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的哭声打断宁归晚思绪。
她回过神,朝权御露出一抹浅笑,手电的余光映亮她的五官,洗尽铅华的容颜,清澈干净。
“我还好。”她看着权御,“御……你呢?没受伤吧?”
外面浪声轰鸣,宁归晚被男人抱在怀里,宽厚结实的怀抱,是避风港有着阻隔一切风雨的魄力。
这时候,房间里的灯亮起来。
权御几乎是在灯亮的刹那,注意到她脚下粘稠的血迹,以及额头撞出来的淡色淤青。
“展沿。”
男人眸光沉晦,声音有些冷。
展沿立刻会意他的意思,转身往外走。
跟来的四个保镖都到齐了,黎漾被汤骋扶起来,此刻正劫后余生地抓着人家衣服哭。
电来了之后,外面的风浪似乎也弱了些,没了方才的惊心动魄。
游轮有随行的医务人员,展沿很快叫来一名医生。
宁归晚被权御抱到沙发上,脚底踩了碎玻璃片,徐若怀检查过房间,应该是摔碎的台灯上的残渣。
伤口约一寸长,医生拿镊子翻开皮肉,检查里面有没有残留的碎玻璃片。
痛感直冲心窝,宁归晚咬唇忍着。
权御见宁归晚一声不哼的强忍样,缓缓将人抱进怀里,动作透着心疼。
宁归晚怔了一瞬,慢慢笑起来,“没那么严重。”
……
池正郡也惦记两个女孩这边,来电后忙扶着墙过来看看情况。
看见门外站着的保镖,笑了笑,心放下来,推开门靠着门框,没进去,就这么看着抱在一起的那两人。
别说,男才女貌,瞧着还挺般配。
房间管家停电后去找照明工具,等回来,电力系统已经恢复,这会儿正给黎漾煮咖啡,黎漾红着眼圈坐在床边,两手紧紧抓着汤骋的胳膊。
看见池正郡,她抽着鼻子:“池三叔……”
“吓坏了?”池正郡走过来揉了揉黎漾的头发。
黎漾撇着嘴,仍心有余悸。
“怕什么,这船刚升过级,这点风浪对它来说小意思。”池正郡说,声音有些温柔。
黎漾手指擦了擦鼻尖,不太相信:“泰坦尼克当年也被称作‘永不沉没’,结果还不是在处女航沉了。”
池正郡笑,眉目在灯下白皙清朗,他看了眼权御,笑道:“托马斯当初设计泰坦尼克,只考虑硬度,忘了游轮韧度的重要性,才被那么一撞就漏水了,咱们这游轮,硬度和韧度都是一流,他们公司第二大股东也在船上,他很有信心,你也不用怕。”
黎漾听得一愣一愣。
皇家游轮集团是全球最奢华的游轮品牌,总部位于美国纽约,历史悠久,背景深厚,总之是各种厉害,第二大股东……这是什么概念?
“谁呀?”黎漾忘了哭,眼里都是好奇,“没见到船上有美国老头啊?”除了一脸白络腮胡的船长……
池正郡失笑,“谁告诉你他是美国老头了?”
