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人家,看看你,看看隔壁大老李,哪个都比你强!”
还没舍得穿几回的红袍子,竟然被这头死牛给搓洗出个大窟窿,罗刹极度不悦的数落着憨厚的耿傍。
“大老李是谁?”耿傍挠了挠头,不解的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是谁?阳间不都这么说么?”罗刹更不悦了,马脸几乎耷拉到脚面上。
耿傍呵呵的笑着,他知道罗刹不高兴的真正原因并非全是因为那件红袍,而是因为失宠。
其实也不算什么失宠,不过是自从黑白无常来到这冥府,牛头马面渐渐的被抢走了风头,现在又多出来一个文武双全的钟馗,每日里勤奋办差不次于黑白无常,深得众鬼尊崇。无形中他们两个好似没了用武之地,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被众鬼看笑话?
没有存在感这种事情对于耿傍来说无所谓,可对于要面子的罗刹来说,那真是比宰了他还难受。
“亲亲阿刹,没有差事不是更好么?你我都辛苦了千年万年了,也该歇歇了,顺便享受一下性福生活多好?”耿傍劝慰一句,凑近罗刹拉长的脸,湿漉漉的舌头就要扫上去。
“好你个牛头好!”罗刹一把薅住耿傍的长舌头,恨不得在上面打个蝴蝶结,疼的耿傍直叫饶命。
罗刹气道:“这都多久没轮到咱们上场了?再这么等下去,咱们牛头马面就要沦为无名鬼卒了!还不快想想办法?”
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牛舌从罗刹手中解救出来的耿傍,满眼无奈的回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脑袋虽大,可主意却少的可怜?”
罗刹狠狠的剜了一眼实话实说的耿傍,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道素白的身影从不远处掠过,罗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卧槽!白无常又去天齐殿了?”
耿傍回望一眼,却早已不见了白无常的影子,憨憨的回道:“听闻冥帝托付黑白无常在查询一个消失了万年的孤魂,想必白无常是去禀报消息的吧。”
罗刹瞥一眼耿傍,疑惑道:“我怎么听说,是那钟馗的七星伏魔剑伤了白无常,被黑无常送去天齐殿求冥帝医治了?”
耿傍笑道:“横竖都是为了办差的事,管他做甚?”
罗刹怒道:“办差办差,你我都不曾有差可办了!如今竟连冥帝都亲自吩咐黑白无常办差了,我说你这死牛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耿傍吃了罗刹一记暴栗,挠了挠头尴尬的回道:“亲亲阿刹,那你说该怎么办?”
“要我说……”罗刹机敏的扫视一眼四周,附在耿傍耳边悄声道:“咱们去抢功!”
……
谢逸心绪烦乱的朝住处奔行,却在半路上被一道华丽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道挡在前方的碧绿色身影,傲慢的背对着自己,不知意欲何为。
谢逸淡漠不语,只是停住脚步站定在原处。
“白无常君倒是心安理得,他救了你,你却不知感恩戴德?”花骨子嘲讽的语气中夹带着明显的不悦。
谢逸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个被七星伏魔剑所伤的伤口早已愈合,竟连个伤疤都没有留下。也难怪自己在天齐殿中时,竟不曾意识到是冥帝为自己医治的伤口。
花骨子转过身来,满眼不甘心的盯着谢逸,讽笑道:
“你不过是长的像那画中人罢了,他竟肯将自己千年的冥修真灵渡化给你,而你却毫不领情。你知不知道此时的天齐殿因为你已经关闭了玄门,而他至少要闭关几个月才能重修回来?”
谢逸暗沉了脸色,他当然不知道,冥帝竟然为他做了这样的牺牲,不是他不领情,偿还恩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可谢逸绝不想用方才在天齐殿内发生的那种方式来偿还。
冥帝有意于他,花骨子几次三番的提醒,范皓还为此与他争吵过,可谢逸对冥帝没有半分邀宠之意,即便冥帝与元烨有着七分的相似,谢逸也无意去做冥帝的胯.下之臣。
“白无常,难道你不曾发现,你几次三番得到他的眷顾,如今又得了他千年的冥修真灵,你的冥界修为已不在十殿阎王之下。他如此厚待于你,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
花骨子所言带着明显的嫉妒和恼恨,早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他极是后悔当初将白无常容貌与画像一致这个消息告诉冥帝。可他又不后悔,因为冥帝自从见了白无常后,才又恢复成了那个有情有义的冥帝。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逸清冷的问道。
花骨子嗤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你没有出现之前,冥帝他森冷无情,自你出现之后,冥帝才又见当初的那种温和包容……白无常,就算是替冥界着想,我花骨子也不介意被你夺宠,所以……”
谢逸眉心一凛,打断花骨子的话道:“花公子说的话,白无常听不懂,但请花公子放心,白无常没有那份心思!”
