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拉宁归晚来到权御房门口,展沿和徐若怀都不在,另外两保镖守着门。
这段日子黎漾和他们混得熟了,笑嘻嘻问:“二表舅睡了吗?”
话音落时,门从里面打开。
走出来的是池正郡,池正郡穿着白色毛衫,领口露出浅蓝色的衬衫领子,三十多岁的男人,眉清目秀的。
瞅见俩女孩,嘴边立刻带上笑,“没去参加相亲会?听说今晚有特别环节。”
黎漾怕他碍事,悄悄把手里礼物塞到宁归晚手里,然后满脸笑容地挽着池三叔胳膊,边拽他离开这边道:“相亲会没什么好玩的,你找你有事,我们去喝杯咖啡。”
一边手在背后朝宁归晚比划‘OK’的手势。
“……”宁归晚等黎漾拖走池正郡,也没停留。
正要走,没关上的门被人拉开更大,权御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不过领针取了,纽扣敞开,露出锁骨和胸膛。
袖子卷了几道,下摆扯出了裤腰,一副准备更衣就寝的不修边幅模样。
有些懒散,也有些……性感。
宁归晚只一眼,就低头不敢再看。
“找我?”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清冷,“有事?”
宁归晚正要摇头——
手里的盒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走,盒子设计满满的商务人士的稳重感,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男人用的东西。
“给我的?”权御打开。
看了眼,又合上,神情极淡,没表露出喜欢或不喜欢,随意拿在手里,视线落向宁归晚低垂的眉眼。
“黎漾买的,她很感激你这段时日的照顾。”宁归晚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权御看着她一会儿,开口揭穿她:“那怎么不是她来给我,反倒让你这‘旁人’跑一趟?”
“……”宁归晚噎了下,过了两秒,又道:“黎漾选的款式,也是她付的钱——”
“是吗?”不太信的语气。
宁归晚微微抬眸,却见男人高大身躯倚着门框,眼里带笑,姿态闲散地看着她。
她抿唇,后面的话没再说,转身就走。
越解释,这人反倒越得意。
权御没拦她,看着她转个弯消失,又过了会儿才收回视线,直起身返回房间,身后传来保镖关门的声音,他将盒子搁在茶几上,拎上睡衣去卫生间淋浴。
五分钟后擦着头发出来,目光最先注意到茶几上安静躺着的盒子,脚步有所停顿,然后走过去坐下,毛巾随手丢在沙发上。
拿起盒子,打开。
灯下,小小的配饰精致,蓝宝石折射着光。
这套袖扣和领针好看是好看,不过跟他一贯爱穿的黑衬衫不太搭。
可见挑选的人并不怎么用心。
很敷衍的礼物。
权御靠着沙发,偏头看了会儿,轻笑一下,合上盖子,搁回茶几。
……
“怎么样?二表舅高兴吗?”黎漾比宁归晚先回来。
宁归晚换了鞋,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黎漾愣了下,“什么叫不知道?他收到你送的礼物,有没有笑,笑得开不开心?”
宁归晚没好气:“他没笑,也没有很开心。”
“啊?”黎漾泄气,鼓着腮:“是不是他不喜欢啊?要不等回申城,我们再去买别的?”
宁归晚正打开衣橱准备拿睡衣去洗澡,听了这话,顺手取下黎漾的粉白色睡袍,丢到她头上:“要送你自己送。”
……
当夜凌晨,游轮在公海上遭遇了暴风雨。
暴雨来得急,提前没有预警,狂风掀起巨浪,游轮在广袤的大海上如同一叶小舟,被抛上去,又落下来。
连头等舱都感受到了摇晃。
音箱里重复播着安抚乘客的话,邮轮公司的船员水手都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足够应付,不过船舱里的气氛还是有些骚动。
黎漾心惊肉跳,把灯都掀亮,出去看了下,好多人都从房间出来,脸上带着紧张。
风浪越来越大,脚下的摇晃感也变强,黎漾坐立不安:“我们不会重现一百多年前的泰坦尼克悲剧吧?”