说着,朝权御努了努嘴,“你二表舅早些年做投资赚了点钱,08年钻了金融危机的空子,在加拿大和美国买了不少企业的股份,其中包括当时经营不利的皇家邮轮,我们都以为他疯了,后来金融海啸过去,人家上百倍地翻赚。”
“所以啊,你二表舅是个巨富,跟紧他,有肉吃。”
“难怪……”黎漾想到前天晚上,权御一个电话,船长就亲自过来处理几个女孩闹矛盾这种小事。
原以为二表舅是认识邮轮公司的高层,没想到他自己就是高层。
……
医生给宁归晚处理完伤口,收拾好药箱就出去了,经过先前那么猛烈的一阵,船上受伤的人肯定不少。
宁归晚从权御怀里退出来,两手撑着沙发边缘,说了声谢谢,低头去看受伤的脚。
纱布包得很好看。
可渐渐的,注意力被余光里那道身影吸引,来得急,男人穿的是睡袍,布料黑得反光,深沉厚重,更衬出他五官的冷酷和凉薄。
权御也在看她,视线落向她悬在半空的脚,圆润的指甲在灯下泛着光泽,透着淡淡的粉红,小脚趾调皮地翘着,脚丫子干净白皙。
脚下的晃动感又弱了些,雨水打在甲板玻璃上,滑下去,留下一道道细长的印子。
房间管家把煮好的咖啡分给众人,气氛逐渐温馨起来。
黎漾这会儿情绪稳定了许多,没再抓着汤骋的胳膊寻求安全感,池正郡道:“这雨今晚估计是不能停了,我看也别睡了,玩牌吧,省得胡思乱想。”
说着,吩咐权御的几个保镖去棋牌室搬桌椅过来。
十分钟后,私人甲板上支起了牌桌。
灯光锃亮,一层玻璃之外是海上的暴风夜,感觉很玄妙。
房间管家给众人准备宵夜。
“得有点彩头吧。”池正郡一面摸牌看牌,一边道:“不然没激情。”
权御沉默,惜字如金。
宁归晚脚掌隐隐作痛,也懒得说话。
黎漾很给面子地反问:“你想赌什么?先说好,我没钱啊,我现在刷的卡还是二表舅的呢。”
池正郡嘴角漾着笑,“结束时谁筹码最少,得答应筹码最多那人一个要求。”
见另外三人都看向自己,他又道:“怎么,没信心?”
权御和宁归晚没说话。
黎漾开口:“这算什么彩头?演武侠剧呢?”
话这么说,牌局已经开起来。
在英国时,谭溪喜欢打麻将,每个周末都要呼朋引伴玩上一下午,有时候三缺一,宁归晚就得被抓壮丁。
久而久之牌技说不上精湛,也过得去。
但显然,池正郡是个中老手,眼瞅着宁归晚面前的筹码都跑他那儿去了,池正郡眉开眼笑的。
宁归晚脚掌有伤,怎么放都不舒服,又一次调整坐姿的时候,权御看了她一眼,站起身。
走到她身后,将她的椅子转得面朝他的方向。
宁归晚伤的右脚,权御坐在她左手边,这个角度,她正好可以把受伤的脚翘到他大腿上。
男人弯腰到桌子底下,将她的脚拿上来的时候,宁归晚吃了一惊,下意识挣扎。
“别动,这样放舒服点。”
权御握着她的脚腕。
宁归晚接收到池正郡和黎漾的目光,心虚地笑。
权御手掌贴着她脚腕的肌肤,后来慢慢挪到她脚背上,手指像不经意地摩挲她的脚趾,从第一个滑到最后一个,又滑回来,宁归晚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但面前的筹码反倒逐渐增多。
到最后池正郡都看不下去了,“老权,喂牌能不能稍微低调点?”
权御靠着椅背,一手捏着麻将,一手玩着宁归晚脚丫子,嘴角带笑,好不惬意。
凌晨五点,东方泛起微微的白,海面终于归于平静。
游轮预计下午靠岸,散了牌局,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最后宁归晚赢得最多,至于输最多的答应做一件事的彩头,本就是玩笑,也没人刻意计较,不了了之。
下午两点,游轮进母港,宁归晚和黎漾回权家大宅,权御去了趟公司。
一夜未眠,哪怕已经补了大半天觉,两人仍精神不济,到家后窝在房里补眠,一直到晚上六点多才被方管家叫起来吃晚饭。
这趟出行,游轮上大部分是圈子里娇贵的公子小姐,遭遇暴风雨的事,很快在圈子里传开。
权老夫人听闻,吓坏了。
又见宁归晚走路姿势不对,细问之下,得知她受了伤,更自责。
“都怪我,一听说有相亲会,没仔细打探清楚就让你们去。”老人家红了眼眶,“幸好都没事。”
伤感了一阵,话题不知怎么又回到相亲上。
“有没有中意的?”这话主要问宁归晚。
黎漾父母健在,轮不到她来操心。
宁归晚摇了摇头,嘴边的笑,清澈乖巧。
权老夫人失望,顿了会儿,道:“还是要找人给你介绍。”
黎漾听了,脱口道:“不行,小晚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