不要再插手此事!”
花骨子见冥帝对他仍是这般忽冷忽热,不禁更加失望,却假装并不介意的笑道:“花骨子前来自然是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告知于您,您要找的那位千重神君,怕是与白无常真的有所关联!不过……”
“哦?”冥帝饶有兴趣的望着花骨子,笑问道:“不过什么?”
花骨子笑道:“那白无常自涂山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花骨子前去纠纶宫中亲自探查过,白无常的体内好似多出一缕魂灵,那魂灵与白无常的躯体无法融合一处,才令那白无常现出堕入了魔道般的光景。”
冥帝笑道:“你怎知他不是灵息受损即将魂飞魄散的先兆?”
花骨子正色道:“冥帝!白无常若是灵息受损,体内不会出现浮动的脉象,而一个冥界之鬼突生异常脉象,要么就是堕入魔道,要么就是魂魄新生!这一点冥帝应当比花骨子清楚,所以冥帝没有随阎罗王前去纠纶宫救护白无常,是因为冥帝想耐心的等等看,他白无常是否能够挺过这一劫!”
冥帝不语,仍是眯起双眸好笑的听着花骨子的推断。
花骨子继续说道:“冥帝您曾说过,使用溯魂术探查过白无常谢逸的魂灵,追溯到尽头都只是个阳间的凡人,而并非千重神君?”
冥帝扯起唇角,黯然笑道:“你卖的什么关子?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花骨子听了这话,笑道:“可事情却偏偏就离了奇,或许那白无常之前并没有千重神君的神息,是以冥帝才探查不到,但他自涂山回来后,体内莫名出现的那缕异动魂灵,却正是上古之时,坠下了诛神台的千重神君!”
握住茶盏的手紧了紧,冥帝装作面不改色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白无常躯体内有了千重神君的魂魄?”
花骨子笑道:“没错!不过,可惜的是,千重神君的那缕魂灵破碎不堪,除了知道自己是当年坠跳诸神台的上古神祗之外,其余什么都不记得了。且情绪暴躁异常,一点儿都不像当初清心寡欲的千重神君。”
冥帝双眸一凛,疑惑的问道:“花骨子,你怎知千万年前的千重神君是清心寡欲的模样?难道你见过他?”
花骨子闻言一愣,自知说漏了嘴,忙遮掩道:“花骨子怎么可能会见过早已消逝的上古之神,不过是从冥帝居室中的那幅画像上,猜测出千重神君究竟是何性情罢了。”
冥帝抿唇一笑,转换话题问道:“这倒是奇了,当初千重神君坠跳诸神台,的确是掉落在了涂山之巅,那些可以生出彼岸花的血迹便是他留下的唯一痕迹,说明千重神君当年的确魂飞魄散了,可白无常却又是从哪里来的?”
花骨子转动眼眸,摇了摇头回道:“这个……花骨子也想不明白。”
冥帝瞥了花骨子一眼,冷笑道:“消逝了千万年之久的千重神君,为何此时会出现在白无常体内?花骨子,你这番没头没尾的消息,更令本帝大惑不解啊。”
花骨子愣了愣,不禁蹙起眉头,反问道:“冥帝,花骨子愚钝,只有这一层,无法参透。”
冥帝笑道:“哼!看来本帝又漏算了一招,这千重还真是隐藏的够深啊!”
花骨子听不明白冥帝言下之意,却也不敢追问,只是接口道:“白无常与千重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花骨子还发现了另外一件更加有趣的事情,这件事情恐怕连冥帝您都想不到。”
冥帝嗤笑道:“在本帝面前,你还想兜几个圈子?”
“不敢!”花骨子忙回道:“花骨子得知,白无常虽然并非完整的千重神君,可黑无常却是您的兄长……东华帝君!”
“放肆!”