花骨子怒道:“谢必安!你不过一个冥府无常鬼君,与冥帝的尊贵身份如云泥之别,高攀还不知足,你有什么可傲娇的!”
谢逸清冷的移走视线,淡漠的回道:“若是冥帝托花公子来做说客,还请花公子回禀冥帝,那幅画像上并非白无常,还望冥帝放过在下!”
“你!”花骨子气极,恼怒的斥道:“你以为冥帝会托我来寻你说这个?这只是我花骨子好意来提醒你,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不劳花公子费心,还请让开!”谢逸冷绝的打断花骨子。
花骨子愤恨的啐了一口,又剁了脚地面飞身离去,却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白无常,你就等着后悔吧!”
……
丛丛不知名的青白色野花铺了满地,长约七尺的青石板突兀的横在花丛中,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出那块青石板上还坐着一身墨色衣衫的黑无常。
钟馗之事终于尘埃落定,担忧不已的范皓几次飞到天齐殿门口,徘徊良久却都不曾踏入。
原以为长久的陪伴才算最好,可这份陪伴并不能给予师弟更高的身份和地位;原以为自己术法了得,却连救治师弟伤口的能力都做不到;原以为自己能护得师弟周全,却险些令他魂飞魄散……
范皓第一次深觉自己弱小无能,他又怎敢前去打扰。师弟此时此刻,被守护在那个强大的冥帝身边,或许才是最合适的安排。
范皓的心中空空荡荡,回想着不久前,就在这个地方发生的那一幕,若不是那可恶的花骨子前来打扰,他或许已经对师弟诚心的示爱了。
可是,示了爱又能怎样?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师弟的心中,始终不曾彻底放下那个元烨,如今又横插.进来一个冥帝,又怎么可能会接受他呢?
范皓抬头望向孤寂的地表,眉梢眼角处的紫色纹络泛着微薄的青光,地表上封封星辰般蓝幽幽的冥荧签缓缓游移,好似范皓动荡不安的神经,不知该归息何处。
“无赦?”
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平淡呼唤令范皓身躯一震,仓惶转过头来,便望见站立在花丛中的那个日思夜想的清绝身影。
“必安,你回来了?!”范皓蓦地的站起身来,飞奔向谢逸。
“我回来了!”一向神情清冷的谢逸,看到范皓完好如常,欣慰的牵起唇角微微的笑了笑。
范皓激动的望着那抹难得的笑容,又认真的将谢逸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范皓反应有些痴怔,谢逸忽然想起在天齐殿中做的那个噩梦,突然再也笑不出来,只是仔细的盯着范皓细看。
范皓被谢逸盯的有些尴尬,忙垂了头,低声道:“必安,无赦只是很想你了。”
谢逸没有接话,却反问道:“无赦,我病了很久么?怎么你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
范皓愣了愣,哪有很久呢?不过两三天而已,可两三天的分别对于范皓来说,无异于两三年般漫长。但这番话范皓无法说出口,只是讪笑的搪塞道:“必安愈发聪慧了,我方才只是在回想钟馗的事情入了神而已。”
范皓转移话题,谢逸方才记起有关钟馗一事,便问钟馗现今如何。范皓紧忙将钟馗案的审判结果细细讲给了谢逸听。谢逸边听边欣慰的点着头,以示对这个结果十分赞同。
“必安,我们回屋说吧?”
范皓习惯的将手臂搭在了谢逸清削的肩上,揽着他朝屋内走。
“好!”谢逸随口回了一句,神情却略有些不自然。
范皓搭在谢逸肩上的手臂其实也有些僵硬,好在这个动作是他们以前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而且谢逸又不知道范皓心中想的是什么,所以范皓权当自然如初。
而谢逸更是强压下心中的弹跳,毕竟范皓无从知晓他噩梦中所见的那幕激吻痴缠,也当作是一如从前。
仍旧亲密无间的黑白无常,在各自的心怀不安下,却表现的无波无澜,可惜双双莫名滋生的情愫,早已暗结了珠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