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够安睡。
宁归晚坐在床头,翻开睡前看过的书,正看到那句:生命是什么?是在通往死神的候见室里的短暂停留。
倒也应了此刻的景。
她看了眼黎漾惶惶不安的样子,忽然生了逗她的心思,笑道:“说不准,不过有我陪着你,你也不孤单。”
黎漾当真了,跑去私人甲板想看看外面情况,一面道:“你别吓我啊,我胆儿小。”
又一个巨浪过来,将游轮高高抛起,然后重重摔下。
有那么一瞬间,游轮似乎要翻过去,地板严重倾斜,黎漾摔得脑袋一片空白,从甲板这头滑到那头。
幸好是在私人甲板上,这要是在外面的公共甲板,只怕要掉进海里。
没等她回过神,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妈呀!
黎漾吓得叫出声。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是!
“黎漾!”
刚刚那一下,把宁归晚也从床上甩下来,额头撞到床头柜,痛得头骨整个麻了,缓过劲儿来就听见黎漾慌乱的叫声。
房内漆黑一片,剧烈晃动着,轰隆的巨浪声近在耳边,宁归晚摸索着去找黎漾,“别怕,我来找你了。”
幸好家具都固定在地板上,除了一些小的装饰物掉下来,不用担心家具移位砸到人,平常几步就能走过去的距离,此刻无比艰难。
“小晚……”黎漾扑进宁归晚怀里,“这也太可怕了,我以后打死都不出海了……我们都要死在这了吧?”
“别乱想,只是停电了,电力系统很快会恢复的。”宁归晚没了玩笑的心思,心跳跟着情绪变得不稳,但还算镇定,她不能乱,她一乱,黎漾会更害怕。
“没受伤吧?”黑暗里传来宁归晚的声音。
“没有……”黎漾带着哭腔,紧紧搂着她的腰,“好黑……我害怕……”
“别怕。”宁归晚摸了摸她的脑袋,手心也有汗,“我扶着你,去拿手机。”
刚迈出一只脚——
“嘶——”宁归晚脚下忽然一痛,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差点摔倒。
“你怎么了?”黎漾身体颤抖,揪着她的睡衣,紧张地问。
“没事。”黑暗里,黎漾看不见宁归晚的笑,却能从她声音里听出轻松,宁归晚有意想转移黎漾注意力,“你知道手机在哪里吗?”
黎漾没法思考,摇头,明明跟宁归晚差不多的个头,这时候整个人都缩在她怀里,把她当成避风港。
宁归晚试着走了两步,脚下钻心地疼,触感黏糊糊的,应该是流血了。
到了甲板上,外面的暴风雨声更清晰,海浪声轰隆,穿透玻璃传进来,响如闷雷,心跳不由自主跟着浪声变得急促。
忽然想起刚去英国的那段日子,本来那房子里是有管家的,可她刚到的那天,管家家里出了事,交代一句都来不及,匆匆忙忙走了。
再也没回来过。
那段时间她待在那空荡荡的房子里,恐慌,无助,像陷入泥沼无力自救……
……
忽地,一束刺眼的光从门口照进来,接着又照进来一束。
宁归晚微怔,看过去,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在船体的摇晃中跌跌撞撞朝她而来。
光线从那人身后射过来,宁归晚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紧迫。
宁归晚一眼认出来人,心下惊讶,涌起一些莫名的情绪。
一直以来权御示人的形象都是从容不迫,宁归晚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恍惚间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被权御搂进怀里,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别怕,我来了。”权御搂着她的腰,另一手扶着隔断稳住两人的身形,“有没有受伤?”
保镖的手电照在两人身上,明亮的光圈里,男人低头紧张地看着她,深褐色琉璃目中盛满了焦急和担忧。
他的唇线很清晰,唇色有些淡,给人凉薄冷淡的感觉。
宁归晚第一次,认真端详眼前男人的面容。
一时竟说不出合适的话来。