冥帝一惊,咔嚓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茶盏,掉落下满地瓷白的碎片。
花骨子早就猜到冥帝听到这一消息后,定会斥他以下犯上,却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解释道:
“冥帝不曾关注过黑无常,所以便漏掉了这一细节。花骨子不敢欺骗冥帝,黑无常的确是东华帝君的一缕生魄所化!只不过在六道之中轮回了太久,生魄的神息早已微不可查,是以才未被发现,甚至……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冥帝深吸一口长气,纠结的皱紧眉头,陷入了无限的沉思中。
一直都在怀疑白无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白无常谢逸时,发现他的容貌与气质几乎与当初的上古神祗千重无异,方才怀疑坠跳诸神台的千重并没有魂飞魄散。
那时略施小计,借助七星伏魔剑之伤将白无常弄进天齐殿中,反复探查了他所有的轮回信息,都未曾发现他与千重有着一丝关联。
然而,随着白无常登上当初千重坠落的涂山之后,白无常体内竟出现了怪异的灵息。难怪!难怪他会吞噬掉千重血迹所化的彼岸花灵,难怪他体内涌动着的那股巨大的灵息,竟可以抗衡自己的冥灵……
原来,千重神君刚刚开始在白无常的体内复苏!
不仅如此,还有令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并未刻意去关注的黑无常范皓,竟是当初兄长失去的那一魄所化。
当初的那场三界火狱天罚,凭兄长的修为,根本不会受损分毫,可那时的兄长,却被烧烬了命魂与中枢魄!
本以为,是那三界火狱之刑太过惊悚,竟连堂堂东华帝君都难以忍受,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中枢魄竟然不是被三界火狱烧化的,而是悄悄进入了六道轮回?
如今,白无常体内苏醒着千重的命魂,黑无常乃是东华帝君的中枢魄。如此说来,当初惺惺相惜的两者,隔了千万年之久,竟又阴差阳错的重逢了。虽然一魂一魄相逢却不相识,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花骨子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寻到了西王母的上古玲珑镜?花骨子这番大费周章,惊扰九天仙界,切莫惹出乱子才是。
不过也好,将计就计反而省却了许多麻烦。思及此处,冥帝忽然冷笑一声道:“得来全不费功夫,黑白无常定能帮上本帝一个大忙啊!”
……
青城山上坍塌的青苑桥仍是那般突兀的颓败一地,只因这青城山上少有行人至此,三清观为了纪念逝去的范皓与谢逸,并未修复此桥。
站在那堆土砾泥块旁侧,朝前望去,是一座座绵延不尽的壮观山脉;朝后望去才是三清观的方向。而此时的三清观中,冲天而起滚滚乌黑的浓烟,将整个山头熏绕的诡谲异常。
三清观一夜之间化为了乌有,观中所有修道之人包括师父云虚子,并其座下剩余的三十多位弟子,没有一个生还。
一个猎户并一樵夫最先赶到三清观观门前,望着满地排列诡异的道士尸身,惊恐道:
“这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竟将三清观灭口了!都说三清观的修道之人都是半个活神仙,未成想竟先去阴曹地府见了阎罗王……”
纠纶宫中得知这一消息的阎罗王震怒的吼叫道:“他们若是来见本王还算正常,这三十多条魂魄究竟去了何处!”
崔判官从未见过阎罗王这般暴躁过,忙劝道:“阎罗王莫急,许是修道之人有些仙法,魂魄必是有意识的,四处逛逛也未可知啊!”
阎罗王怒道:“逛他娘个屁!如今白无常精神分裂着,黑无常照顾他又走不开,本王早将拘魂捕魄的差事命牛头马面接了,这俩货毕竟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本王最了解不过,虽看似懒散却从未懈怠差事,必是第一时间赶往事发之地!这三十多个修道之人都是黑白无常生前的师兄弟,师父云虚子更不消说,哪个在阳间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会一下子全被灭口?况且魂魄全都消失不见,这其中必有蹊跷!”
崔判官忙道:“是是是!必有蹊跷,可当初那厉鬼柯穹早已被诛,难道说又出了第二个?”
阎罗王瞪圆的眼珠子转了转,气道:“若真是这般,就要小心一些了,这次犯事的厉鬼怕是要比柯穹厉害十倍不止!本王需将钟馗调去协助牛头马面办差。”
崔判官正不知如何回话,忽见殿外闯进来一个鬼卒,伏在地上急报道:
“禀阎罗王,纠纶宫外有个暴躁的老头儿要……要见阎罗王,小的们快拦不住了!”
阎罗王怒吼道:“什么老头儿也来添乱!本王没工夫陪他下棋,让他找周公去……”
“阎罗小儿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